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泛著清冷的光映在季良的臉上,他矯捷的身影不斷地穿梭在雨幕裡,這座火樹銀花的城市就這樣漸漸地被他甩在身後,最終他在公交車站臺上停了下來。

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熟練地拆開還沒開封的藍樓牌香菸,剛將煙叼在嘴裡連打火機都沒掏出來,就被人戳了戳後背。

“幹嘛?”

季良一臉茫然地轉身。

戴著黑色棒球帽的女生指了指垃圾桶旁邊的禁菸標誌。

“不好意思。”季良收起香菸,尷尬地望向熒屏,上面顯示北郊墓園返回市中心的最後一趟538路公交車發車時間是晚上七點。

“請問一下現在幾點?我的手機沒電了。”

季良拿出他的手機晃動兩下,似乎是在表明他不是騙子。

女生的臉基本上都被壓低的棒球帽擋住了,季良只能看見她的塗著深色口紅的嘴唇在有規律地抿合,似乎是在咀嚼什麼。

‘砰…’

是口香糖破裂的聲音。

“七點一刻。”

女生掏出手機,淡淡地說。

“完了,還是沒趕上!”季良那對鋒利的劍眉微微皺起,然後頭也不回地扎進冰冷的大雨裡。

可惜他沒注意到女生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女生點了下手機,螢幕上赫然出現的時間是,六點五十二。

突然一道刺眼的鐳射大燈直射而來,季良下意識停下腳步,並用手遮住眼睛,然而不幸的是他被濺了一身冰冷的水。

一輛惹眼的亮黑色阿斯頓·馬丁DBS穩穩停在站臺旁,那臺升12缸渦輪增壓發動機發出的聲浪猶如猛獸般低沉而震撼。

“開那麼快趕著去投胎啊!”

本就已經夠倒黴的季良惱怒地回頭碎罵,不過當他回頭瞥向這輛豪華超跑後,還是咬了咬牙,扭頭離開了。

一般能在蘇北開這種豪車的人都不是善茬。

“喂,林大小姐,你瞅啥呢?”

駕駛室的女生探出腦袋,朝站臺上發呆的女生喊了一嗓子。

“瞅你未來的姐夫呢。”女生摘下棒球帽,用手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髮絲,她的聲音透著一股慵懶和高冷。

“不是,我說林鹿,你也就比我先出來不到半個小時,至於總拿姐不姐的說事麼…”林柚愣了一秒,“姐夫?”

“是呀。”林鹿用口香糖吐了個泡泡,手指飛快地在手機螢幕上舞動。

“剛才那個衰仔就是你口中的小良子?”林柚咂了咂舌,將頭朝後面看去,但季良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了。

接踵而至的黴運讓季良的心情糟糕透頂,他站在一棵槐花樹下,嘴裡叼著一根香菸,但打火機怎麼都打不著火。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了一輛朝他迎面而來開來的538路公交車,這不是最後一趟回市中心的公交車嗎?

不可能,自已肯定是眼花了,最後一趟538早就走了,公交車就算晚點也不可能晚這麼久吧。

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的季良趕緊起身朝後面的麵館跑去,裡面的圓形掛鐘上的時針剛好跳在‘7’這個數字上。

“你大爺的!”季良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

“您好,請問是季良,季先生嗎?”一個身穿黑色西服,撐著一柄黑色雨傘的中年大叔出現在季良身後。

“你是?”

“銀花的專車司機。”

“銀花?”季良知道銀花集團涵蓋的業務廣泛,但他不知道銀花還有網約車的。

“可是我並沒有叫車。”

“是一個銀花暱稱為…”中年大叔頓了頓,偷偷瞟了一眼捏在左手的手機,“呃…幕下螢火的女士幫您叫的。”

他實在是想象不出這個晦澀且中二的暱稱是怎麼想出來的。

幕下螢火!這已經是季良今天第二次聽人提到別人提起這個暱稱了,是林朝卿的手段麼?可哪個女人會有這麼無聊?季良的腦子裡瞬間湧出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那輛亮黑色的阿斯頓·馬丁DBS令人熱血沸騰的咆哮聲再次響起,坐在副駕駛的林鹿深深地看了季良一眼,然後得意地揚了揚手裡的黑色棒球帽,嘴角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季良終於明白過來了,耍自已的不是林朝卿,而是這個女人!季良剛想追出去,但那輛豪華超跑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您好,我想確認一下目的地。”季良警惕地看著司機大叔。

“市中心,南山路的戲樓苑小區。”大叔專業且清晰地說出了一個地名。

“是的,沒錯。”季良複雜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這位大叔看起來不像是人販子。

大叔一笑,“季先生,請跟我上車。”

“抱歉,衣服被淋溼了。”上車之後的季良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了眼司機大叔。

“沒關係,我這車有烘乾功能,您看需要嗎?”

