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穆爾西里和安冉相處融洽,酒足飯飽之後,西貝兒收拾好餐桌便退了出去。
穆爾西里抱著安冉,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安冉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疲憊。
她一下接著一下地梳理著穆爾西里的頭髮,小聲勸道:“陛下,地塔納沒有子嗣,即使扶持新王也會有很大的變數,不如派人去談判。”
穆爾西里微微一怔,從她的頸窩裡抬起頭來。
因為離得近,四目相視之間竟然生出些電光火石的衝動。
他緊緊落在安冉腰間的手,皺眉問:
“是誰告訴你外面的戰事的?”
安冉苦澀地牽起唇角,搖頭道:“沒人告訴我,我自已猜的。”
穆爾西里也知道以安冉敏銳的思維,瞞是瞞不住的。但是這麼快就露餡也在意料之外,他躲開安冉的眼神,又問:“你知道地塔納會藏在哪兒嗎?那小子跑得挺快。”
聽到地塔納跑了,安冉竟然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她搖搖頭,答道:“這裡畢竟是敘利亞,他總是比咱們熟悉地形。”
穆爾西里聞言也點頭承認,這場戰事發動得突然,很多事情都沒有準備好,況且他們兵力也不充沛,地理位置也並不優越。
“這場仗,要不了太久……”穆爾西里做出總結,話音裡卻是咬牙切齒的憤怒。
在敘利亞僵持下去,對赫梯軍隊來說百害而無一利。很有可能,地塔納會躲在某個地方,等著赫梯人撤兵。
安冉和地塔納的關係微妙,有些話她沒有立場說。為了不讓穆爾西里胡思亂想,她只能順著他的話勸道:
“這個地方給我留下了不太好的記憶,如果可以……我想早點回家……”
一句“回家”真正暖在了穆爾西里的心窩裡,他擁住安冉,用力地緊了緊,隨即笑著答應:“再等幾天,咱們就回家。”
“嗯!”安冉重重地點頭,將臉抵在他的胸口,彼此的心跳隨著呼吸被慢慢放大,傳遞出甜蜜的悸動。
穆爾西里下意識地將手探進安冉的衣服,本來還落在小腹上的手慢慢上移,過分奔放地向上挪動。
安冉一驚,抬手握住他藏在衣服裡的手,皺眉苦笑:“陛下……不能衝動……”
穆爾西里一頓,臉色微不可察地紅了一下,他抽出手,在安冉的臉頰上摸了又摸,最後還是惋惜地嘟囔:
“快點好起來吧……”
安冉看著他,眨著眼睛點頭。
攻打敘利亞不是小事,穆爾西里還有重要的決策需要制定和部署,短暫的溫存很快過去,離開時他還不忘吩咐西貝兒,照顧好安冉。
送走穆爾西里,安冉坐在駝絨裡發呆。
西貝兒將洗好的水果端上桌,有些侷促地立在她的身邊。
安冉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在口腔中化開,味道倒是出奇的好。
她側頭看一眼明顯不在狀態的西貝兒,問道:“西貝兒,要一起吃嗎?”
西貝兒從她的呼喚裡抬起頭,有些茫然的眼睛裡還有未散去的糾結情緒。
她搖搖頭,回道:“不了……”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安冉又咬了一口蘋果,問道。
西貝兒猶豫著搓起手指頭,許久才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殿下,雷潔普將軍在外面……”
安冉再聽到這個名字,心情卻很是複雜。
她慢慢地放下吃了一半的蘋果,收起還算輕鬆的表情,沉聲道:“讓他進來吧……該來的總歸要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西貝兒點頭應下,轉身去傳話。
雷潔普進來後,直接跪在安冉的面前。他的頭埋得很低,將自已的姿態都低進了塵埃裡。
“王后殿下……罪臣特來請罪……”
安冉看著他,心底卻是五味雜陳。於情於理,她不應該怪罪雷潔普,傑西卡的事情他並不知曉。但是,在經歷過生死,命懸一線的時候,她心底的恨意又是那麼的無處宣洩,甚至連發脾氣都找不到物件。這份心情,讓人壓抑。
雷潔普見她不說話,擔心地抬起頭,想要看看她的臉色。四目相接之時,雷潔普被她那雙含淚的眸子攝住,久久難以釋懷。甚至連後面的話,都梗在了喉頭之間,再難以啟齒。
他們就這樣看著彼此,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
最後,還是西貝兒好心提醒:“殿下,該午睡了。”
安冉從無數種情緒中抽出神來,她逼退眼底的淚意,哽咽著問:“傑西卡呢?”
雷潔普也從愧疚中回過神,低下頭,回道:“關在囚籠裡,您儘管放心她不會對您造成威脅的。”
安冉點頭,稍微放鬆著情緒將手肘抵在石桌上,支撐著自已。
“你知道我差點死在她的手裡嗎?”
安冉的語調很輕,聽不出憤怒和埋怨,她儘量讓自已看上去不那麼氣勢洶洶。
雷潔普依舊低垂著頭,聲音暗啞地回答:“罪臣知道!”
“她還害死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安冉伸手去摸自已的小腹,心底某處的愧疚之情瞬間被放大,眼淚也淌了下來。
說到自已被捅刀子,她可以忍。但是提到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她卻忍不下去了。
雷潔普不敢面對安冉的淚眼,他再次低下頭,即使聽出了安冉聲音裡的哽咽,也終究沒敢看她。
“罪臣深知妹妹罪大惡極,就是處死她千萬次也死不足惜。但是……她畢竟是罪臣的親人……罪臣斗膽請求殿下……饒她一命……日後罪臣會跟隨她離開哈圖薩斯……再不會出現在殿下的面前……”
雷潔普帶著愧疚、歉意以及濃濃的不捨,說出這些話時連旁觀的西貝兒都忍不住為之動容。
曾經那個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鐵血將軍,在親情面前竟然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只是,那個他心心念念保護的人,卻並不值得。
安冉擦乾自已的眼角,唇角露出一絲苦澀,她看著跪在地上的雷潔普,難掩失望地問:“你要帶著她離開我……是嗎?”
因為安冉過分直接,雷潔普的心臟像是被人捏住一般,瞬間無法呼吸。他吸了一口氣,繼續低著頭,聲音沉重地回答:“是的……”
“如果我不原諒她呢?你會怎麼辦?”安冉挑起眉,對於面前這種困局生出一種絕望的瘋狂。
如果她可以再自私一點,那傑西卡必死無疑。但是,她深知,傑西卡身後還有對她懷著歉意的哥哥,以及對她思念已久的奶奶。
那些人,都曾經溫柔善良的對待過自已,她又怎麼能不顧及著他們的心情?
雷潔普保持著卑微的姿態,在安冉的問話中心如刀絞,他的左右為難,讓安冉更加左右為難。
“罪臣將會親自取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