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屍體
“我”是世界的唯一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世界,有無數個自已?
“去死吧!”
像抓小雞的老鷹,兜帽男飽經風霜的手緊緊掐著張摘星脖子,竭盡全力按在玻璃櫥窗上,充滿血絲的雙眸宛如地獄的鬼眼,聲音低沉又瘋狂。
張摘星張大了嘴巴,貪婪地吞噬著為數不多的氧氣。
後背貼在冰冷的櫥窗上,玻璃裂痕如蛛網一樣鋪展。
透過沾滿血跡的櫥窗,裡陳列的眾多手錶,每個指標都在瘋狂地轉個不停。
時而逆時針,時而順時針,或快或慢!
“怎麼會……這樣……!”
張摘星瞠目欲裂,眼前兜帽男的樣貌,已經深深烙在瞳孔裡!
想要殺死自已的人。
是自已。
……
張摘星是雲土國涅槃市的一名普通律師助理。
一個月的工資少得可憐,但為了維持都市白領的形象,擁有一塊合適的手錶相當必要的。
趁著休假,張摘星跟死黨江曦約好晚上吃烤肉,隨後就去飯店附近的荔之灣商場打發時光,如果能買到心儀的手錶,再好不過了。
荔之灣商場是個老商場,地上到處是破了角的瓷磚,上面沾著難以洗掉的汙漬。
土氣十足的條幅,懊惱著從玻璃幕牆天花板上垂了下來,即使寫著“清倉”“甩貨”等字樣,也無法勾起人們的購買慾望。
“請問手錶在幾樓賣?”
張摘星走到導購臺前詢問。
“買手錶?擱這兒當冤大頭幹什麼?你能消費得起嗎,去地攤買!”
導購臺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
馬尾辮高高梳起,增添了英氣颯爽氣息,一雙明眸靈氣十足。
只不過,態度跟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導購員歪著頭,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眾目睽睽下,懶散地仰躺在椅子上,二郎腿翹得飛高,悠閒地拿出手機,光明正大的開了遊戲。
張摘星嗤之以鼻。
這麼囂張嗎?
荔之灣商場還想不想幹下去了?
換做平時,他早就轉頭就走了,自已又不是賤,一定要在這快倒閉的商場裡買東西不可嗎?
可是,和死黨江曦約定的時間還沒到,他又無處可去,只能在這垃圾商場裡消耗時間。
算了。
好漢不和女鬥,求人不如求已,張摘星不想跟她一般見識,乾脆自已去找指路牌。
指路牌是商場中央的沙盤,根據商場內景同比模型縮小。
3D立體模型不僅很清楚的標識出每個店鋪的名稱,就連小到衛生間的格子數目,大到雕塑扶梯設施,無一不栩栩如生。
幸運的是,張摘星很快就找到了賣手錶的商店,就在二樓回型走廊上。
回形走廊裡,人來人往,大爺大媽神情自若地揹著手,悠閒地從鐘錶店的門前經過,一切看起來那麼的正常。
可是,為什麼?
沒人注意到地上還帶著溫熱氣息的——
血跡?
猛然,張摘星停下了腳步,剛觸碰門把手就立刻縮了回來。
滑滑膩膩的觸感腳底生起,一絲寒意順著脊髓升到大腦,低頭一看,暗紅的顏色刺激著瞳孔。
是新鮮的血。
長長的血跡劃出十條觸目驚心的血線。
分明是手印!
是那手的主人,拼盡全力也要在地上留下奮力掙扎的痕跡。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周圍的顧客好像看不到如此場景,一腳踏上溫熱的血跡,揚長而去,連腳印都不肯留下。
好似,這裡,什麼都沒發生。
張摘星雙唇顫抖,鼓起勇氣順著血跡看了過去。
從到處是抓痕的地上,到滿是血跡的展臺,最後在正面的牆上定格。
牆上,釘著一個男人的屍體。
屍體被倒著吊起,雙腿向上展開釘在牆面。
一條腿從膝蓋處被硬生生的掰斷,剩下橫截面並不整齊,傷口處耷拉著青色的筋肉和碎骨渣,稀稀拉拉的滴淌著血液。
它貼在十點鐘方位,看起來像個巨大的——
時針。
另一條完整的腿如分針,指向了十二分的方向,而倒垂的身體因重力的作用下,筆直的指向三十秒處。
就像一塊鐘錶,指向了十點十二分三十秒。
嘎啦嘎啦……嘻嘻嘻……
嬉笑的聲音傳到張摘星的耳朵裡,恐懼一股腦的衝到了鼻尖,冷汗止不住的流下。
因為張摘星清楚地看見,櫃檯裡的手錶齊刷刷扭過錶盤,無一不在凝視著自已!
錶盤裡機械嗡鳴,如果機械能說話,那一定是發出咯吱咯吱地嘲笑聲音。
所有的手錶共同指到十點十二分三十秒。
像是一個抽象的“對號”,正是嘲笑的表情。
“啊啊啊——”
天啊!
殺人了?
張摘星倒吸一口冷氣,定睛看向釘在牆上的男人時,宛如鐵錘狠狠地砸在腦袋上。
那具屍體——
和自已一模一樣。
牆上的男人五官清秀端正,一雙眼眸中暗藏著星辰大海。
只不過,那星辰黯淡無光,好似宇宙的盡頭,蒙上了一層灰白,逼近無限的虛無。
精緻的白襯衫被染成血紅色,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喪氣得如敗家之犬。
這怎麼可能!
張摘星腳一軟,癱倒在地,手指一摸,黏黏糊糊的血漬蹭到了手上,殷紅得觸目驚心。
跑!
快跑啊!
每個細胞都在叫囂,爭先恐後的逃命。
恐懼噴井爆發,他不知道怎麼從鐘錶店裡逃出來的,連滾帶爬滾下電梯。
恍惚之間,他逢人就抓,驚恐地求助,高聲呼喊:
“殺人啦……”
可是行人無不用異樣的眼光盯著他,避瘟神一樣躲開了。
為什麼?
為什麼沒人理會自已?
衝到了商場一樓,張摘星猛地一掌拍到了導購臺,對著玩手機的女孩叫道。
“樓上!鐘錶店!出事了……殺人了……”
“是我……被釘在……牆上……不,是和我長得一樣的人……”
導購員女孩瞪著張摘星,嘴角抽搐著,半天才吐出四個字。
“你有病吧?”
你有病,你家才有病!
“我說的……都是真的!”張摘星上氣不接下氣。
“要不要聽聽你說的什麼鬼話?你看見你死在了牆上?那我眼前的是什麼東西?”
“怎麼說話呢,我要投訴你!”
張摘星受夠了雞同鴨講,瞥了一眼女孩身上的掛牌,上面寫著:“導購員:莓莓”
莓莓一臉無所謂道:“那你可真的是我的神,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工資一千五,趕緊給我辭了拿賠償。”
呵,雖然打工人不為難打工人,但這態度著實令人火大。
被小莓莓這麼一懟,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張摘星平靜了些許,深吸一口氣認真道。
“我是說,這個商場不對勁,別怪我沒提醒你。”
可導購員小莓莓完全不在意,摳弄著指甲,嘴裡嘟囔著。
“哼,知道不對勁還不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