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兩人身上都乏得很,就都到禪房裡歇著了。林英娥躺在床上,撐著眼皮喊道:“林一。”一個一身黑衣的暗衛就落了下來,“去看看高仰的情況,他有需要就暗中幫他一把。”林一領命去了,林英娥眼皮就耷拉下去,很快睡了過去。

眼睜睜地看著人被欺負她做不到,所以糾結再三還是讓林一過去看看了。反正她武功高強,高家那幾個草包不可能抓得住他。既是暗衛,也從未在他人眼前出現過,自已也不會因此得罪高家,牽連家族。

再說,林一也知道分寸,頂多暗中幫個忙,送點藥,不會正面與高家人硬剛的。因此林英娥才能放心地睡過去。

而另一間禪房裡的許樂染卻被困在夢魘裡,怎麼都掙脫不開。眼前先是那群山匪的醜陋模樣,接著是羅延離開的背影,又是那個不斷被扔進荷花池的荷包,最後竟然……是自已猙獰扭曲的臉!她一驚,從夢中掙脫出來,只覺得全身都是冷汗。

此時是睡意全無,但又渾身痠軟,不想起身,只能盯著空蕩蕩的屋頂看著。沒有了帳幔,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直接地看著屋頂,一時更覺得屋子高大空曠,讓人覺得有些可怖。

她想,以後定不要和孃親一樣,選了個不愛她的人,只能一夜一夜地看著帳頂,睡不著覺。她一定會牢牢抓住那個男人的心,讓他心裡只有一個人,也會乖乖扶持她的弟弟,這樣她和娘也就有了依靠。

……

謝依涼和許家二夫人秦惜是同時到達的。只是一個身後丫鬟婆子一堆,又帶了一眾侍衛,顯得極其氣派。另一個卻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鬟一個婆子和幾個侍衛,本也沒什麼,只是對比下來顯得寥落了些。

謝依涼先看見她,便招呼道:“許夫人也是來看女兒的?”這是明知故問,只是兩人實在不熟,只能隨便扯了個話頭。沒想到秦惜立馬歉意地道:“都是小女貪玩,硬是拉著林姑娘過來,才帶累了她。”

謝依涼目瞪口呆,這小姑娘家出門遊玩,被賊子盯上的事誰也不想。這位許夫人怎麼就這樣將錯處給女兒攬身上了呢?想著,她連忙勸慰:“我們家都是明事理的,不會做那種遷怒的蠢事。這山匪確實猖獗,剿了便是,哪有因為是許姑娘相邀就將錯處賴到許姑娘身上的道理。要真是如此,哪還哪有人敢邀我家姑娘出去了。”

秦惜一聽,眼裡盈滿淚水,“是我不好,說錯了話。林姑娘自不是不講理的人,定不會讓旁人誤會了去。”謝依涼:……不知說什麼好,卻也不能任由她就這樣哭,只能乾巴巴地去勸幾句,然後加快腳步往前走。嗚嗚女兒啊,這許家二夫人好可怕!

不過她心中對許家那個關於許二夫人受苛待的傳言也相信了幾分。

都說秦惜的父親原是許家老太爺的書童,因著讀書太好,主家給了恩典讓他讀書,竟然就一路考到了進士及第!結果沒想到在前去上任之前,回許家謝恩的時候,為了保護許家老太爺遇刺而亡。

許家老太爺感念他的恩情,就給自已的嫡次子和他家女兒定了婚事,那時的許老夫人也沒什麼意見。當年她的兒子們還沒有長成。如果沒有父親處境定然艱難,所以真心實意地感謝他。又因為當時家裡也沒有庶子,婚約只能給到嫡子,沒什麼可指摘的。

更何況,她還有點自已的私心。嫡次子從小就展露出不錯的天賦,隱隱壓了長子一頭。如果給他選一個高門貴女為妻,那豈不是助長他的野心。萬一到時有意和兄長相爭,兄弟蕭牆惹她傷心事小,浪費了家裡的資源就不好了。

