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於連等人帶著衙門的人上門楊府，提出要搜查楊府的請求。
楊華章自然不會阻攔，帶著人一一介紹楊府坐落的各庭院都隸屬於誰，裡面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楊華章：“此處便是楊某為流煙姑娘準備的睡房，也正是楊某同流煙姑娘成親當日，流煙姑娘等待楊某的新房。”
於連應了聲“好”，領著隨春生走了進去，身後還跟了鶴追雲主僕三人。
睡房內陳設簡單，過多的花草倒顯出了佈置這間房的人對綠植的喜愛，梳妝檯旁的那盆蘭花開得極好，很是吸引眼球。
“燈夢得幽馥，月寫傳靜姿。”於連指腹在那盆蘭花上輕輕摩挲，眼裡的喜歡滿的快要溢位來，“楊公子府內打理花草的侍婢可是有什麼法子，能將這君子之花養的這般好。”
楊華章不由震驚，壓下心裡的興奮問道：“於公子可是喜歡這素馨？”
“自是喜歡。”於連喜歡的恨不得請求楊華章忍痛割愛，“奈何於某不精培育，養不出這般好的花來。”
楊華章眼神炙熱，抱起那盆蘭花就塞到於連懷裡，“有幸遇到志同道合之人，這素馨楊某便贈予於公子，求一個交好。”
蘭花得手正合於連意，面上也不擺那些虛禮，收下了這盆令他一眼喜愛的蘭花。
“你若是喜歡，我大可為你尋來。”鶴追雲略有不悅，“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於連自然沒有忘了正事，但到底捨不得放下手裡的蘭花，一直抱在手上摸索流煙姑娘的睡房，期間不忘詢問楊華章是怎麼養的蘭花。
楊華章：“楊某可不是用了什麼訣竅。不過是滿足了素馨需要的生長條件，日日呵護打理，尋來上好的肥料施肥，許是運氣好，果真讓楊某培育出了一株滿意的青蘭。”
於連問他用的是什麼肥料，可有門路引薦。
楊華章聽了，微笑道：“何須於公子破費，你我既已交友，這肥料楊某自然雙手送上。”
“如此，於某謝過楊兄了。”本來就沒錢，有人白送於連還是願意收下的。
“於連。”隨春生低頭嗅了嗅手裡的白色粉末，頓時一股軟意湧上渾身經脈，手腳有些使不上勁兒來，“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於連聞言抱著蘭花走到隨春生身邊，低頭嗅了嗅他手上的粉末，感受到那股勁兒，兩人對視一眼雙雙沉默。
“這是怎的了？”楊華章不明白好端端的人臉色怎麼忽然變得那麼難看，“莫不是……這是毒藥？”
楊華章維持不住面上的鎮定，捂著口鼻連連後退幾步。
楊華章：“莫不是……流煙姑娘就是因為這毒藥而死？”
“楊兄莫要恐慌。”於連從懷裡掏出帕子遞給隨春生，將蘭花放到桌子另一邊上面，說道：“只是軟骨散，並不是什麼毒藥。”
“軟骨散！”
此話一出，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想來也是奇怪。”於連的目光染上些許寒意，“流煙姑娘屍體離開楊府也有兩日了，楊兄即便從未叫人收拾過流煙姑娘的睡房，也該是來瞧上過一眼，桌上的異常應當是會發現。”
“實不相瞞。”楊華章苦楚笑笑，“楊某心儀流煙姑娘許久不是什麼秘密，能夠娶到流煙姑娘楊某是高興的，但新過門的愛妾出了這檔子事兒，楊某實在是不敢踏足，只怕勾起傷心事。”
“既然是愛妾，為何只是將人的屍首丟在義莊不管不顧。”鶴追雲一點都不掩飾對楊華章的看不順眼，渾身上下透露著對人的討厭，“楊公子的喜愛，摻了多少水份在其中？”
鶴追雲的話令楊華章面色更加不好，攥緊拳頭撇過腦袋一副忍辱負重的姿態道：“楊某身為人子，難以不孝。自從決定娶流煙姑娘進門，楊某的父親便百般阻攔出言威脅，不過一夜流煙姑娘出了事，家父更是放話說不許楊某帶回流煙姑娘的屍首，否則不認楊某這個孩子。”
