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夏季末的陽光傾瀉進入咖啡店內,金銀光影打落窗欞上,氤氳著濃郁芳香的桂花氣。
李爺爺最近從後山砍了許多竹子,編織成搖籃、座椅,袁嘉陽從他那裡買了兩個竹製搖椅放在咖啡店門前。
白舟手頭空閒的時候就躺在搖椅上沐浴陽光吹著細細的風,前幾日袁嘉陽摘了許許多多桂花,曬了一週,將乾花拿給白舟泡茶。
白舟便研究出一款桂花蜜糖咖啡作為招牌。
這日下午,陽光漸漸從圍牆上滑落至地面,白舟躺在搖椅上閉眼小憩。
他感到鼻尖癢癢,打了個噴嚏,睜眼一看原來是康成宥拿著枝葉在他鼻下撓癢,他伸手將樹枝奪過來,問:“你又有什麼事了?”
“不是我有事,是靈姐。”
孫音靈從遠處慢慢走來,她頂著黑眼圈,頭髮亂糟糟的,倦怠道:“給我做杯美式,不要糖。”
白舟看她一眼說:“你看起來有好幾天沒睡一樣。”
康成宥指了指空餘的搖椅,孫音靈便順勢躺下,她合上眼說:“那可不,這幾天趕製作品累死了,這小子在我店裡又幫不上什麼忙。”
“有這麼著急嗎?”白舟走進屋,正準備配置咖啡,梁安閒著沒事主動說她來,白舟便點點頭回到門口。
孫音靈打了個哈欠說:“明天那老闆要親自來店裡看,要是還不錯,他說可以直接資助我開發陶瓷的產業。”
“這麼厲害?”
“說得容易,我現在店裡亂成一團,晚點還要收拾一下。”
“你都這麼累了,今晚早點休息,我去幫你收拾,何況還有康成宥在這裡。”
“我今晚怕是也休息不了了,有幾個作品還沒有彩繪。”
梁安端著咖啡出來,跟著大家喊:“靈姐,你的咖啡。”
孫音靈驚訝地說:“你怎麼也在這裡?”
梁安說:“我閒來沒事過來幫幫忙。”
孫音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白舟:“袁嘉陽知道嗎?”
白舟:“他知道啊,怎麼了?”
“沒事。”
見孫音靈又提及袁嘉陽的名字,康成宥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哼哼兩聲,道:“咱們幾個還真是分配均勻啊,我跟靈姐開個夫妻店,你們兩個也在這開個夫妻店,那個花店店長好像沒有結婚吧?袁嘉陽在那裡上班一男一女正巧配對。”
孫音靈伸出一腳踹在他褲腿上,責備道:“少佔便宜,你還夫妻店,你入股了嗎就夫妻店?”
梁安聽得臉色泛紅,她羞澀地低下頭說:“你說話還挺有趣的。”
康成宥聽後驕傲地衝孫音靈揚了揚頭:“看吧,她也覺得我說的有理。”
白舟心裡總不是滋味,像是吃了夏天的李子,嘴中酸酸澀澀的,特別是聽到袁嘉陽和冉愛配對的時候,他酸澀感就越發嚴重。
康成宥見他居然沒有反駁,驚訝道:“你怎麼沒反應啊,你還真想跟梁小姐開個夫妻店啊?”
梁安越發低頭,抿嘴含笑,微微抬起眼睛看向白舟。
白舟的語氣極不自然道:“你別瞎開玩笑,我們是熟人你說兩句還行,人家梁小姐清清白白,你開這個玩笑弄得大家都不好。”
他又轉頭對梁安說:“抱歉啊,梁小姐,這小子說話就這樣,習慣就好了。”
梁安溫和笑道:“我沒關係的,你也不要叫我梁小姐了,這樣太生分了,我都叫你小舟了,你也跟叔叔阿姨一樣叫我小安就好了。”
白舟支支吾吾地叫不出口,還是孫音靈打斷道:“你店裡今天好像不忙?不如現在就幫我去收拾。”
白舟想了想說:“也行,梁小姐,你今天就早點下班回去吧。”
梁安侷促地抬起頭,眼神幽幽:“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孫音靈歉意道:“梁小姐,我那店太小了,這麼多個人裝不下,更何況裡面全是泥巴,你穿著一身白裙容易弄髒。”
白舟:“也是,我媽今天留在家中,你回去陪她說說話也好,一會兒搬起東西來太忙顧不到你。”
梁安失落地垂下頭,微嘆口氣說:“那好吧。”
送走梁安以後,白舟將店門關上,孫音靈問他:“我們要不要叫上袁嘉陽?”
