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宛如看著面前的小紀老師——她看起來那麼幸福，那麼無憂無慮！
她喜歡教學，她喜歡小孩！這會兒還沉浸在上課的幸福之中呢！
看來，如果你愛孩子——如果你愛別人的孩子就像愛自己的孩子，那麼，作為老師，你真的幸福無邊；反之，你苦海無邊……
我也喜歡小孩！我幹我幹！
蘇宛如拿定主意，不再猶豫，第二天，按照課程表，踏上了109路公交車——去那個最遠的水泥廠子弟小學聽課。
她安慰自己說：反正又不是天天去這麼遠的地方。
來回路上能聽英語三個小時呢，也不算浪費時間！
……
到了。
四下裡全是田野。
就在前方路左，突兀地聳立著一片高大的建築物，不只是廠房還是機器——它是如此巨大、龐大，而又如此奇形怪狀，都不知怎麼形容好了！——連同這附近的所有建築物，都像是覆蓋了一層水泥，灰濛濛的，老遠可見。
蘇宛如下了車，順著大路走，找五星紅旗——即使最偏僻的小學，也會有五星紅旗高高飄揚。
果然，很快就看見五星紅旗迎風招展，像快樂的火苗一般，在這個灰色的世界裡，特別耀眼眼！
走進教學樓——這小學只有這一個樓——打聽小帆船的小徐，蘇宛如要聽的是小徐的課。
問教務科吧。
你好！我找小帆船的小徐老師。
“找我？聽課的？”
門後面冒出個又細又軟的女聲。
蘇宛如伸伸頭望門後頭一瞅，天，門後面，光線那麼暗的角落，竟然塞了個桌子！
桌子旁有把椅子，椅子上有個電飯煲，這兒就是小徐！
“啊，美女，你在這兒？”蘇宛如大吃一驚。
沒想到小徐卻歡歡喜喜地說：
“這兒挺好的啊，我中午不回家，要改作業，趙校長從家裡給我拿了個電飯鍋，我中午可以再這裡煮……”
然後，小徐對著最裡面的一個傢伙大聲說——“趙校長，這是蘇老師……”
此人戴眼鏡，在最裡面那個靠窗的位置上，正在伏案寫東西。
哦，這麼說，這個簡陋的教務科——沒有一點裝修，地板是水泥的——竟是校長辦公室！
趙校長站起來，衝蘇宛如笑著點點頭。
“你好！蘇老師，歡迎歡迎！”
趙校長個頭不高，矮墩墩的很結實——也是屬於濃縮型的那種人，特精神。
那張黑黝黝的面孔，給人很樸實很誠懇的印象，蘇宛如想象著，他摘了眼鏡，擼起起袖子，捲起褲腳管，彎著腰，在地裡插秧……
“我不照顧你不行呀——我們就指望徐老師哩，”趙校長躊躇滿志的語氣，“家長滴殷切期望呵……”
挨著牆那邊，一個青年老師在和對桌聊天。
“咱廠裡最近安裝的進口風力發電機拆了，退了。”
“為啥？”對桌那位一邊改作業一邊頭也不抬地說。
“我丈母爺說，那玩意兒發什麼訊號……有事的時候可以定座標的……”
“啊？！”那人摘下眼鏡，目瞪口呆的樣子。
蘇宛如忽然想起當年她那些讀師專的同學，除了一個有親戚做官的，其餘的好像畢業後全都分配到鄉鎮去了，畢業後沒有一個留市裡的——當年好像市裡不缺老師？
那麼，假如她當年真的讀了師範院校，今天是不是也會在這樣嘈雜擁擠的辦公室裡上班？
在這樣的地方兒，從市裡來一個教英語的，就稀罕得不得了呢！
再不要抱怨命運了！
蘇宛如正胡思亂想，只見小徐把孩子們的作業本摞起來，抬頭看看門上方，牆上的表，說道：
“喲，時間馬上到了，蘇老師，咱們現在過去吧……”
蘇宛如趕緊定定神兒——她反應夠快的，說：
“教小孩挺快樂的吧？”
小徐一邊走，一邊說：
“快樂是真快樂，不瞞你說，我為了這份快樂的工作，光像你這樣跑啊跑，觀摩觀摩再觀摩，我見習了，整整一個學期呵……”
說到這裡，小徐苦笑。
“反正，我媽說，又不急著把我嫁出去——我才21歲——養著著就養著唄，反正我哥都結婚了……”
聽課一學期？！
暈！
老天，看在我辛辛苦苦跑的份兒上，但願我用不著觀摩一個學期！但願一個月就讓我正式上崗吧！
……
進得教室，蘇宛如驚訝地發現，這兒，跟剛才那個校長辦公室，教務科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一來朝陽，本來就亮亮堂堂，二來，色調溫暖的橙色木地板，橙色色木板牆裙，還有那個白色立式空調站在講臺邊！
這間學生教室竟然比校長室豪華？！
蘇宛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忽然想起了趙校長的話——家長的殷切期望呵！
孩子，好好學英語！英語好，將來你才能考研、才能出國；英語不好，一輩子就只能在這個灰不溜秋的世界裡，要不就隨便你上哪兒打工去……
這個班的家長，都是捨得為孩子付出的家長。
學費比普通班貴好幾倍哩，你能不把教室裝修得像樣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