“楊公子果真心愛流煙姑娘。”鶴追雲忍不住為楊華章的喜愛鼓起了掌，“不顧父親阻攔，娶了煙花柳巷的女子。”
“在楊某心中，流煙姑娘並不是尋常煙花柳巷女子。”楊華章陷入了回憶風波，笑的柔情，“流煙姑娘是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脫俗女子。”
鶴追雲忍著想翻白眼的衝動，站在於連身後不再說話。
“真是伉儷情深。”隨春生一向不喜愛聽這種無聊的情感故事，手肘推了推於連問：“現在怎麼辦？”
於連能怎麼辦，他又沒有開天眼。
於連：“至少是有線索了。軟骨散早年間就成了禁藥，尋常藥鋪定是買不到，能夠出售軟骨散的藥鋪購買則需留下姓名住址，我想這人不會愚蠢到在藥鋪購買軟骨散。去流動的黑市看看吧，說不定會有線索。”
楊華章目光落到散落在桌子上的軟骨散上，小聲嘀咕：“說不定真有這麼愚蠢的人。”
“你在說什麼？”
於連尋著隨春生的目光看過去，無聲發問楊華章剛說了什麼。
“楊某沒說什麼。”楊華章如實道：“楊某隻是覺得，寧可多疑也不要錯過任何有可能的地方。愛妾遇害，楊某隻希望能還愛妾一個公道。”
於連答應楊華章不會讓流煙姑娘死的不明不白，離開了睡房去其他的屋子大致轉了下，告別楊府回了鶴追雲的住處。
客房內，隨春生不解的問於連：“真的不用查藥鋪嗎？你百分百保證兇手不會在藥鋪留下線索？”
“當然不是。”於連給了隨春生一個腦瓜崩，說道：“傻子，我那是故意說的，你難道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隨春生捂著頭，根本不想聽於連在這打啞謎，“要說就趕緊說！”
於連把從楊府帶回來的蘭花拿出來，歪著腦袋等面前這傻孩子悟出來點什麼。
但於連終究還是高看這傻小子了，兩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始終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當了幾年打手，探案的功底退步不少。”於連覺得頭真疼，“你在楊府看到了些什麼樣的綠植？”
隨春生仔細回想了一下，楊府栽了些他不認識的樹木，灌木叢……沒什麼不對勁的啊。
“花？”餘光瞥到桌上放的蘭花，隨春生茅塞頓開道：“是花！楊府栽種了樹木灌叢，唯獨不見一朵花，府內除了楊老爺妻妾們的房內也都不曾擺上花盆……不對。”
隨春生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但因為速度太快了，只容許他對這種不尋常產生了懷疑。
“什麼不對？”於連誘導隨春生說下去，“不曾擺上花盆的房屋都有誰出現？”
“楊華章！”隨春生終於明白這種怪異出自誰了，“楊華章說自已愛養蘭，為何只有流煙姑娘房中出現了蘭花？”
“是啊，為什麼呢？”於連笑眯眯地盯著隨春生，“為什麼一個愛養蘭的人，只在自已剛娶的妾室屋內擺上盆栽，還是一盆精心呵護的盆栽。”
“要麼，愛蘭的不是楊華章；要麼，楊華章不是楊華章。”第二個猜測顯然太過於荒唐了，隨春生立即否決了第二個猜想，“所以愛蘭的是流煙姑娘，那麼楊華章為什麼要說蘭花是他所愛？”
於連也不知道啊，雙手一攤一問三不知。
招呼隨春生暗地去海城的藥鋪裡問問購買軟骨散的是什麼人，於連帶上鶴追雲摸黑兒去了黑市。
黑市一向是賣禁品的地方，朝廷對此嚴厲打擊，但奈何黑市背景龐大，朝廷對此做不到連根拔起，各地方還是有黑市的暗中勢力運營。
“黑市一向不喜朝廷的人進入。”於連看著鶴追雲輕車熟路帶著他來到黑市入口，眼皮子沒由來跳了跳，“你怎麼會這麼清楚黑市在哪？”
鶴追雲拉著於連的手腕，取下掛著的面具罩在他臉上，解釋道：“我是商人，不過近些年才和皇室合作成了皇商，在此之前黑市我常來。”
