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職
“三萬，入職以後要多學多問，年輕人切莫心浮氣躁，你在我們這兒好好幹，絕對有前途……”
“好好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張姐。”
宋三萬被人事部的張姐唸叨得頭大，心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畫餅。
一身寬鬆而樸素的休閒裝，素面朝天，臉上神情既沒有當代年輕人的青澀活力，也沒有迷惘焦慮，而是一副看破俗世凡塵的淡然之色，與身邊頂著黑眼圈死氣沉沉的同事們格格不入。
這是她初次下山，成功入職了一家公司，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宋三萬坐在工位上左顧右盼，蓬鬆的及肩短髮隨之舞動，活像一朵生機勃勃的蘑菇。
隔壁的女同事壓低身體，埋在電腦螢幕後面戳了戳宋三萬，低聲問道：“你就是新來的啊？”
宋三萬轉頭，看到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女生。
頭髮卷卷的，帶著大大的圓框眼鏡，五官小巧，臉上長著雀斑，莫名讓她想起了山中的小田鼠。
“嗯，你好。”
宋三萬坦然點頭，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樣說話。
女同事一把將宋三萬拽低，神情中多了幾分緊張：“你注意點兒，別這麼顯眼，我們老闆很兇的，要是被她發現你在摸魚就完蛋了。”
宋三萬被迫俯身低頭，配合地和女同事說悄悄話。
“我叫何餘，你叫我小魚就行，你呢？”
“宋三萬。”
“什麼？”何餘一臉不解，湊到宋三萬面前看她的工牌，表情轉變為驚訝。
“還真叫三萬啊？我還以為聽錯了呢，這名字起得也太不走心了，你爸媽咋想的，給一個水靈靈的女孩子起這名。”
何餘語速極快，連珠炮似的吐槽宋三萬的名字。
但是宋三萬本人對自已的名字倒是沒什麼意見。
——名字嘛，一個用來代指自已的符號罷了，好壞都沒差。
但是怎麼跟何餘解釋這個名字的來由，著實讓宋三萬犯了難。
因為這個名字壓根不是父母起的，而是她的師父。
宋三萬自幼被父母遺棄，所幸被一個老道士撿到，這才沒餓死在街頭。
老道士是個半吊子，對道法一知半解，卻要執意收她為徒，還賜了“三萬”這個名字，取自《道德經》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等到宋三萬識字唸書時，對自已的名字啼笑皆非，但是日日聽著師父在她耳邊“三萬三萬”地喊著，也習慣了，便乾脆沒再改名。
老道士平日裡帶著小三萬在山中躬耕樂道，好不自在，偶爾遊走街頭，給人算命看風水，也能賺得幾分閒錢，就這樣將她拉扯長大。
山中不知歲月改，小三萬和老道士在山中隱居到成年。
成年那天，宋三萬信誓旦旦，決定出山闖出一番天地時，老道士卻對她說，外面的世界早已時過境遷，不再需要道士啦。
宋三萬無語，宋三萬崩潰，宋三萬內心滿是瘡痍……
“既然世道已經變了，為什麼還要教我道法啊？”宋三萬質問老道士，滿臉委屈。
“非也非也，你這愚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雖然道士一脈已然沒落，但是妖物仍然橫行人間，你此番下山，便是要守護人間平安啊。”
老道士灰白的山羊鬍一翹，說得正氣磅礴、大義凜然。
宋三萬懷疑地打量著老道士：“真的？”
老道士眼睛睜開一條縫，有些心虛地瞄了宋三萬一眼，發現她一直盯著自已時，連忙閉上，朗聲道：“自然！為師何時騙過你。”
宋三萬無奈地嘆出一口氣，知道自已永遠也說不贏師父。
“那我不下山了，我在這裡陪您一輩子。”宋三萬話音剛落，後腦勺便捱了一巴掌。
“孽徒！我養你到這麼大是讓你啃老的？”
宋三萬沒敢應聲，心道自已的師父還挺時髦，知道“啃老”這個詞。
“你的包袱我已經收拾好了，即刻下山！”
老道士將一個布包丟到宋三萬懷中，宋三萬開啟一看，現代社會的證件一應俱全。
老道士雖然學藝不精，人脈卻十分可靠，為了把宋三萬送下山，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整出來這些違法的東西。
當然，宋三萬質疑這些證件的合法性時，老道士信誓旦旦地保證絕無疏漏。
就這樣，她拿著偽造的身份證明和學歷，被老道士送進了現在的公司。
“三萬？三萬！”
何餘見宋三萬突然開始愣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宋三萬眨眨眼睛，回過神來，支吾道：“我爸媽……額，瞎起的。”
——她的真實身份之後摻雜了太多東西，還是不要暴露為妙。
誰知，何餘見她不願提起自已父母，再加上這個隨意的名字，誤以為宋三萬的父母對她十分惡劣。短短時間已經腦補出一部重男輕女、父母冷落的家庭倫理大戲。
何餘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宋三萬的胳膊，眼含同情，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看得宋三萬滿頭霧水。
“哦對，那是咱部門的經理，蘇夭兒，叫她蘇姐就行。”何餘指了指坐在不遠處的身影，“她平時最喜歡珠寶首飾，還有大牌香水這一類的東西。”
蘇夭兒一頭長髮大波浪，染成了亮眼的紅褐色，穿著貼身的西裝短裙，優秀的身材曲線一覽無遺，踩著恨天高的高跟鞋，一副職場成功女性的樣子。
“哦。”宋三萬遲疑地答應了一聲，沒明白何餘為什麼要告訴她上司的喜好。
何餘見她一副愣頭青的模樣，著急道：“你不準備表示表示？”
宋三萬這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這就是傳說中的給上司送禮嗎？”
她出山前已經惡補過現代社會的知識了，但應用還不夠熟練，一時間沒明白何餘的暗示。
“噓！小聲點兒！”
何餘一把捂住宋三萬的嘴，恨鐵不成鋼：“哎呀，笨死了，你在之前的公司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宋三萬想到自已偽造的履歷，心虛地抓了抓頭髮，不知應該如何回覆。
好在何餘自已接上了自已的話：“你千萬注意點，得罪了蘇姐的話，以後可沒有好果子吃。”
宋三萬瞄了蘇夭兒一眼，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她精緻的側臉，烈焰色的口紅散發著咄咄逼人的氣質。
她不禁皺了皺眉。
蘇夭兒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令她十分不舒服，本能地抗拒靠近，便推脫道：“我可不想當上司眼裡的大紅人，混口飯吃就好了。”
然而，宋三萬沒注意到的是，蘇夭兒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耳朵敏銳地動了一下。
這個距離之下，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聽到她們的對話。
何餘嘖嘖稱奇：“你這人真是奇怪，我第一次見膽子這麼大的新人。”
宋三萬心道冤枉，她哪裡是膽子大，只是不想參與職場中虛與委蛇的人情往來罷了。
“閒聊什麼呢？”一個老員工忽然插入二人之間，對宋三萬面色不善，“新來的，蘇姐讓你下樓給她買杯咖啡。”
“啊？”宋三萬下意識答應下來，“哦，好。”
拿著滾燙的咖啡回到辦公室時，她遲鈍地意識到，自已莫非被針對了？就因為沒有所謂的“表示表示”嗎？
在山上時，雖然師父也時常使喚她，但不代表她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宋三萬憤然轉身，決定討個說法。
然而，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宋三萬撞進一個柔軟的懷抱，冷淡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清冷的草木香在耳邊響起。
“工作時間，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