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香
買花？
買什麼花？不買！
張摘星眼裡都是江曦離去的背影，這個時候，哪有心情買花？
沒眼力價的商販卻一個箭步衝到他眼前，小山一樣的身軀攔住去路。
“買一支花唄，俺這花，可香嘞。”
賣花的是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大叔，幽暗的燈光下，根本看不清臉。
他一手跨著花籃，另一隻手從中拿出一支鮮紅的玫瑰，熱情的遞到張摘星面前。
“不用！”
張摘星不耐煩的扇開遞花的手臂，探頭探腦往大叔身後探望：“喂——江曦！你等等……”
“這花真的香，你聞聞唄！”
大叔不厭其煩的推銷，遞花的手更近一步——
猛然，鮮紅欲滴的玫瑰湊到了張摘星的鼻尖！
香氣撲面而來！
嫩黃的花蕊若隱若現，層層的花瓣好似包裹神秘，鋪面而來香氣如勾人心絃，無數小手輕撫滑嫩的面板——
張摘星從來沒有聞過這麼香的花。
一瞬間，嗅覺被放大了一番。
夜市裡的煙火氣息消失得一乾二淨，留下的是純粹的芬芳。
乾淨，純淨，沒有任何異味，灌入大腦中，渾身的細胞都顫慄。
張摘星瞳孔不知覺的放大，夜市被炫彩的雪花點覆蓋，如打翻的顏料，一切變得如此鮮豔奪目，甚至亮麗的不切實際。
豔麗色彩的極致是虛無，眼前——絢麗的顏色陷入旋渦，互相交織溶解，直到世界被扭曲，被分解……
……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統統不記得了。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就像精神得到昇華一樣，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充斥每個細胞，只想貪婪的汲取這份香氣，把靈魂融化其中。
張摘星猛然睜開眼睛。
他漂浮在宇宙中，看見了星星。
藍瑩晶球，灰白亮月，耀眼之日。
天上星空璀璨，銀河肆意流淌，橫跨整個天幕，如同無數珍珠寶石鑲嵌在裡面，綻放出五顏六色的光。
星霧在光芒中變化色彩，粒子在宇宙閃爍生命。
巨星是寫意的筆觸，碎石是噴灑的顏料，宇宙彷彿是一張色彩絢麗的抽象畫，每一個光子和塵埃都如筆觸一樣，是歷史的沉澱，是過去未來的鑑證，令人肅然起敬。
張摘星朝著星辰大海伸出了手，探向珠光寶氣的宇宙，仔仔細細把玩一番。
他喜歡星星，喜歡得不得了……
這一刻，他多麼想摘下漫天繁星！
可霎那間，星辰死寂，隕石墜落。
千萬個星星逬向四面八方，在空中觸目驚心地刻下一條條無法交集的軌跡，連最後的告別都沒有，只是一如既往地奔向遠方，到達最後的墳場。
偶爾有不甘守序的隕星，劃破死寂的宇宙，朝未知的方向無休止運動。
星星隕落，詭異之物破壞世間法則，災星毀滅世界。
“不！”
張摘星伸出手，卻無力阻止，他是那樣的渺小，小如塵埃。
災星從何而來，又到哪而去，為什麼會改變物理法則？
宇宙的星星到底是什麼？
是仙人的宮殿，還是蒼穹的裝飾品，還是滾動的玻璃珠？
還是災星們的眼睛。
不知道。
張摘星不知道。
他什麼都不想知道。
張摘星漂浮在死寂的宇宙中，沒有了時間的概念，意識漸漸消散，虛無吞噬了一切，帶來的是空寂的永恆。
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一陣奇怪的震動從身上發了出來。
他很疑惑。
是手機。
當手機的概念灌入大腦時，一切好像被啟用了似的，記憶如潮水灌溉，無形的大手把他從浩瀚的宇宙中拉了回來。
張摘星終於感受到了肉身，睜開了眼睛。
真正的他，正四仰八叉躺在小巷的垃圾堆裡，仰看著擠進群樓中，狹窄縫隙的夜空。
