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妖
伏靈山深處，妖氣沖天，震得鳥獸驚慌逃竄，樹林顫動。
雲靄化身半人半鳥之態，站在霧河枝頭，從高處俯視著柳白玉和蘇夭兒，眼神中滿是警惕。
蘇夭兒那時只有四條狐尾，火紅的尾巴在身後威懾般搖擺著。
柳白玉則無動於衷，沉默地站著。
但她雖然低調，氣勢卻絲毫不輸雲靄與霧河，甚至還能壓二妖一頭。
“一隻剛會化形的小鳥，一棵不會化形的小樹，趁早束手就擒吧！”
蘇夭兒一如往常囂張，最先開口叫囂。
然而，不等雲靄與霧河回應，柳白玉便開口斥責道：
“休要無禮。”
蘇夭兒修為不及柳白玉，甚至不及雲靄，自然看不出山中的門道。
但是柳白玉自從進入伏靈山那一刻起，便發現了霧河的存在。
這隻樹妖控制著整座伏靈山，或者說，他就是這座山。
柳白玉上前一步：“她素來心直口快，還望二位不要介意。”
雲靄哼唧兩聲，正準備回嘴，卻也被霧河制止：“我叫霧河，她是雲靄，我們一直在此山中修煉，不知二位登門拜訪有何貴幹？”
柳白玉見霧河態度溫和有禮，也將自已與蘇夭兒的姓名告知了對方。
“我們一向在人類社會中生活，此番前來也只是跟著人類調查這座山，湊巧遇見了你們，無意打擾。”
蘇夭兒小聲嘀咕道：“為什麼要一直跟這個不會化形的小妖說話啊。”
柳白玉還沒來得及制止，便被雲靄聽了去。
青鶴從枝頭飛下，一雙羽翼帶起的颶風將蘇夭兒的狐狸毛吹得雜亂：“小狐狸，你說誰！”
蘇夭兒不甘示弱：“說的就是你們兩個廢物，怎麼了！”
雲靄大怒：“受死！”
從空中俯衝而下，筆直衝向蘇夭兒。
蘇夭兒伸出狐爪，準備迎戰之時，柳白玉和霧河同時出手，阻止了莽撞的二人。
雲靄被一條蜿蜒盤旋的樹枝纏住腰際，蘇夭兒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雲靄向來是小孩子心性，柳姑娘不要介意。”
霧河率先道歉，柳白玉聽到後搖搖頭：“夭兒也有錯。”
說罷，柳白玉轉向蘇夭兒，表情嚴肅了些：“你自已去玩兒，走遠些，我有事和霧河商議。”
霧河聞言，同樣將雲靄打發走。
被趕走的蘇夭兒與雲靄在另一座山頭面面相覷，相看兩相厭。
最終，蘇夭兒耐不住寂寞，先行開口：
“你和那棵杏樹什麼關係啊？”
雲靄瞥了蘇夭兒一眼，還記得她對霧河出言不遜，記仇般硬邦邦道：
“他是我哥。”
沉默片刻後，雲靄也忍不住打聽：“你身邊那位呢？我居然連她的身份也看不出來。”
蘇夭兒聞言，驕傲地揚起了頭：
“她是我姐，可厲害了。”
兩隻小妖的心智都沒有多麼成熟，湊到一塊兒後很快聊了起來，歡聲笑語，相見恨晚，把剛剛的衝突忘得一乾二淨。
另一邊，柳白玉和霧河的氣氛則嚴肅許多。
“若我沒有記錯，這座山幾百年前還是一派死氣沉沉、惡靈遍地的景象。”
柳白玉俯身，撫摸著一棵葉片柔嫩的小草，看似隨意地說道。
霧河知道自已瞞不過眼前這位身份不明的大妖，便坦言道：“千百年前伏靈山遭遇天罰，成為一處滋生陰暗的死地，我為了救雲靄，將山中惡靈吞噬殆盡，恢復了此地的天地靈氣。”
柳白玉向來無波無瀾的眼中，聽到這話後起了一絲不明的情緒。
“吞食惡靈？”她狹長的眸子眯起，打量霧河一番，“怪不得，你身上的氣息如此怪異。”
霧河聽到這話後，不禁警惕起來。
柳白玉伸出手，貼住杏樹妖的樹幹，手心有瑩潤的白光亮起。
霧河感覺對方並無惡意，沒有反抗。
片刻後，原本潔淨無瑕的白光變得黝黑，彷彿一滴墨色落入清水之中，將一池清澈染得漆黑無光。
“你將這些惡靈吞入體內，強行以修為壓制，但是惡靈越積越多，終有一天你會壓制不住的。”
柳白玉一語道破真相。
霧河苦笑：“不知前輩是何身份，竟一眼看破我隱藏百年的秘密。”
柳白玉忽視他的前半句話，解釋道：“你和雲靄的妖氣澄澈純淨，一看便知從未害人，但是你的妖氣中卻又透著一絲黑暗，這黑暗的力量無時不刻嘗試殺死你，以便鳩佔鵲巢。”
她頓了頓：“若我是你，絕不會用這種自毀的手段。”
霧河笑了，笑意中滿是苦澀與無奈：“前輩不是我，又怎知我的苦衷。”
柳白玉無言。
她確實不懂那些情感，無論是人與人之間的，還是妖與妖之間的。
“你體內的惡靈早已侵蝕入骨，沒有人能救得了你。我來此只是想提醒你們，這座山已經被人類發現了，以後，他們可能會在這裡發展旅遊業、林業，或者更多。”
霧河聽得一知半解，旅遊業之類的詞語他此前從未聽過，但是柳白玉的意思他明白了。
伏靈山已經不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了。
“前輩想說的話，應該不止這些吧？”霧河試探地問。
他猜測，柳白玉既然專程來找他們，必然不只是好心提醒。
柳白玉點點頭，對霧河的悟性十分滿意：
“身為妖，想要在這個時代存活下去，就要學著與人類和諧相處。你既然無法離開此地，便叫雲靄化作人形，去社會里學習人類的生活。”
霧河遲疑：“可是，雲靄從未離開過伏靈山……”
柳白玉看著霧河，杏樹的枝幹中隱隱透露著惡靈散發出的黑色怨氣。
她冷漠道：“你保護不了她多久了。”
霧河一直以來回避的問題，被柳白玉如此直白的點出，好似一柄利劍刺入他的心臟。
霧河艱難開口：“我知道了，謝謝前輩提點。”
“夭兒在人類社會中混得如魚得水，讓雲靄跟著她就好。”
話已至此，霧河不便再次推脫，只得道謝：“多謝前輩相助。”
臨走前，柳白玉抬頭看向杏樹妖直入雲霄的枝葉。
“你不必尊稱我為前輩，在這座山中，我不見得是你的對手。”
霧河謙遜道：“您的道行和眼界遠在我之上，我理應稱您為前輩。”
柳白玉不再多言。
隔壁山頭，紅狐狸和小青鶴的嬉鬧聲遠遠傳來。
霧河忽然間想到什麼似的，懇求柳白玉：“還望前輩不要將我的狀況告訴雲靄。”
柳白玉對他的請求十分不解：“她遲早會知道的。”
霧河溫聲道：“我只希望她現在無憂無慮地生活。”
柳白玉懶得與他爭辯，答應下來：“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