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光舉起雙手,繼續安撫她,“大姐,你莫怕。窮人何苦為難窮人,活著已經不易。”

他的話觸動劉採春,她貼著牆邊挪進來。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鄭光。

若不是她身懷鉅款,她也不會如此緊張。就像家徒四壁時候,房門四敞大開,睡覺照樣睡得安穩。

假如床底下有一兜金子,恨不能將椅子桌子都摞疊起來擋住房門,睡覺也要睜隻眼睛。

身無分文和身懷鉅款,對自已安全值評估程度不同。

鄭光從懷裡掏出一張胡餅,劉採春肚子配合地咕咕叫兩聲。

“你吃嗎?”鄭光將手在衣服上蹭蹭,不蹭可能還好點。

劉採春抱緊包裹,縮在角落裡。

自已有那麼嚇人嗎?又不是刺青男,一臉橫肉,看著就是惡人。

雖然不是玉樹臨風,但斯文兩字還是靠譜地。

“這有水,你喝嗎?”

鄭光將一個瓦罐,豁口的瓦罐從席子邊拽出來。

劉採春看看瓦罐,舔舔嘴唇,她真是渴呀。在東市唱了半日,早就口乾舌燥。渴的滋味比餓難受多了。

看這女子架勢,只要他在這,女子就不敢吃喝,緊抱著那個包裹。包裹看來比她的命還重要。

一個單身女子,怪可憐見的,荒郊野嶺獨自一人,出門遠行。

算了,我就做個好人,將屋子騰給她吧。我一個大男人,咋地都好將就。

鄭光放下胡餅,“大姐,你將門仞插好,若是不嫌棄,這張餅子你吃吧。你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你不還要趕路嗎。”

鄭光這樣一說,劉採春還真就過意不去,“小兄弟,你…”

鄭光已經開門出去,抱著那張破席子。

自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既然有這好意,她還是依言插上廟門。

大口將胡餅吃了,又抱起罐子喝了半罐子水。劉採春又累又困,蜷縮在角落,依靠著牆壁,她睡過去。

鄭光就在房後找一處避風地,將席子裹在身上。

都是拜那個刺青男所賜,他帶著同夥,到店裡一通橫耍,鄭光重新迴歸天做被,地當床生活。

夜半時候,有馬蹄聲朝這邊來了。晚上冷,鄭光一會迷糊,一會冷風一吹,又凍醒。他將自已又裹緊點。

“籲。”幾個騎馬的人,在廟門前下馬。

“哥幾個就在破廟休息休息,順便烤點野味。”其中一人說。

“燒烤什麼呀,柴火都沒有。這幾天在山裡轉悠,困死了。還是好好睡一覺,明兒趕早進城,獵物還新鮮。”

那個女子還在廟裡,這幾個人?鄭光暗道。

劉採春方才睡得熟,也被廟門外嘈雜聲驚醒。她爬起身,想要找個地方,將包裹藏起來。

都說家徒四壁。這個廟裡根本找不到隱蔽地方。土臺子搭起來香案,上面端坐一個泥塑佛像。

“嗨,門插著呢。”一人推推門道。

“這有何難?”一人上前,掏出匕首,撬動門仞。

門吱呀一聲推開,門軸發出刺耳聲響,門軸缺油。這一聲響動,讓劉採春聽得心驚肉跳。

她坐直身子,將包裹坐在身下。火把亮起來,幾人陸續進來,將小廟擠滿了。

“莫不是山上的狐妖,趕在咱們前面下山了。”一人不懷好意地笑言。

他將火把湊近劉採春的臉。他嘖嘖兩聲,就像蒼蠅發現一塊美味的肉。

劉採春往後縮,抬手擋住自已的臉。正好一截皓腕從袖口露出來。

她的臉抹上灰塵,露出來的皓腕,可是肌膚賽雪。

她聽到眼前男子,吞嚥口水聲音。她放下胳膊,目光裡滿是驚恐無助。

一人將她從地上拖起來,她身下的包裹一拖一拽,包裹散開。幾十錠銀子珠寶首飾,都散落開來。

幾人一陣放肆大笑。“才色雙收。”一人哈哈笑道。

“佛祖顯靈,佛祖顯靈。”有人走到佛龕前,對著泥塑佛像拜幾拜。

劉採春眼裡滿是絕望,她所有的希望和規劃,都寄託在這個包裹上。她是想要帶著包裹,回去向女兒贖罪。

她不要命地撲上前去,壓在那些銀錠和珠寶首飾上。

你們要這些錢財,先要了我的命。她擺出要錢不要命架勢。

“老子人也要,錢也要。”先頭舉著火把,對準她的人說。

“算了算了,看在這些錢財份上,放過她吧。”有人勸阻說。

還有人幫腔說:“佛祖都顯靈,佛祖看著呢。你小子收斂點。”

鄭光在避風牆根下,聽得真切。他可沒那個本事,去英雄救美。他還慶幸呢。要是自已也在破廟裡面,指不定,現在又得挨一頓胖揍。

自已是知情人,那些人搶劫女子錢財,能不能放過自已,還真不好說。

那些人將她包裹裡的錢財都打包,就連她賣唱所得的幾千文錢,都席捲一空。

劉採春撲上去搶奪,一人狠狠地踹她一腳,劉採春倒地不起。

幾人出來,上馬,手舉火把,很快消失不見。

廟裡沉寂下來,鄭光側耳聽一會。那個女子怎麼樣了?他有些擔心廟裡女子。

正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這個女子偏又倒黴,碰上這群強盜。

他在破廟棲身多少時日,也沒碰到這樣倒黴的事。偏這女子來了,壞人也跟著來了。

女子攜帶多少錢財寶物,令這夥惡毒之人,搶奪錢財,連夜遁逃?

大半夜,鄭光不方便進去觀察女子狀況。女子剛剛受到驚嚇,估計他在進屋,女子半條命都嚇沒了。

劉採春倒地後,覺得喉頭腥甜,突突地一口鮮血從嗓子眼噴湧而出。

女兒,我的女兒,孃親食言了。孃親對不起你。這輩子孃親在沒有機會對你贖罪了。

劉採春閉目,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進耳朵裡。

“大姐,你還好吧?”廟門外,有人出聲道。

“小兄弟,外面冷,你還是進來。都是大姐,小人之心。”劉採春帶著濃重鼻音說。

鄭光依言,抱著破席子進來。他將席子鋪好。

“大姐,你在這休息,地上涼。”他說著,坐到角落裡去。

劉採春從地上爬起來,坐到席子上,幽幽開口道:“我叫劉採春,丈夫叫周季崇,女兒叫周德華。”

鄭光聽著劉採春講述,劉採春的聲音非常好聽,夜鶯般的嗓音,十分動聽。

鄭光聽著聽著,忽然感覺脊背發涼。想她一介弱女子,方才還對自已百般警惕。此刻將自已從前過往竹筒倒豆子,都傾倒出來。

這女子心思不對,莫不是有什麼不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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