“他這會兒還沒下班吧。”
“去看看不就得了。”
到了花店,袁嘉陽果真沒有下班,他正在花房修剪花枝,白舟悄聲走進花房,袁嘉陽並沒有發覺。
冉愛倒是一眼看見他,與他對視一眼後默不作聲。
白舟小心翼翼走到袁嘉陽身後,猛地一掌拍在他肩頭,袁嘉陽回過頭來,白舟對他微微一笑。
白舟說:“我們現在要去陶瓷店,你去不去?”
袁嘉陽轉頭看了眼冉愛,尋求她的意見。
冉愛和善地笑了笑,對白舟說:“我才是店長,不應該問我嗎?”
白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語氣帶上幾分撒嬌的意味:“那冉姐同不同意?”
冉愛走到袁嘉陽身邊,從他手上取過剪刀,搖了搖頭:“不可以。”
白舟和袁嘉陽同時看向冉愛,冉愛被他倆的神同步逗得一笑,但還是搖搖頭,面帶微笑說:“今天店裡比較忙,不可以提前下班哦。”
一邊說著,她還將手搭在袁嘉陽肩上,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捏了捏,袁嘉陽迅速意領神會,對白舟說:“今天是有點忙,就不去了。”
白舟看著冉愛地手,不禁一愣。
心口的那股酸澀感又覆蓋上來,甚至讓他有些喘不上氣。
他看了許久,口腔泛酸,強扯出一個微笑道:“那好吧。”
袁嘉陽看著他有些失落的背影漸漸離開,回頭問:“今天店裡好像不忙。”
冉愛鬆開他的肩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人家心裡對你有沒有感覺嗎,要是一味地聽他的話肯定看不出來。”
“……欲擒故縱?”
冉愛欣慰地說:“不錯啊,這都知道,但我要你裝作喜歡我。”
袁嘉陽緩緩睜大眼,滿臉的驚訝之情,
“你不想看看他會不會吃醋嗎?”
吃醋……
袁嘉陽不禁想象白舟吃他的醋的樣子,不禁令人心馳神往。
他會因為自已而吃醋嗎?
袁嘉陽一面急切想要知道白舟的想法,一面又不捨主動遠離他,他對白舟的感情已經深入谷底,一絲一毫也不願錯過。
陶瓷店。
白舟忙亂地將一些碗碟杯瓶往倉庫裡搬,康成宥則在一旁擦洗櫥窗。
白舟抱著一疊盤子正往倉庫走,眼睛像是沒有神采一樣沒有注意到拖把,差點絆倒在地,還好他迅速反應過來穩住身形。
康成宥找到一點錯處就迫不及待地大叫出來:“這個時候了你還走神,你知道你手上抱著的東西花了靈姐多少心血嗎?”
孫音靈踢他一腳,吼道:“你說別人,你用這髒抹布擦了多久了,還不去洗洗!”
康成宥屁顛屁顛跑進衛生間。
白舟將碟子放好以後,喘了口氣在一旁坐下,思緒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
孫音靈察覺到他神思不屬,便問:“你走什麼神啊?”
白舟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花店本來沒什麼事了怎麼就不讓袁嘉陽來呢。”
“你還想著這件事啊?花店老闆可能還有事情安排給他吧。”
但是剛才臨走時,冉愛地眼神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可白舟不知道為什麼令他不舒服,只知道那個眼神遊連在袁嘉陽身上時顯得有些曖昧。
曖昧……
白舟一想到這個詞就莫名不適了,冉愛跟袁嘉陽?
是自已想多了吧,他們兩個就是單純的老闆跟員工的關係。
就在這時,康成宥拿著溼帕子橫插一腳:“他不來可能還要跟店長約會吧,我看那店長挺漂亮的,應該會是他喜歡的型別,所以靈姐你就把心思放我身上吧。”
孫音靈習慣他的說話方式,翻了個白眼不予理會,只見白舟的臉上彷彿覆蓋上一層烏雲,黑壓壓的,壓下去的嘴角又顯得可憐巴巴。
孫音靈不禁笑道:“你這個表情做什麼?就算人家兩個看對眼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白舟將這句話聽了進去,但心中還是控制不住難過。
為什麼?
