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卓奉命陪同東海王司馬越一起進入楚王府內。

餘下眾人也遵照東海王之命在府門外等候。

甘卓臨進門的時候對自已的親兵桓齊使了一個眼色,那意思就是讓他趕緊回去東海王府報信。

桓齊瞬間心領神會。

趁著楚王府門外守軍鬆懈之時,謊稱要去上廁所,悄悄地下馬溜走了。

東海王司馬越和甘卓進府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十分的小心謹慎。

到了正堂,二人便感覺氣氛異常。屏風後面好像有人走動的聲音,下面隱隱約約看到有鞋子的輪廓。

二人並不為所動,神色如常。

司馬瑋並未察覺到二人有何異樣,寒暄請二人入座後,開口便道:

“王叔今日來府,到底所為何事?”

司馬越道:

“剛才已經告知楚王了。

是陛下想念楚王,特命臣來請楚王進宮的。”

司馬瑋冷笑道:

“王叔不是來請我進宮,是來抓我進宮的吧。”

司馬越聞言心道不好,但又不欲表露在外,定了定神道:

“楚王何出此言?

據臣所知,陛下只是命臣來請楚王。”

楚王司馬瑋道:

“王叔不必兜圈子了。

太宰和尚書大人被殺之事,王叔難道不知?

眼下我已決定奉先帝遺詔起兵,王叔是要追隨我,完成先帝遺願呢?

還是要殺我?”

司馬越聞言大感意外。

他從未聽說過什麼先帝遺詔之事,便開口問道:

“先帝遺詔?上面所言何事?”

楚王司馬瑋便叫人把偽造的遺詔拿出來道攤在眼前:

“先帝遺詔在此。

先帝當年便有預感,他死後會有亂局產生,臨終之時託人留此密詔給我。

賈皇后胡作非為,黨同伐異,使得我家朝廷烏煙瘴氣。

我今日便要滅掉賈氏,清除障礙,還朝政於陛下。”

司馬越開啟遺詔,只見上面寫著:

吾兒瑋親啟:

朝堂之事,牽一髮而動全身,朕為君亦不能隨性。

今賈氏為太子妃,嫉能害賢,他日操縱權柄,必禍國殃民。

若賈氏恣意妄為,妄做呂后,吾兒可挾此書號令天下同討之。

並無御批和印璽。

司馬越並不十分熟悉先帝的筆跡,他對此半信半疑。

後轉念一想,先帝若留此密詔,為何不與託孤之臣司馬亮,反而給資歷尚淺的楚王呢?

沉思片刻,司馬越道:

“臣奉陛下之命來招楚王進宮,並無他意。

楚王和陛下乃是親兄弟,有什麼事情不能開誠佈公的談呢?

一旦動兵勢必血流成河,楚王要三思才是啊。”

楚王司馬瑋盯著司馬越道:

“王叔此言,是不欲助我之意了?”

司馬越道:

“臣惶恐,先帝遺詔之事臣聞所未聞。

今日臣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賜,臣不敢有非分之想。”

司馬瑋似笑非笑道:

我已經命人去傳喚各禁軍首領。

先帝密詔在此,誰人敢不遵從?”

這時東安王司馬繇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道:

“王叔也太執迷不悟。

賈氏坐大,於我宗親有何益?

今日我等誅殺太宰雖是奉了陛下的密詔。

但誰不知道當今陛下就是賈皇后的傀儡?

殺死太宰本就是賈皇后之意。

今日對太宰下手,明日便要對你我下手。

早晚有一天,我等宗室都要被賈氏除掉。”

司馬越聽他提到了密詔之事,便說道:“誅殺太宰大人絕非陛下的旨意。

陛下也無密詔下達,此乃賈皇后的陰謀。”

司馬瑋心內之事被言中,道:

“我早懷疑此事是賈皇后在搗鬼。

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王叔,你可要起兵共討賈氏?”

司馬越仍舊不答,只是道:

“楚王不要執迷不悟。

如今陛下並未有殺楚王之念,陛下招楚王進宮無非是想問明情況。

楚王聽從臣之言,尚有迴旋的餘地。”

楚王司馬瑋聽後有點猶疑不決。

司馬繇開口道:

“既如此,王兄何必解釋太多?

為防止節外生枝,殺掉他們。”

說罷舉起手裡的杯子就準備摔,楚王司馬瑋道:

“不可。”

於是叫道:

“來人,將此二人關到後院密室中。

等事情了結了再做處理。”

說著便有王府的數名士兵把二人帶下去。

甘卓本欲反抗,司馬越低聲告訴他不可輕舉妄動,甘卓只得作罷。

司馬繇不滿地說:

“王兄也太優柔寡斷。

此人不能為我們所用,何不殺之以絕後患?”

司馬瑋道:

“並非我想留他性命。

東海王在禁軍中頗具威望。

一旦禁軍他死之事傳出去,禁軍譁變,你我可就被動了。”

司馬繇聽罷也不再多言,二人又開始商量如何用偽詔迷惑禁軍首領之事。

桓齊一口氣跑回東海王府,不敢稍作片刻停留。

他把前事一字不漏的稟告了從後半夜便守在府內等訊息的諸人。

東海王司馬越的心腹祁宏聽完大怒,即刻就要收拾府內的私兵,準備去楚王府救人。

祭酒丁餒急忙阻止道:

“不可莽撞。

楚王之事陛下尚未定論,不能輕易私下用兵。

倘若一旦事情有變,反被楚王咬一口,那時我們就都危險了。”

王妃裴華點頭道:

“祭酒此言一點不差,我也是如此想法。此刻最當緊的就是進宮稟告陛下,讓陛下知悉此事。

可是你們都是外臣,無詔不能入宮。

這可如何是好呢?”

