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陳熵,雖然在學習上和她沒什麼共同語言,但是兩個人在生活上一直接觸比較頻繁。

上學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吃午飯,陳熵的口味比較刁鑽,潘寧和他吃飯因為口味的問題總嘲笑他,她在學習上不佔優勢,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對陳熵冷嘲熱諷,好找補她在他那裡的不平衡。

陳熵除了學習,似乎在別的方面都挺縱容潘寧,他真把她當做了自已的妹妹,甚至偶爾還會哄哄她,這放在外人看來似乎是天方夜譚,一個高傲的冷臉天才還能去哄人,陳熵有時候自已也搞不懂。

一天的午休時分。

“陳熵!”潘寧在教學樓一樓的大廳,衝著正在走下樓的一個身材修長高挑,面板白皙,髮色很淺的少年喊了一聲,少年隨即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金屬細邊眼鏡框下冷傲的淺色瞳孔倏然放大,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少年沒言語,只是徑直朝女孩走了過去。

“今天去吃什麼?”陳熵眼中不帶任何情緒,和潘寧肩並肩的往教學樓外走。

“昨天陳叔叔請吃的日本料理,我今天中午請你吧,你想吃什麼?”

“我隨便。”

“可得了吧,吃什麼你都能雞蛋裡挑骨頭,問你等於白問。”

“那你還問。你定……”

“切!”

“去吃麵吧。”潘寧其實心裡早就計劃好了,因為她上午就聽班裡的女同學說,學校附近有家叫“相逢一面”的麵館,最近新來個服務員小哥特別帥,本校有很多女生慕名前去,只為了目睹其風采。

潘寧也不例外,她也好奇,那個小哥到底長什麼樣?居然能讓學校裡的女生口口相傳,口碑甚好,難不成比她身旁這個還帥?她不信。

當然這個小算盤,陳熵不可能知道,畢竟陳熵對女孩感興趣的東西一竅不通,更不會關心。

學校旁邊的餐館很多,都不太大,為了受學生歡迎,裝潢的都挺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昨天的芥末太辣了,吃多了胃不舒服。”潘寧手撫在胃上,嘟著嘴。

“那也沒見你少吃。”陳熵修長的食指微微彎曲,向上推了下眼鏡,冷笑道。

“好討厭,這個時候能不能安慰我一下!”潘寧瞪大眼睛,不滿意的朝他埋怨道。

“安慰你,你不是也一樣胃疼,我的安慰就那麼值錢?”陳熵和她槓上了。

兩人說著走進了麵館,潘寧進門的時候沒注意,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陳熵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先一步坐了下來:“算了,不刺激你了。以後少吃點辣,自已胃不好還吃那麼多芥末。”陳熵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身後的女孩坐在自已對面,

“哎,但那生魚片吃不慣嘛,只能多吃些芥末,重口味的蓋一下。”

“以後我們吃點別的,反正我也不愛吃那些,不然把你胃吃壞了,蓮舟阿姨該找我爸算賬了!”

“對了,記得你上次帶我去吃的那家泰國菜不錯。”

“行,你今天請我吃麵,下次我請你吃泰國菜!”陳熵看著潘寧妥協了。

潘寧打了一個響指,這才滿意地說道:“夠意思!說好了!”

倆人說著,一直沒察覺到身邊的服務員小哥已經站著半天了,等著他倆點菜。

“我要一個岐山臊子面,再來個小菜雙拼吧,你呢!”潘寧看著餐牌嘴裡不緊不慢的說著,隨即又問問陳熵。

“西紅柿打滷麵吧,面細一點,不要放香菜。”陳熵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溼巾擦了擦手,慣性地說道。

點完餐,半晌,身邊的服務員靜靜地站在那沒動,又等了幾秒鐘,還是沒走。

潘寧感覺不對,抬頭看了一眼,瞬間傻在了那裡。

這個服務員帶著鴨舌帽,上身是黃色工作服短袖,下邊是一條黑色的工裝褲,只是臉色不太好,眼神複雜的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表達,此刻正愣愣的盯著潘寧。

他一手拿著本子,一手拿著筆,握著筆的手有些輕微的發抖。

“寧寧……”服務員的聲音低沉沙啞,彷彿為了說出這倆字使出了全部的力氣。

潘寧連忙低下頭,眼神侷促,不知道往哪裡看,微張著嘴,一副驚到的樣子,沒作聲。

是秦科!!?他怎麼在這裡?