黢黑的面具戴在臉上有股說不出的味兒，面具下於連眉頭皺了皺，想來是迴圈利用的原因，面具並沒有清理乾淨。
兩人一路穿過商販圍擁的街道，來到一間醫藥館。
鶴追雲取下門上掛的鐵杵，在一邊掛著的缽上五長一短敲了一遍，鐵杵和缽撞擊的聲音停止，醫藥館的門從內開啟了一條縫隙。
原以為是有人開了門，沒成想推開后里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就連只蒼蠅都不存在。
“倒是稀奇。”於連研究起這扇自動開啟的門，光線折射過去，瞬間明白自動開門的原理。
幾道叩門聲響起，一小童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機械式地對兩人做出請的姿勢，“二位請進，家師等待二位已久。”
“多謝。”說完，鶴追雲拉了拉又打量起小童的於連，從暗門走了下去。
身後暗室的門關上，周身寂靜的如同死了一樣，
“敲缽的聲音是怎麼從門外傳進來的？”於連想到忽然出現的小童，以及只有這一處暗門，搞不懂聲音傳播的原理。
於連：“還是說，真這麼閒在外面待著聽到聲音透過細線拉開門，又躲進這暗門裡等待一會兒出來？”
鶴追雲笑而不語，心道：“是挺閒的，也愛裝神弄鬼。就是苦了門外的孩子，要整天這麼‘閒’開門關門。”
兩人走到頭一把撥開簾子，入目就是手裡拿著雞腿啃得滿嘴流油的男人。
“哎喲。”男人兩口解決完雞腿，隨便在身上擦了擦手道：“來了，二位坐吧。買藥還是看診？或者說，二位要問點什麼東西？”
於連在那張破了個洞的凳子上坐下，開口道：“最近雨下的大，迷了路，看兄臺像是本地人，問問路的。”
男人“喲呵”一聲：“沒想到你還是內行，要問啥？”男人伸出五根手指，“這個數，付得起嗎？”
“付得起。”於連扯了扯鶴追雲的衣袖，很好意思讓人付錢。
五錠銀子落到男人手裡，後者掂了掂重量很滿意。
男人：“說吧，要問什麼？”
於連：“黑市軟骨散都售賣給了誰？”
男人聞言眼皮子抬了抬，笑道：“問這個可得加錢了。”
於連腦袋輕點示意鶴追雲給錢。
男人：“兄弟你也知道，軟骨散是禁藥，這裡是黑市，買的人可多了。”
“我要一份名單。”於連眼疾手快按住男人的手腕，“拿了錢就得辦事，不然你就把這錢原封不動給我吐出來。”
男人一把抽出手腕，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呸”一口用手指沾上點唾沫翻閱。
“嗯……”男人一頁接著一頁翻過去，直到一整本翻完了都沒說出來一個名字，正當於連要開口詢問時，男人把手裡的本子丟過去，掏出紙筆道：“太多了，你們自已抄。”
接過冊子，於連拿起筆蘸上墨水迅速把名字抄寫到紙上，抄完吹開紙上的墨摺好放進布袋裡。
出了醫藥館，兩人不急著回去在黑市瞎逛了起來，路經欒奴館時，於連腳下不動了。
“怎麼了？”鶴追雲目光沉了幾分，“可是看上了什麼想要的？”
於連回神搖搖頭說：“無事，天色不早了，趕些回去吧。”
將面具丟進回收桶裡，兩人一路疾馳回了府邸，恰好遇見一樣從外面回來的隨春生和長明長樂。
“你們三人何時走到一塊去的？”於連臉上不禁掛上慈祥，心裡覺得不愧是年紀相仿的幾個孩子，這麼快就玩熟了。
“藥鋪那大夫不願意告訴我。”隨春生目光幽幽，遠離長明長樂兩人走到於連身邊，“我把他倆叫去狐假虎威。”
於連揉了把隨春生的頭，誇道：“聰明瞭，知道找幫手。”
不知怎的，這小炮仗又炸了，一把開啟於連的手，齜牙咧嘴恐嚇：“下次再這樣碰我，就好好為你的手選一塊風水寶地安葬吧！”
“慣的你。”於連把手收回來，不帶理會小炮仗跟鶴追雲去了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