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城長寧,城西明府。

武德司軍機處主官馬錚翻身下馬,氣喘吁吁地就往門裡衝。

人都說宰相門前三品官,這明大人作為內事府總管大臣,官職雖然只有三品,但因職位特殊,京城內外的官員,無人不高看一眼。因此,負責看門傳話的二管家明喜,跟著這樣的倨傲主子,也就養成了狗眼看人低的脾氣秉性。

那馬錚剛到明府門口時,明喜便已認了出來。論官位,雖然他也是從三品的大員,但說到底,不過只是自家老爺的直接下屬而已。所以往常登門時,這明喜雖不大為難,卻也談不上恭敬。這會子見馬錚不等通報,作勢便要往府內闖,他趕忙出身上前阻攔。誰知這位一向客客氣氣的馬大人,見他擋路,立馬便抬腿踹了過去,嘴裡還高聲嚷道:“我有緊急公務,快叫明朗出來!”

被明喜這麼一攔,本來還準備好好出出氣的馬大人,心下甚是不悅,索性連明府也不打算進了。只在門口高喊道:“內事府總管大臣明朗,速來回話!”

“嘿,我說姓馬的!你敢打我,還敢直呼我們家老爺名諱?!”明喜揉著肚子,疼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潑婦式地指著馬錚哭嚷道。

這馬錚往常在明喜這等勢利小人的面前,那是受氣受老了的,今日好不容易可以借題發揮,公報私仇,好好出出氣,如何還肯放過?因見明喜還是這副德行,立馬橫眉立目地訓斥道:

“我乃武德司軍機處主官,從三品的大員,你一個小小的門房膽敢出言頂撞?我有公務在身,急傳明大人,你不去速速通報,反而橫加阻攔,我不打你打誰?”

“好,好你個馬錚!你等著,我這就去稟報老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明喜一面擦眼淚,一面飛也似地往府內跑,準備到明朗跟前,好好告這姓馬的一狀!

“最好最好,快去通傳,就說我在這裡等他,讓他速來聽調!”馬錚看著這刁奴的嘴臉,就知道他是要告狀去了,心下也便打起了鼓,不知道明朗那老頭聽了這些話,會做何反應,要是仍舊倨傲不遜的話,那今天這場戲,可就好玩了……

只可惜,這位明朗大人並不是傻子。正在書房門口逗弄畫眉鳥的他,聽明喜在那裡哭嚷著說些馬錚如何無禮,又要闖府、又直呼名諱、又讓他這個直接上司到門口聽調的話,根本不待說完,便也一腳把明喜踹到一邊,罵了聲“糊塗東西”,趕忙就叫丫環取朝服官帽與他換上,又朝著地上的明喜死命啐了一口道:“回來我再與你算賬!”一面說,一面急急忙忙便往門口跑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明喜獨自在風中凌亂……

“今天是怎麼了啊!我招誰惹誰了啊!”明喜揉著被自家老爺猛踹的那隻胳膊,哭得更慘了,事情怎麼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正所謂“凡事反常必有妖”,明朗能在風雲變幻的長寧城內,在代天監察的武德司中,在位高權重的內事府裡,風雨不動地當了二十年的總管大臣,又怎會是泛泛之輩、平庸之人?皇位的更迭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無論跟著哪位君王,他始終都是最得寵的愛臣之一。這等尊榮,哪裡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用某相聲名家的話來說,那是拔一根眼睫毛都能當哨吹的人物。他竟然敢在文武群臣面前倨傲,就必然會有足以倨傲的資本。像今天,一聽門上的管家明喜說出那些話,他就知道,馬錚這回必是有要事,而且背後給他撐腰的也絕不是個小人物。不然的話,他這個平時恭恭敬敬、慣會做人的下屬,萬萬不會狂妄至此。

想到這裡,他一面朝正門跑,一面滿臉堆笑地跟這位親愛的下屬打起了招呼……

“呦,是馬大人啊!今日司內該是老弟你當值啊,怎麼有興致來我這裡逛逛?”

十四年,馬錚在武德司軍機處幹了十四年了!自已的這位上司在見他的時候,從來就沒有給過好臉!今天竟然還稱兄道弟了起來,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管怎樣,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那位御督大人如今還在司裡等著他速去速回呢!況且,他也有意報復,不給對方好臉。畢竟,能讓自已這個高傲的上司吃一回癟,這是他這些年午夜夢迴之時,最大的心願啊!