大叔表現得絲毫不介意,因為下單的人備註過,客人季良先生此時已經淪為落湯雞,速來!

其中最為關鍵的是下單的人額外附加了一筆數目不小的佣金。

“如果可以的話,我需要…”季良怯生生地露出一抹笑容,就差說出一句,“只要不把我趕下去,隨便你怎樣都可以。”

要知道這裡離市中心有二十多公里路呢。

暖風很快就驅散了季良身上的寒意,他漸漸閉上了疲倦的眼睛,不過大腦還是活躍的,他回憶著剛才那個戴棒球帽的女生。

從身形來看確實很像林鹿,但是她怎麼會知道自已的住址,而且她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和這位來自京都林氏的大小姐僅僅見過一次,如果非要加上游戲裡單挑的那一次,也就勉強算是兩次,她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戲弄自已?

難道是挑釁?或者是自已多想了,這次相遇就只是巧合?

季良揉了揉太陽穴,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過了四十分鐘後,網約車停在了一個破舊的小區門口,司機大叔拍了拍季良。

“季先生,到了。”

“嗯,謝謝。”

季良開啟車門,朝著光線昏暗的小區走去,這裡面的樓房不知歷經了多少年的風雨,顯得破舊不堪,磚石結構的牆體上佈滿了歲月的痕跡,斑駁的牆面上裂痕隨處可見,甚至有的房子就只剩下一面牆了,路邊停留著幾輛虎視眈眈的挖掘機。

據說是因為拆遷款一直沒談攏,導致這個小區成功淪為了市中心房租最便宜的小區,雖然敢在這裡住的人需要一定的勇氣和反應能力。

因為這裡時不時都可能會脫落一片牆皮,或者掉點石子下來,不過問題不大,暫時還沒有出現過重大事故。

樓道里的電燈永遠都像是電壓不穩一樣地閃動,費點力也還能勉強看見。

季良掏出鑰匙摸索半天終於將快要長出蘑菇的木門開啟,‘吱呀’一聲,關上房門,房間裡使用的是老舊的鎢絲電燈。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上電,然後開機,準備迎接一場慘烈的戰鬥。

出人意料的是手機螢幕上這次並沒有彈出一大堆未讀訊息以及未接通的電話。

季良深吸口氣,如臨大敵般翻開備註為‘顏顏’的聊天記錄,視線定格在最後那條未讀的訊息上。

“季良,我累了,我們分手吧。”

“噔噔噔…”

QQ不合時宜地彈出來了一條訊息,發訊息的人是蘇伶。

“小良子,聽說今天林公主親自來蘇北見你了?”

“你怎麼知道?”季良自然知道蘇伶口中的林公主是林朝卿。

因為林朝卿年輕的時候還真的被譽為京都的公主,後來下嫁給了季良的父親,公主這個頭銜就被現任林氏掌門人林亦琛的兩個雙胞胎女兒給瓜分了。

而蘇伶繼續稱呼林朝卿為林公主的原因其實是在嘲諷林朝卿寧願放棄公主的身份也要來蘇北破壞季良的家庭。

“沈槐告訴我的,他說他今天去祭拜你母親,恰好撞見了林公主,然後和林公主聊了聊家常。”

“我師父他還好吧?”

“大哥,你見過沈槐有什麼時候是不好的?”蘇伶隨手發了一個無語的表情包。

也是,沈槐可是聖樹聯盟名人堂裡唯一一個‘sss’級選手,要知道排名第二的僅是‘s’級,所以他在職業賽場上的綜合資料是斷崖式的,據說跟他簽約的公司每年光是分紅都要給他八位數。

“那你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晚上十點紅魚酒吧見!”

“不了,我今天想早點休息。”季良果斷拒絕了,他實在是不想讓蘇伶看見自已這副落魄的樣子。

“你必須到,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什麼禮物?”

“保密,反正是你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行吧。”季良放下手機,露出一抹自嘲地笑容。

他大概能猜出來蘇伶給他的東西是什麼,明天【聖樹Ⅱ】就要正式開放了,所以他最需要的就是遊戲裝置,只不過他現在淪落到連遊戲裝置都買不起了。

季良緩緩推開窗戶,用手掌感受著飛來的冰涼雨絲。

這座被水霧瀰漫的城市依舊是流光溢彩,璀璨的燈火在高樓林立的冰冷建築中顯得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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