所以她挺滿意秦惜這個未來兒媳,不僅將她抱來親自撫養,還經常幫扶她家裡那個病弱的孃親,雖然她不久後還是病逝了。

這一切喜愛在秦惜“病逝”的母親莫名其妙成了許老太爺的姨娘後,瞬間消散了。甚至對這個原本還算疼愛的孩子生了恨。

她既恨許老太爺行事荒謬,既想娶人家女兒為兒媳,怎麼還拿了她?如此要她和兒子如何自處!也恨那個女人,恩將仇報,受了自已的恩惠後竟然勾引她的夫君,讓她成了笑柄。所以對秦惜,她也帶了恨。婆母的討厭加上許二老爺並不喜歡她,想也知道秦惜在家裡會是怎麼一個處境了。

不過,這都不是她該關心的。雖然這位許夫人的處境艱難,但她又不是自已的好友,性子也不討自已喜歡,沒必要去趟許家的渾水。想著,她的步子又快了幾分。

秦惜看著她的背影,眼裡的淚又忍不住要落下來了。伺候在她身邊的丫鬟忍不住撇嘴,都說女子是水做的,那她家夫人就該是海做的了。每時每刻眼裡都能含著一泡淚,雖然也挺好看的,但是……晦氣啊。

但到底是主家,她也不可能說什麼,只能勸道:“夫人,咱還是走快些吧。早點看到小姐,心裡也能安慰些不是。”

秦惜用帕子擦了擦淚,點了點頭:“那就走吧。”聲音裡還帶著藏不住的委屈。她看,那個林夫人就是瞧不起她,所以才走得那樣快,這個認知讓她心裡堵得慌。難道是剛剛的話又說錯了,這才惹得她不快?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各自女兒禪房裡。謝依涼看著躺在床上睡得沒心沒肺的女兒,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自家閨女是個心大的,這點破事哪就能嚇到她?要不是兒子一直催著她趕緊過來,她還能再給林英娥帶點豚皮餅呢。

許樂染看到孃親,眼淚也下來了,“娘。”母女兩個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才止住。丫鬟給兩人端上來熱毛巾和茶水,免得到時候嗓子不適。

許樂染見到親孃,心裡亂七八糟的心緒一下子消失了,只想依偎在母親的懷裡,汲取她的能量。

秦惜卻一直在想剛剛的事,心中有些怪謝依涼看不起她,所以跟女兒說話的時候也帶出來了幾分:“娘看以後還是少出門吧,不然出了這樣的事,人家家裡還要以為咱是什麼災星,帶累了她家女兒呢。”

許樂染一梗,不知道娘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秦惜見她不回話,心裡有些慌,女兒為什麼一定要跟林家人在一塊?雖然沒見過林小姐,但當孃的如此,女兒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吧!而且,萬一她看上對方的娘了,反過來瞧不上自已怎麼辦?

不會的!樂染向來懂事,不會這樣的。但是心裡還是忍不住發慌,所以緊緊地握住女兒的手。許樂染有點心累……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她還有情緒沒有發洩,娘反倒需要她來安慰,長久以來,只覺得心口一直堵著,不得疏解。

……

這邊收到藥的高仰則忍不住高興。但是他滿臉通紅地躺在床上發熱的情況,配上他傻樂的樣子,就讓人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燒傻了。林一觀察了好一陣,都快要去拎一個大夫來了,才看見他將藥吃了。這人還挺麻煩,嫌棄地往下看一眼,林一回去林英娥身邊了。

沒想到一到屋簷上就看到自家夫人的暗衛站在那裡,差點沒摔下去。對方卻很淡然的樣子,掏出一塊截餅:“吃嗎?”林一黑著臉站穩,拒絕了他的破餅,繼續盡職盡責地看著下面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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