身體被透支了，汗水浸透了衣裳，與難聞的食物殘渣混在一起，噁心至極。
褲兜裡的手機依然嗡嗡的響，有人打電話，張摘星想活動一下身體接電話，卻發現渾身痠疼，身體灌了鉛似的，一根手指都都動不了。
只能艱難的在垃圾堆裡掙扎，醜陋得像條蛆蟲。
即便如此，張摘星的內心依然愉悅，忍不住閉上眼睛，大口喘息著，回味那醉人心脾的香氣。
那股芬芳如陰魂不散的靈，依然縈繞在鼻尖，讓他流連忘返，食髓知味。
如果……
再來一次……
想想都美……
都怪……該死的……手機鈴聲……
誰打電話壞了他的美事！張摘星有些不耐煩，他本想不去理，又緩了足足二十分鐘，那手機鈴聲就跟催命似的響個不停。
“誰啊？”
等到張摘星終於能操控自已的身體，才皺著眉頭接通了電話。
“呃……嗨！張摘星……你能來接我麼？我跑太快，好像……崴腳了。”
電話那邊，是寒香梅的聲音。
張摘星：“……”
沉默了一會兒，儘管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理智依然支撐做出決定，仔細詢問寒香梅的地址後，起身去接應。
張摘星像是喝醉酒似的，每走一步都踩在棉花上，搖搖晃晃的前行。
等到達約定地點，發現寒香梅正蹲在道旁的馬路牙子上打遊戲。
見到他來，寒香梅猛然起身，大步一跳蹦了過去，歪著腦袋笑嘻嘻觀察他，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
“你不是崴腳了麼？”
“我又好了。”
寒香梅大言不慚道。
“……”張摘星捂著額頭嘆口氣，“大姐，你又找我來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
寒香梅真的是在“看”張摘星，毫不掩飾的上下掃視，圍著他轉了一圈，一點細節都不肯放過。
張摘星不明所以，越來越不耐煩，毫不掩飾的皺著眉頭。
“莫名其妙。”
“你還好嗎，張摘星？”寒香梅打了個哈欠轉移話題道，“今晚發生好多事啊！我晚上拍靈異照片，而後被一幫瘋子追……你呢？跟你的江曦小夥伴去逛夜市後，發生什麼？”
“所以你叫我來就是交換情報的？有什麼事不能明天或者電話說麼？”
“不麼，情報什麼的新鮮的才香。”
寒香梅期待的看著張摘星。
“我們去吃飯，然後……”
“然後……”
然後發生什麼了？
張摘星猛然瞪大眼睛，記憶就像被劈開了似的，怎麼都連線不上。
興奮之餘，大腦迎來的是遲鈍，半死不活的神經元艱難的傳遞訊號，很難控制自已思考。
哎？
醒來後，發現自已莫名其妙的躺在垃圾堆裡，之前發生什麼，全然不知。
張摘星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看起來十分不適，搖搖晃晃的似乎要栽倒在地。
“看來，你確實需要歇一歇了。”
寒香梅走過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暗示一樣狠狠的捏著骨頭，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
不及張摘星迴答，她蹦蹦跳跳走開，打了一輛計程車，臨上車時，還做了個接電話的手勢。
“隨時聯絡哦！拜！”
就在寒香梅觸碰自已的剎那，張摘星明顯的感覺到，鼻尖上的香氣，不見了。
清明的感覺瞬間襲來，記憶重新連線，他想起來了，但不多。
對，他被迫聞了一朵花，意識斷片，身體好似不是自已的，軟如羽化登仙，所見幻象震天撼地，使人慾罷不能。
不對！
那朵花，不對勁！
儘管意識到異常，他依然如撲火的飛蛾一樣，渴望再來一次奇特的經歷。
但是，想要見到震撼的幻象，需要付出足夠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