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霧河

“霧河和我一樣，都是生在這座山中的妖。”

雲靄見宋三萬堅持要聽，便將霧河的故事娓娓道來——

千百年前，此山有名，喚作伏靈。

伏靈山中埋藏靈脈，匯聚天地靈氣，滋養出無數妖靈，雲靄和霧河便是此時應運而生。

但是，妖物本就是逆天而生，妖物修煉也是逆天而行。伏靈山中天地靈氣固然富裕，但對妖來說，吸收天地靈氣的修煉速度，遠比吞食其他生靈、尤其是吞食人類慢得多。

長此以往，妖物橫行的伏靈山屍骨遍地、怨魂當道，成為了一座鬼山。

霧河和雲靄相伴而生，一棵是枝椏幼嫩的杏樹苗，一隻是羽翼未豐的小青鶴，二者與伏靈山中長著尖牙利爪的其他妖物相比，弱小如螻蟻。

就這樣，霧河和雲靄在大妖領地的夾縫中苟且偷生，不敢從他們口中爭奪人類，只能吸收日月精華，吞食朝露晨霧。

前文說到，妖物修煉乃是逆天而行，濫殺無辜的伏靈山大妖們終有一天被天道察覺。

天罰降臨，日月無光，九重天雷近乎奪去伏靈山所有大妖的性命，同時也劈斷了伏靈山的靈脈。

一夜間，伏靈山從一座鬼山，變成了一座死山，。

除了一棵杏樹妖和一隻小青鶴。

霧河和雲靄因為從未害人，幸得天道垂憐，在天雷中撿回一條性命。

但是，伏靈山靈脈斷裂，天地靈氣不再，也斷了霧河和雲靄修行之路。

“霧河，山媽媽已經死了，我們去哪兒？”

小云靄忽扇著單薄的翅膀，問霧河。

霧河晃動著幼嫩的枝葉：“我不走，你若是經受不住，便走吧。”

杏樹妖還年幼，沒有能力離開自已紮根的土地。

小云靄落到霧河的樹枝上：“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們留在這裡陪山媽媽。”

靈脈斷裂的伏靈山，風水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一片聚靈生息的寶地，轉眼間變成了一座招引惡靈，滋生陰暗的極其兇險之地。

小云靄修為不比霧河，長期生活在惡靈遍地的環境中，再加之沒有天地靈氣的滋養，很快變得虛弱不已。

“雲靄，你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霧河不知第幾次勸雲靄離開。

小云靄虛弱地趴在霧河枝頭，賭氣般沉默著拒絕。

霧河沒辦法，只得嘗試吞食吸收土地中的惡靈，為雲靄淨化出一片潔淨的空間。

“霧河！山媽媽已經在恢復了！”

幾天後，小云靄發現霧河腳下焦褐色的土地上重新萌發出了綠色的新芽，驚喜地在霧河身邊飛著轉圈。

霧河笑著回應，沒有多說。

天地靈氣自生靈中孕育，霧河將身邊的惡靈吞噬殆盡後，靈氣自然而生。

雲靄依靠著稀薄的靈氣，逐漸恢復。

百年過去，霧河的根系越發龐大，蔓延到伏靈山的各個角落。在他的淨化之下，已是一座死山的伏靈山中惡靈被盡數消滅，重新煥發了生機。

小云靄繼續吸收著天地靈氣、日月精華，陪在霧河身邊，不急不慢地修煉著，最終學會了化形。

化為人形的雲靄像以往一樣，坐在霧河枝頭，觀天邊日升日落，雲捲雲舒。

“霧河，你好笨啊，連我都學會化形了，你怎麼還是一棵杏樹。”

霧河長成一棵枝幹遒勁，冠蓋如雲，直入雲霄的蒼天大樹。其實以他的修為，早幾百年前便可化為人形，但是他的根鬚已然貫穿了整座伏靈山。

他早已和伏靈山融為一體，無法輕易抽離。

霧河解釋：“我化作人形的話，定是極其醜陋可怖的模樣，既然如此，不如不化。”

雲靄撇撇嘴：“這藉口真是拙劣，你直接承認修為不如我就是了。”

霧河不與雲靄爭辯，笑著預設了。

……

“依你說來，是霧河吞食了整座伏靈山的惡靈，使之復原如初？”

宋三萬發出疑問。

雲靄似乎還沉浸在往事之中，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是他，最初他瞞著不告訴我，後來我修為高了，自然能察覺出不對勁。”

宋三萬猶豫遲疑：“我從未聽說過，妖物還能淨化惡靈。”

惡靈乃是遊蕩人間的魂魄，久不入輪迴所化而成。

零星幾隻惡靈難成大勢，但若是聚整合災，便會誘發禍事，譬如山火、洪澇、瘟疫等等危害人間的天災人禍。

惡靈作為無實體的劣質能量，不能被吸收轉化，只能超度送入輪迴、或者等其力量耗盡自然消散。

雲靄卻表示自已也不清楚：“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等我發現時，伏靈山已經恢復生機。”

宋三萬：“你們是怎麼認識蘇夭兒和柳總的？”

雲靄笑了笑：“如此說來，這間民宿還和她們淵源深厚呢——”

時間穿越古今。

霧河和雲靄作為妖物，久居山中與世隔絕，不覺時代變遷，但人類社會已經不知不覺中發展到了現代。

——人類這種壽命短小的生靈，卻總能得到天道的恩賜呢。

這是蘇夭兒此前最愛說的一句話。

但是話糙理不糙，苦苦修行五百年的大妖，卻敵不過年歲不過幾十年的道士。

——因此，天道才收回了他們的壽命吧。

每當蘇夭兒感慨之時，柳白玉都會用這句話來安慰她。

柳白玉和蘇夭兒與雲靄二位不同，她們一直幻化成人形，混在人類社會中生活。

四隻大妖的相遇，十分平凡。

柳白玉和蘇夭兒混在科考隊中，第一次進入沉寂許久的伏靈山。

科考隊的任務是探索伏靈山是否具有經濟開發價值，然而在從未開拓過的荒山野嶺中，幾位人類隊員迷了路。

霧河早已和伏靈山融為一體，根系遍佈山間各個角落，能察覺到山中一切異常。

“是人類嗎？”

雲靄也注意到了山中的不速之客：“幾百年不見，他們樣貌變了許多呢。”

霧河看著迷失在密林中的隊員，問雲靄：“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救嗎？”

雲靄調皮一笑：“問我幹嘛，你不是早就做好決定了嗎。”

千百年的朝夕相處，霧河知道雲靄最是懂他。杏樹妖調動自已的根系，悄然改變地形，引導著迷路的幾位隊員平安回到營地。

可惜霧河千算萬算，沒想到的是，科考隊中還有兩位壓根不是人。

用妖力驅使草木，普通人察覺不到，但是柳白玉和蘇夭兒卻看得一清二楚。

“白玉，沒想到現在還有甘心藏匿荒山深處的同伴呢。”

蘇夭兒狐媚一笑，話中有話。

柳白玉則沉穩許多：“不要貿然行動，先探探對方有沒有惡意。”

就這樣，四隻大妖在伏靈山中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