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李二是自小長大的好友,見李二被個鄉野村婦迷得五迷三道,不是沒有勸過。
那小婦人分明是拿著銀子逃之夭夭了,還找個什麼勁兒。
以李二的身份,要什麼女人沒有,何必執著於一個婦人!
可李二彷彿被下了降頭,口口聲聲說什麼兩情相悅,讓他聽的直皺眉。
他們這樣的身份,談什麼情愛實在荒謬。
任憑他和蔣珂如何苦勸,李二都不為所動。堅持聲稱那小婦人不知所蹤定然是被人擄走,故此大發雷霆,勢要將漳州翻個底朝天將那小婦人解救出來。
”芸娘那樣膽小柔弱,說不得此刻正在哪裡受苦,我如何放心的下!我一定要找到她,你先回幽州吧,不必等我。”
想起李二說這話時的滿臉焦急無奈,周堯均就頭痛的扶額。
眼前為情所迷的人真的是李二嗎?
莫不是鬼上身了!
如今,芸娘如赤裸羔羊般在他面前,他才不得不承認。李二眼光不錯,這小婦人果真有幾分姿色。
“只要你放我安然無恙歸家,我絕不會對李燕歸說出今日之事。”芸娘打斷了他的思緒。
真是個天真又可憐的小婦人,落在他手裡,居然還想走?
周堯均隨手拎起她的溼衣溼褲扔出馬車。
芸娘看的目瞪口呆,愣了片刻才尖叫道,“我的衣服!”
她花了整整一兩銀子買的嶄新棉衣,才穿了半個月!
天殺的淫賊!
“去梨花巷。”
年輕公子無視她鐵青的臉,吩咐趕車的馬伕。
大冬天的,寒風蕭瑟。
雖坐在馬車內,可芸娘無衣物避體,很快凍的瑟瑟發抖。
“哦?夫人這是冷嗎?”
周堯均一臉人畜無害。
“偽君子!”她忍著怒氣狠狠瞪了裝模作樣的男人一眼。
周堯均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才恍然大悟道,“夫人身無寸縷,定然是冷的。”
說罷,解下身上大氅蓋在芸娘身上。
男人帶著涼意的手不經意間碰觸到她肌膚,芸娘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
怪不得自古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和李燕歸交好的能是什麼好人!
都是一路貨色!
都是不擇手段又喜好美色的人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芸娘閉上眼睛拒絕再看那淫賊。
雨不知何時停了。
馬車內氣氛詭異。
周堯均從頭至尾不曾把視線從芸娘臉上挪開,看的芸娘心裡直罵娘。
看個屁!
看個屁!
兩刻鐘後,馬伕提醒道,“公子,到了。”
芸娘見縫插針道,“公子解開我穴道吧,我保證不亂跑。”
周堯均眉毛都沒抬,輕而易舉打橫抱起她,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是什麼意思?
自古有言,朋友妻不可欺。
結果這人不僅把她看了個光,居然還不避嫌的堂而皇之抱著自已!
芸娘實在摸不清他的路數,放軟聲音求道,“公子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已走。”
“安心待著便是。”他昂首向前走,絲毫沒有止步的意思。
門頭並無任何牌匾,想來應該不是什麼正經府邸,應該只是個別院。
在這一磚頭扔下去至少砸個六品官的幽州城,這人的別院這麼大,可見是個有家底的。
裹在芸娘身上的白色大氅不知是什麼動物皮毛製成的,油光水滑顏色純粹,甫一蓋上,身上立刻暖融融的。
難道是什麼勳貴之家出身?
芸娘不動聲色打量這處三進的院子,暗道院子妝點的雅緻清新頗有意趣。
周堯均見她眼睛滴溜溜亂轉,笑著道,“喜歡便好。”
芸娘立刻閉上眼睛拒絕和他交流。
一路走來,院裡伺候的小廝均不敢上前。
反倒是後院幾個婢女模樣的女子,見多日不見的周堯均露面,皆笑顏如花湊上來請安。
“爺終於回來了。”
“是啊,爺這一走就是幾個月不露面,可見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哼,爺可不能偏心,不然我們姐妹可不依。”
美人們巧笑倩兮,表面埋怨實則撒嬌,拼命往周堯均身上蹭。
若換了平時,周堯均不介意和這些貌美伶俐的婢女們調笑一番。
但他如今懶得搭理這群不會看眼色的婢女,冷聲道,“吵吵嚷嚷的,還有沒有規矩了,何媽媽呢?”
幾個美人兒臉都青了,霎時跪了一地。
面白身圓的何媽媽一溜小跑從廂房跑出來,“少爺。”
“把這幾個不安分的丫頭拖下去,明日尋了人牙子來,統統給我帶走。”
此言一出,那五六個美貌丫頭都齊刷刷跪在地上磕頭,“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明明看到他懷裡抱了個女人,卻還一窩蜂的圍上來獻媚,可見是想給芸娘個下馬威。
對於女人間爭風吃醋的手段,他一貫冷眼旁觀,但不代表他不懂。
這幾個婢女是貴妃娘娘賞的,就自認為身份不同凡響,平日連何媽媽都不放在眼裡。
早就該處置了。
何媽媽是安國公府的老人,是國公夫人的奶嬤嬤。她一輩子無兒無女,國公夫人死後,她就留在府中養老。
可是國公府人多嘴雜,何媽媽養老也養的不甚順心。
周堯均見狀,便將何媽媽安置在了自已外面的宅子裡。
這幾個婢女是姐姐賞給他的,周堯均見她們知情識趣便寵幸了她們幾回。
誰知竟把她們寵的不知天高地厚,趁著他不在,把何媽媽擠兌的在房裡不敢出來。
雖然有半年未曾踏足這間小院,但周堯均還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們與何媽媽之間的官司。
有自負美貌的婢女抱著他的靴子不撒手,“公子,奴到底做錯了什麼,還請公子告知奴。”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質問主子?”
何媽媽雷厲風行喚來護院堵住幾個婢女的嘴,冷聲道,“拖下去。”
雞飛狗跳的院子,眨眼間就重歸平靜。
真是一出好戲,這招殺雞給猴看用的好。
芸娘適時做出驚恐萬分的表情,怯怯看了周堯均一眼。
周堯均見她終於知道怕字怎麼寫,溫柔繾綣道,“夫人莫怕,她們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玩意兒,你自然與她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她如今受制於人,和這些丫頭一般無二。
也是他抬抬手就能拉下去賣了的身份。
芸娘抿唇不語,一副受驚過度的小可憐姿態。
想起因她不聲不響逃走,而被氣的險些喪失理智當街砍人的李二,周堯均輕笑一聲,抱她踏入房內。
那處賃的小房間本就常年曬不到太陽森寒無比。
到了冬日更是難捱,屋內說是滴水成冰都不為過。做工時還好,布坊人多熱鬧,眾人嘮嘮家常也不覺得冷。
可是到了放工日,芸娘坐在凍死人的屋裡只覺了無生趣,恨不得立刻坐船離開北方,回到四季如春的清水鎮。
這也是芸娘一到放工日便到街上閒逛的原因。屋裡又黑又冷,還不如去街市曬太陽逛鋪子。
剛一進屋,芸娘就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她有些疑惑的瞧了瞧屋內,周堯均見她如此,為她解惑道,“屋內鋪的有地龍,你是南方人,只怕沒見過地龍吧。”
“我不是說過嗎,我認得你,”周堯均自來熟的解下她身上大氅,“做什麼還瞪大眼睛看我?”
無衣避體的芸娘瞬間又光溜溜了。
她來不及害羞,追問不止,“你是怎麼認識我的,為何我從未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