所以,對於明朗的這番客套,他並不答言,只是緩緩地從腰間掏出了那塊金牌,朝著明朗的面前一推,喝道:

“武德司內事府總管大臣明朗聽令!”

一見到那塊鎏金腰牌上的花紋,並那五個醒目的大字,這位見多識廣的明大人,馬上就明白馬錚這老小子今天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敢跟自已叫板了!

只見他神色肅穆,馬上撩袍端帶,以君臣之禮跪倒在了那塊金牌面前,恭謹回道:

“下官明朗聽令。”

那是他孃的武德司御督令牌啊!五十多年了啊,自從為官以來,這面令牌明老爺子只見過一次,而那一次,這面令牌的持有者,可是當時是東宮太子的伶舟赫啊!

真不知道這一次是哪位主子,立了什麼樣的不世之功,竟然能讓陛下放心到把這麼超然的官爵賞賜給他!

對於這面金牌的意義,老爺子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可以調動驍龍衛的絕對權威,是手握生殺大權,連親王都能先斬後奏的一塊閻羅幡啊!整個安西上下,除了皇帝本人,有誰敢對這塊牌子的持有者不敬,那就是妥妥地找死啊!

“著武德司內事府總管大臣明朗,速調五百驍龍衛校場聽令。等候御督大人號角為令,號角一響,速帶兵趕往城南太師府護衛,不得有誤!”看著一向高傲的明朗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惶恐神色,馬錚的心裡別提有多美了。“哼,明朗你個老小子也有今天啊!我讓你再猖狂啊!”

當然,馬錚的開心還不止於此。因為他心裡清楚,從今以後,他們武德司就有了做主之人,再也不是明朗和左英瑭兩家獨大了。

嗯,至於這左英瑭,他便是外事府的總管大臣,武德司的另一位三品大員。

“下官謹遵御督鈞令!”

“明大人,只因御督大人催促甚緊,目今還在正堂等候下官回話,故方才有些禮數不周之處,萬望明大人海涵擔待!”

“哪裡哪裡,你我弟兄二人,同衙為官,素來你親我敬、兄友弟恭,老弟何出此言啊!”明朗這個老狐狸,既然能夠熬過四任皇帝,自然就少不了這見風使舵的本事!

“鈞令緊急,適才唐突了尊管,還請總管大人責罰!”馬錚這小子,屬實有些無恥了,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打了人還嘚瑟……

“老弟說哪裡話來!明喜那廝哪裡曉得事情輕重,倒是他無禮在先,老弟替我管教,原是為兄長考慮,這蠢東西狗仗人勢,若不教訓,將來豈不是要把滿朝同儕得罪光了!”

“既如此,多謝明大人體諒原宥。御督大人還在司內等候,下官須速速回去覆命,就此拜別。也請明大人遵令而行,莫誤了御督大人之事……”

“這是當然。老弟且慢,你可否跟老哥哥說說,這位御督大人,是哪位皇親貴胄啊?”明朗見馬錚這就要走,便趕忙拉住衣袖問道。

“回明大人,下官也不大清楚,據說是鎮南王千歲的義子乾兒,下官來府之前,聽風聞處的兄弟們說,好像還是太皇太后的血親……”

“臥槽!這該死的明喜,誰的權勢大,他就給我得罪誰!三品算什麼,我就是人家的奴才而已!一會我非踹死他不可!”明朗一面想,一面將馬錚送至馬前,待囑咐他路上小心之後,回身便喊下人取披掛、備快馬。

行至中庭,見明喜揉著肩膀,哭喪著臉,正從書房那裡走過來,便不由分說,上去又是一腳。喝罵道:“瞎了眼的混賬東西,險些誤了我的大事,等我回府時,再與你好好算賬!”

說著也不待回屋,便於庭院中換上了下人取來的披掛,在門前跨了戰馬,一徑往城南驍龍衛的校場飛奔而去。

此時,被他踹躺在庭院地上的明喜,就這麼靜靜地躺著望天,臉上糊滿了鼻涕和眼淚,他不知道自已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一向高高在上的管家二爺,怎麼今天就只有挨人踹的份兒呢。

“我不活著了……”

在確認自家老爺騎馬離府之後,明喜抵不過內心裡的那股憋屈,終於放聲哭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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