“寧寧?”陳熵皺著眉,像是看臭蟲一樣看著旁邊的服務員,然後把目光落回對面的潘寧身上,像是徵求確認一樣問道:“你認識這個服務員?”

潘寧瞬間覺得顏面掃地,她沒想過會再次見到秦科,更沒想過會在這個情形下見到他。彷彿秦科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出現在這裡有種破次元的感覺。

“不,不認識。”潘寧抬眼看看陳熵,連忙站起身,“我突然不想吃麵了,我們去吃火鍋!”說完也不管陳熵,先一步走在前面,陳熵狐疑地也跟著站起來,不屑地瞥了一眼秦科,快步走了。

秦科站在桌前,呆愣了很久。

明明心心念唸的女孩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可一切全然變了樣子。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嗎?她身邊的少年高傲、有錢、智慧、不可一世的冷漠模樣,看向她時的眼神卻帶著溫柔,秦科敏銳的察覺到,他倆的關係並不一般。

反之,潘寧向自已投來嫌棄的眼神,不顧一切的否認,讓他如墜冰窟,距離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就像隔著億萬光年。

相比那個少年,自已又窮酸又卑微,還一無所有,有什麼資格認識潘寧。

他突然不明白自已為什麼會在這了?

他已經不知道自已做的是對是錯,或者,是不是應該回農村?

高考前夕,幾次模擬考試成績出來,都過了津市大學的本科線,就在他以為馬上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農村,去津市的時候,家裡卻出了事。

秦科的父親因為喝醉了酒在外面和人打架,胳膊被人打骨折了,對方的腿也被他父親用凳子給砸壞了,結果是兩敗俱傷。

為了給人看病,秦科把家裡的5萬塊錢賠給了人家,那是他上大學的錢,他們家全部的積蓄。

父親胳膊骨折沒錢治,也沒去醫院,在他的照顧下,三個月後硬生生的扛好了,可秦科也錯過了高考。

臨近高考那段時間,每次潘寧給他電話,秦科心裡都很慌,不知道怎麼面對她,捏著嗡嗡作響的手機,內心焦灼而絕望,彷彿被一根無形的鋼絲狠狠地勒住了脖子,越掙扎越窒息。

秦科知道這也許就是命,眼睜睜著看機會和自已擦肩而過,渴望的東西求而不得,生活就是這樣,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他有時候也恨,為什麼別人輕而易舉事情,在他這就是奢望。

學校的老師打來電話,問他為什麼不去高考,秦科只能壓抑著心中的苦澀,說父親生病了,需要照顧,不能去高考了。

可他很清楚,即便是不照顧父親,考上了,家裡也是沒錢供他上大學的,現實遠比理想來的殘酷,無情的把他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擊得粉碎。

父親想讓他復讀一年,說家裡還有塊地,等來年莊稼收了,加上自已在磚廠上班賺錢攢的,明年上大學也一樣,但秦科拒絕了。

因為復讀要一年,時間太久,他等不及。

他想好了,即便是不上大學,他也要來津市,他想見潘寧。

所以等父親的胳膊恢復了,第一時間,他就告訴父親,要去津市打工。父親知道造成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已,覺得理虧,也就沒再管他。

潘寧曾經告訴過秦科自已在津市一高讀書,秦科記住了,從農村出來直接就去了潘寧高中附近打工。

一門心思的來津市為的就是能見到潘寧,無論怎樣,他都不想讓潘寧白等自已,他要兌現那個約定。

直到再次見到潘寧,他才突然冷靜下來,清醒地意識到眼前的事實,一切都是自已的異想天開和自以為是,他和她的關係終究是自已不自量力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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