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枯木盼重生
“什麼？要將城西那片地劃給我們？”
村長臉色鐵青，拿著契書的手都氣得顫抖。
雖然他對京城的土地分佈不是很瞭解，但他們來的時候就是抄近路路過城西的。
京都繁華，但絕對不包括城西。
今年大旱，京城附近也有不少莊稼人，沒了果腹的田地，人數多了，鬧起來府衙也不能不管。
朝堂上，為解決此事，專設了平糶（tiào）署，負責幫百姓度過天災年月。
但京城正群割據，並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儘管他頒佈了各項政策部署，但具體怎麼操作，就有說道了。
拿這平糶署來說，雖然會定期給百姓發放米糧，但他是按戶計算，不管一家老小有多少人，每月發放的都是一小袋子粗糧。
這還不算，這一袋粗糧裡，有時摻和點沙粒，有時不小心掉進去點石子兒，更甚還會從裡面扒拉出些許爬蟲的屍體……
這些百姓們還不能叫屈，因為是過了明面兒的！
當朝戶部侍郎馮曲，在設立平糶署時同步上奏，粥糧裡摻沙子，能夠過濾掉一些想佔便宜的富戶人家，讓賑濟糧真正送到災民的手中。
畢竟粥裡有沙子，餓極的災民肯定會喝，但那些貪婪想佔便宜的富戶嫌棄就不會冒領了。
這樣，既能賑災濟民，又能最大程度減少損耗。
皇帝當即就拍板，可行！
但卻是低估了人心險惡，就算是撈不到油水，那些醜惡的人也不會讓災民好過。
只是在民間，百姓依舊是很感激這位馮侍郎，能吃上一口粥果腹，總比餓死要好！
這些災民大都是變賣了田產與屋舍，被分配到城西集中管理。
而現在，他們也被分配到了城西！
“不樂意？”
那官差冷笑了一聲，直接動手將他們放在地上的行李扔出了門。
“那就滾回你們塞北去！就這兩錠銀子還想和貴人們住一處不成？”
村長和黑著臉，但也知道是無可奈何。
“城西就城西，咱們什麼地方沒有住過，那城西還是蛇窟狼窩不成？我就不信咱們能將日子越過越差！”
楊紅如是個火爆的脾氣，她連師翰音都吼過，更不用說這小官差了。
“瞎眼的東西，連替將軍報信的信使都敢為難，保不齊這腦袋還能在脖子上掛幾天呢！永豐，拿上行李，咱們走！”
師詩皺著小眉頭，也揮舞著拳頭啊啊了兩聲。
她不明白，她爹是不是將軍嗎？軍屬在京城就這待遇？
一行人提著大小的包裹一路打聽著往城西趕。
秋書慧躊躇片刻，還是覺得囑咐村長他們一聲比較好。
“強叔，嬸子，我有些話得和你們說清楚。”
“咋的了這是？書慧，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唄！依咱們兩家的關係，你還怕得罪我們不成？”
楊紅如實在是拎不動了，將手中的一個比較重的包裹纏到兒子身上，抬起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
隨後，她放慢腳步蹭到秋書慧身旁，將她手中的包袱接了過來，好讓她抱著孩子輕鬆點。
“那我就直說了，嬸子，這裡不比楊家村，說話還需注意些，稍不注意可是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這話說的，楊嬸子腦子一懵，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已哪兒說錯話了。
不過她卻是轉過彎來，知道京城確實是很多話不能講。
比如，她在塞北都聽說了宮中景妃孃家表舅的兒子，荒淫無度，尤其喜歡和非人之物_(:3」∠)_¤☚……
“娘，嫂子說的是翰音官職一事，雖然他在駐北軍的地位很高，但到底不是官家封的將軍，您平日說說就罷了，之後萬萬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
楊嬸子被兒子這一提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拍了兩下自已的嘴巴。
“哎呦喂！瞧我這嘴！平日沒個把門兒的就算了，怎麼到了京城還是這樣！書慧啊，是嬸子的錯，嬸子和你道個歉，以後必定不會胡說八道了！”
秋書慧見他們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舒了口氣。
她實在是擔心楊嬸子這性子，永豐是秀才，以後肯定是要科考的，嬸子也少不了參加些應酬，還真需謹言慎行才好！
劉叔老家就是京城這一帶，因此，一行人開始同他說起了京城的變化。
他一向少言少語，此時見到久別的故鄉，也開啟了話匣子。
“城西這邊我知道，小時候還隨父母來這兒趕集呢！這邊的物件沒城東那邊金貴，小時候一張餅子也才五文錢！”
他看著周圍鋪子的變遷，眼中滿是對過去的追憶。
“劉爺爺，我有錢，給你買餅子！”
小孩子對情緒感知敏銳，桃姐兒還以為他傷心了，將孃親給她的一枚銅錢塞到了劉爺爺手裡。
“哎喲！咱們桃姐兒太懂事了！”
老趙是整天圍著兩個小閨女轉的，見此有些醋，嘴巴撅得老高，但還不忘誇誇桃姐兒。
老劉像是很少參與這溫馨場面，手中捏著桃姐兒遞過來的銅錢，走路的手腳都順拐了，說不出一句話。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見了剛才的氣憤，反倒是生出了幾分對未來的憧憬。
來到城西，他們再怎麼做好心理準備，也被面前的景象驚的說不出話來。
和路上見到的繁華不同，這裡有一條明顯的分割線，像是將城西活生生從京城分割了出去。
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髒亂差。
“有人來了！”
分割線邊緣有一棵枯樹，上面的樹皮已經光禿禿的了，很明顯，就算是下了幾場雨，它也沒能活。
樹上有個孩童，正踩著樹的主幹掰更高處的樹枝。
看到他們提著大包小包浩浩蕩蕩來此，立即警覺，叫喊著給城西的人報信。
他也跟個猴子似的，從樹上滑下來，就一溜煙跑不見了蹤影。
“這……路過時看到此處的破敗，但沒想到裡面是這樣的髒汙不堪。”
楊紅如嘆了口氣，上前摸了摸那沒了皮的枯樹，也想起了楊家村前那棵百年老樹，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它一樣被扒光了皮，挖斷了根。
它耗盡了生命，連樹根樹皮都貢獻了出來，不知救的那些人活下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