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禮服

一襲黑鑽禮服的柳白玉緩緩走到宋三萬背後，從鏡子裡看著她，繼續說道：

“雙眼皮，眼睛很大，睫毛長而彎，眉毛平緩顯得無害，鼻樑立挺，嘴不大，唇形飽滿……”

宋三萬聽得目瞪口呆。

聽到別人如此客觀地評價自已的相貌，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有點尷尬，卻又因為被認真地關注著，而有些滿足。

柳白玉無視她的反應，總結道：“根據人類的審美標準來判斷，你屬於中等以上水平的相貌。”

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不是違心的誇讚。

說完後，柳白玉透過鏡子又看到宋三萬的耳垂紅了。

和那天一樣。

她愣了一下，從鏡中移開目光，微微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宋三萬。

鏡中不好把控距離，柳白玉無意之下離宋三萬很近，低頭甚至能夠看到她耳朵上的絨毛。

“額，”柳白玉罕見啞了聲，她思量後，補充道：“應該。”

她私認為宋三萬的相貌很好看，但是每次自已說話過於直白時，這人都會表現出奇怪的反應。

因此柳白玉決定讓自已的話聽起來不那麼絕對。

宋三萬閉上眼，露出一個無奈認命般的微笑，同時緩緩蹲下身去。

她將逐漸升溫的臉埋在兩膝之間，心底嘆道，柳白玉為什麼要穿著這樣一身極美的禮服，對自已說這種話。

她根本承受不住啊……

認真到一絲不苟的黑眸，回身抬頭就能吻上的距離，還有縈繞在身邊的絲縷若有若無的獨特木質香，叫她如何能夠不心動？

何餘讓她追柳白玉，其實她是猶豫的。

雖然有些動心，但是柳白玉不喜歡她。

那些溫柔與偏愛都是為了報答祖上的恩情，這種事，她應該做了無數次吧？——

在茫茫人海中，透過血液的味道尋找恩人的後代，然後守護他們一生平安。

柳白玉給她的感情如此乾淨而純粹，她又怎麼忍心因為一已私慾而玷汙了對方的赤誠心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宋三萬下定決心後，果斷起身，轉身抬頭直視柳白玉的雙眼。

柳白玉似乎被她的突然動作嚇到，但是沒有後退。

隔著極近的距離，宋三萬盡力剋制被眼前這張臉擾亂心神，正色道：“柳總，您以後再這樣做的話，我會誤以為您喜歡我的。”

柳白玉蟬翼般的睫毛忽閃了一下，不為所動。

溫熱的呼吸在二人之間交換著，宋三萬先經受不住，後退了半步。

在柳白玉的沉默下，她積蓄許久的氣勢頃刻間蕩然無存，聲音低沉發啞：“您……聽懂了嗎？”

柳白玉平淡應道：“哦，所以呢？”

……

宋三萬簡直拿她沒辦法。

妖的感情都是如此奇怪的嗎？

宋三萬扯扯嘴角，心道，所以呢？所以您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真的忍不住對您下手了。

——但她不敢說。

在柳總面前，宋三萬向來只有吃癟的份兒。

一敗塗地的宋三萬繞開柳白玉，彷彿被抽去魂兒般：“我先去試衣服了，柳總。”

柳白玉看著她垂頭喪氣地走遠，忽然心思一動，喊住宋三萬：

“這件合適嗎？”

一束光線從頭頂撒下，柳白玉面朝宋三萬，背對著試衣鏡，像買新衣服的小姑娘一般，微張雙臂原地轉了一圈。

黑鑽禮服在燈光的對映下宛若漫天繁星，閃閃發光，黑色長髮盤成慵懶的髮髻，束在腦後，有幾縷髮絲從額前垂落，輕飄飄的，隨風飛舞。

鏡裡鏡外，滿目之間，全是她。

宋三萬笑了。

“好看。”

她的笑容燦爛而真誠，彷彿眼前人是什麼難得一見的稀世珍寶。

“很適合您。”

她認了。

柳白玉喜歡她也好，不喜歡她也好，只要能夠一直待在這個人身邊就好。

店員將蘇夭兒挑好的禮服一件一件地向宋三萬展示。

蘇夭兒的審美極佳，幫宋三萬選出的禮服裙都是短款，既能很好襯出她的身材，又不至於累贅，簡約不失精緻，大方而又莊重。

只是……

宋三萬伸手拂過一件緞面的及膝禮裙，腰字尾著一個大大的蝴蝶結拖尾，低調中帶著點兒俏皮。

店員見她伸手，主動詢問：“您喜歡這件嗎？我可以幫您取下來試穿一下。”

“不不用，”宋三萬連忙拒絕，她又掃了幾眼其他的裙子，嘴角抽了抽。

蘇夭兒挑選的禮服裙固然好看，但是好像得了白氏姐妹的親傳一般，都是一水兒的少女風格。

宋三萬空有一副女子皮囊，卻被老道士養出一顆糙漢內心。

她長到這個年歲，從未穿過裙子。

宋三萬比量了一下裙襬長度，咂舌道：“會不會……有點不方便？”

店員有些為難，這是蘇姐親自挑選出來的裙子，她若是提出其他意見，豈不是駁了蘇夭兒的面子。

但是眼前的客人不喜歡，她也不敢強求。

好在，蘇夭兒自已走了過來：“哪裡不方便了？”

她伸手取下那件有蝴蝶結拖尾的裙子，舉到宋三萬身前比量一番，嘴角噙上一抹壞笑：“這不是挺適合你的嗎？”

看到蘇夭兒的笑容，宋三萬就知道她又在捉弄自已了。

她討饒道：“蘇姐，我從來沒穿過裙子。”

蘇夭兒自然不可能鬆口：“正好啊，今天試一試。”

見宋三萬仍是一副不情願的模樣，蘇夭兒決定使出殺招：“白玉也想看你穿這件衣服呢。”

不等宋三萬說話，蘇夭兒回頭高聲問：“是吧，白玉？”

被幾個店員圍著整理裙襬的柳白玉好似一直關注著這邊動態一般，乍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問話，卻十分自然地點點頭。

蘇夭兒用得意的眼神看向宋三萬。

宋三萬再次敗了。

她乖乖拿過蘇夭兒手中的裙子，跟著店員進了更衣室。

蘇姐此舉，真是犯規啊……

明知她無法拒絕柳白玉的。

蘇夭兒本以為，宋三萬穿上裙子應當是不倫不類的樣子，大大咧咧毫無淑女姿態，畢竟她平日裡總是不修邊幅。

誰知，精明的狐狸也有失策之際。

片刻後，搭配好髮型與禮服裙的宋三萬低垂著頭走出。

宋三萬自已的判斷是準確的，換上禮服裙後確實有些不方便。

但不是因為衣服的不合適，而是侷促感限制了她的行動。

失去遮掩的小腿光溜溜露在外面，和挽起褲腿的感覺不同，是下肢徹底失去安全感的緊張。禮裙很合身，但正因過於合身，每一寸柔軟的面料都緊貼著面板，彷彿多長了一層面板般。還有大敞的領口露出一片白皙，甚至能看到因為呼吸而起伏的軌跡。

“真的要這樣嗎……？”

宋三萬幾乎不知道應該把四肢放在哪，侷促抬眼看向柳白玉，為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