眾人正在束手無策之時,裴華突然想到了司馬睿。

是啊,阿睿是琅琊王,無詔也可以入宮拜見陛下。

裴華命人趕緊去請司馬睿到大堂。

此時司馬睿正在後園練習射箭。

聽到王妃找他,便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了大堂。

裴華見到司馬睿俯身便拜:

“阿睿,此事乃人命關天之事。

阿姑全拜託給你了。”

司馬睿趕緊上前扶起裴華道:

“阿姑折煞阿睿了,什麼事情阿姑直言便是。

阿睿定當不辱使命。”

裴華便把發生的事情向他解釋了一遍,又請他入宮把所說之事回稟陛下。

阿睿默默熟記在心裡,便立時更衣進宮去了。

裴華又叫過祁宏道:

“你馬上去隴西王府一趟,把一切都事無鉅細的報告給老殿下,讓他想辦法救人。”

祁宏得令而去。

又命祭酒丁餒點好府內精兵,以備不時之需。

皇帝司馬衷和裴頠張華二人一直在宮中等訊息,許久不見司馬越回來。

正疑惑間,內侍通報琅琊王司馬睿求見。

皇帝司馬衷道:“讓他進來。”

司馬睿行禮完畢,把裴華叮囑之事一字不差的稟告了皇帝。

皇帝聽完後大怒,道:

“想不到楚王竟然囂張至此。

我派東海王去請他進宮,他非但不感激朕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反而把人扣下,這是何道理?”

張華道:

“陛下顧念兄弟情誼,哪知楚王並不為所動。

如此一來,也無良策可尋。

陛下您不能再仁慈了。”

裴頠也開口道:

“張大人所言極是。

陛下不可一時心軟,如此會陷萬民於水火之中。”

皇帝司馬衷並不發一言。

楚王司馬瑋自幼陪伴他長大,二人兄弟之情自然非旁人可比。

他並不是一個殺伐果斷的皇帝,此刻讓他下詔剿滅楚王,似乎有點強人所難。

這時,隴西王司馬泰趕到了太極殿。

隴西王司馬泰是一個心思極為縝密的人,他一早便獲悉了司馬亮和衛瓘之事。

他本來並不欲摻和其中。

哪知祁宏來報,東海王司馬越已然被楚王扣在府裡,生死不明。

隴西王司馬泰不能再置之不理,急忙派心腹去禁軍裡打探情況。

從南軍傳來訊息:楚王司馬瑋稱有先帝遺詔在他處,要求禁軍各級首領去楚王府共商此事。

隴西王司馬泰叫道:

“壞了,要出大事。”

便急匆匆地入宮來了。

隴西王司馬泰拜過皇帝司馬衷。

隴西王司馬泰此時因為年老體衰,已經辭去許多職務,並不時常入宮覲見。

皇帝司馬衷見到隴西王司馬泰,稍感意外。

皇帝司馬衷問道:

“叔祖此次入宮,有何見教?”

隴西王司馬泰回道:

“老臣不敢。

只是老臣聽說一事,深感茲事體大,特進宮來報知陛下。”

皇帝司馬衷問道:

叔祖所指是何事?”

隴西王司馬泰跪下道:

“老臣不敢隱瞞。

剛剛從南衙禁軍處得知,

楚王司馬瑋命令各級禁軍首領到楚王府會面,稱有先帝遺詔在楚王處。

號令禁軍各部共同商討遺詔之事。”

皇帝司馬衷又問道:

“遺詔裡所言何事?”

司馬泰回道:

“老臣委實不知道先帝遺詔究竟所言何事,不敢妄加揣測。”

皇帝司馬衷面色十分難看,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

張華此時開口道:“

依老殿下之見,是否與廢立陛下有關?”

隴西王司馬泰回道:

“中書大人切不可如此,無憑無據信口開河。”

張華又道:

“陛下應當早做決斷。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皇帝司馬衷艱難開口道:

“以眾卿之意該當如何?”

裴頠答道:

“先帝遺詔之事,不管是確有其事還是楚王杜撰,都不能算數。

而今國內情勢安穩,百姓安居樂業,不能再有戰爭發生了。

國本不可動搖,陛下該下決斷了。”

張華也道:

“裴大人所言極是。

陛下只能是陛下,不容得他人有非分之想。”

隴西王司馬泰開口道:

“陛下明鑑。

老臣在禁軍中還有一點威望。

可以手下之人告知禁軍諸將,楚王的詔書是偽造的,讓眾人切勿相信。

眾將為了保險起見,應該不會以命相博。”

張華裴頠皆喜道:

“老殿下此言甚是有理。

陛下可以按照老殿下的提議下令,無辜受騙之人不追究罪責。

想必楚王的陰謀便會不攻自破了。”

皇帝司馬衷想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就按照眾卿的意見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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