是因為袁嘉陽有了心儀的人卻沒有第一個告訴自已?
“對!”白舟醍醐灌頂般心想,“我都說了遇見喜歡的人會第一個告訴他,但他卻不告訴我,我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
雖是想明白些了,但心底的滋味到底沒有緩解。
孫音靈又添油加醋道:“誒,這個季節好像正巧可以吃青梅吧?”
康成宥回道:“是啊,不過那個太酸了,我不愛吃,靈姐你想吃嗎?我去給你買點。”
“你給小舟買點的,他現在可能想吃。”
白舟回過神說:“我不想吃。”
孫音靈說:“你是不想吃,但你這表情就跟吃了青梅一樣。”
白舟遲遲反應過來,聽懂了這句話的深意,他立即否決道:“你說我在吃醋啊?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吃醋。”
但說完這句話,白舟莫名心虛起來,心臟撲騰撲騰跳個不停。
犯心臟病了?
孫音靈安慰道:“好了,快收拾吧,我要將新的作品都擺上去,你來幫忙。”
白舟揮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重新活動起來。
孫音靈因為明天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坐下擦擦瓷瓶,一會兒站起來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白舟瞧見她激動的樣子,不禁打趣道:“靈姐,你不是還有幾個沒上彩嗎,現在還有時間繞來繞去的。”
孫音靈拍拍手,結果雙手發顫,拍出來的聲音沒有規律:“我太緊張了,其他管不了了,我今晚可能睡不著了。”
“沒必要的,靈姐,就是一個大老闆而已。”
“那老闆還挺帥的。”
“這才你的真實想法是吧?”
孫音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進入倉庫,拿了兩個瓷瓶出來,她說;“這個送給你拿回去吧。”
白舟看了眼這兩個瓷瓶,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才發現跟店裡的瓷瓶長得一樣。
“這不是袁嘉陽送給我的嗎?”
“原來是送給你了啊,我說他怎麼之前來我店裡買了好幾個瓷瓶了,這幾個都是新設計的,竟然買來送給你了。”
白舟的心情有些雀躍,他說:“他說是因為打折才買的。”
“打折?”孫音靈像聽見個天大笑話似的,“你認識我這麼久見過我這店裡的東西打折過?我倒是看他買的比較多所以算的便宜些,嘖嘖嘖,人家對你可真好啊。”
康成宥不滿道:“好又怎麼樣,靈姐,我對你還不是一樣好。”
“去你的,你成天沒事就知道待我店裡,我能有幾個錢給你當工錢。”
“我都說了我不要工錢,我純純給你打工。”
“不必如此。”孫音靈回絕道,“明天開始,你不要到我店裡來了。”
“不要!”
孫音靈懶得同他爭執,但明天是個大日子,確實不能讓這人來搗亂,於是她放軟語氣說:“明天來的老闆十分重要,你就在家待著,這裡的事情我一個人就行了。”
康成宥這才聽話地點點頭:“那等老闆走了我給你帶我媽做的黃豆酥。”
孫音靈又說了幾句話將他打發回去了,如今店裡只剩下白舟和孫音靈兩個人。
月亮升起,過堂風吹來桂花的香氣。
白舟又突然想起袁嘉陽日日送他的桂花,他問孫音靈:“怎麼到處都是桂花香?這裡什麼時候種上桂花了?”
孫音靈說:“在餘奶奶院子裡有三四棵桂花樹,應該就是從她那裡傳來的。”
餘奶奶的家離這不遠,但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好像不甚喜歡袁嘉陽。
那袁嘉陽又是怎麼說服她去她院子裡摘桂花的?
孫音靈見天色不早了,催促他:“你也先回去吧,我還有一點弄完了再回去。”
“你一個女生不安全,我陪著你吧。”
“我在這裡活得時間比你長吧?誰不認識我。”
白舟走到門前,靠在門框上,頭頂著新做的風鈴,其中幾串還是他跟袁嘉陽做地,參差不齊的貝殼串在一起,風一吹就發出悅耳的聲音。
他說:“反正回去了也睡不著。”
今晚總是心中藏著事,讓他毫無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