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崇達的《皮囊》裡所描寫的醫院,深刻而殘酷。

門內門外,兩個世界。

人們兩手空空地推開門診樓的大門,行色匆匆地分散至各個角落。人們攥緊印有醫院名稱的白色袋子,手裡捏緊藥盒,弓揹走出大門。

有人迎接新生恩澤,有人親眼目睹死別。

有人懸著的心放下來,有人心提到嗓子眼。

即使是經歷同樣的痛苦,人們也不會感同身受。

文妗烊把車停在醫院路面停車位上,陸欣雪先下了車,接著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她眼睛看著地面,縮了縮手指。

文妗烊繞過車,過去扶著她。“怎麼了媽?”

“沒事沒事。”陸欣雪驀地轉頭看向她。

文學譯在進ICU一小時後拍的CT。文妗烊把要拿給周簌看CT片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匆匆忙忙往溫醫生的診室跑去,陸欣雪出來時,已經不太會邁腿走路,搖搖晃晃地跌在診室門口,文妗烊和路過的護士把她扶到椅子上。

“右側丘腦出血,出血量足夠大到破裂進入腦室,導致腦疝的形成。高……風險……治..療,預..後不樂..觀,我們會盡……我們所……能……”“我們也需要和神經外科一起制定最佳治療方案。及時搶救和治療,”溫醫生的話一直在陸欣雪腦海中迴盪,斷斷續續,更像是索命的繩索,讓她喘不過氣。

“媽,他會沒事的。你不要..不要這樣,我很擔心你。”

陸欣雪眼淚一滴滴滑落,悉數跌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手術室外燈光昏暗。綠色的光芒逐漸黯淡,被刺眼的紅色取代。陸欣雪猛地一沉,她感到一陣眩暈,幾乎無法站立。紅色燈牌在她眼前晃動,像是死神的嘲笑,她感到無盡的恐懼。

燈光重新變為綠色。

手術室門開的時候,裡面傳來收拾器具的聲音,主刀醫生步伐沉重地走出來。頓了頓,他緩和地語氣,“很抱歉,我們盡力了...請您節哀…”

文學譯沒有好起來。

陸欣雪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遲緩,文妗烊的嘴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麼,重影的醫生搖搖晃晃倒在地上。耳畔傳來零零碎碎地聲音,嗡嗡作響。

文學譯從上了救護車到宣佈死亡,時間沒超過12小時。

停止一切醫療活動,溫醫生開具死亡證明書。陸欣雪、文妗烊跟著護士料理好遺體,和太平間的工人們將遺體送往太平間。

進了太平間,陸欣雪小聲詢問:“麻煩師傅可以出去一下嗎,我有幾句話想說。”

工人看著手錶,“快點啊。”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陸欣雪走近,動作緩慢地扯下白布。

收回手,她輕嘆一聲:“你到死都沒對我坦白,我不怪你。這些年我一直充耳不聞,裝聾作啞,隻字不提你和他的事情,每天在我跟前演得很累吧。你是體面走完這一生了,恭喜你。”

她頓了頓,又低聲帶些哽咽地補充道:“同床異夢度日難,冷目相對心相殘。異床異夢,我們終於不用再互相演下去了,見完這一面,我們就此別過。無論你生與死,其實我都不會原諒你,你該死。更可笑的是你連死你都見不到她們。”

陸欣雪後退幾步,“你和爸爸說幾句。”

文妗烊還沒完全從陸欣雪的話語裡抽離思緒。她漸漸回過神來,垂著眼眸盯著文學譯的臉,“謝謝你給我生命,也就只這一點要謝謝你了。”抬手把白布拉了回去。

文妗烊扶著陸欣雪往門外走,“去辦手續吧媽。”

“媽,……我去聯絡喪葬公司吧。”文妗烊憂心忡忡地看著臉色蒼白的王瑾之,從兜裡摸出紙巾,揭開貼口,遞了過去。

“不必。”陸欣雪聲音微啞,哭腫的臉頰上留著淚痕,“你爸和喪葬公司簽過生前合同,他們負責人會趕來處理。我們倆送完他最後一程就好,”她接過文妗烊遞來的紙巾。

喪葬公司負責人趕來,有條不紊地處理後續事務。

“您先生的遺願是隻由妻女送別,不設靈堂,不舉辦任何儀式,不留骨灰,懇辭花籃花圈。今天下午就能火化,你們同意的話,簽字就好。後續事宜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加我一微信,可以問我。”

文妗烊從兜裡掏出手機,“加我吧。”

臨大醫院外,林百珈打方向準備停車,易曼車內傳來“嗶嗶”的倒車聲。醫院大門車欄杆抬起,車輪從減速帶上壓過去,文妗烊目視前方開車。一旁年輕的爸爸緊緊抓住把路緣石當平衡木走的孩子,陸欣雪望著他們,思緒早已飄遠。

陸陸續續接到人們關心問候的電話,文妗烊一隻耳朵戴著藍芽耳機,一路上不停地重複著幾句話。

“已經去世了。”

“我父親的遺願是不設靈堂,不舉辦任何儀式,所以抱歉。”

“抱歉,我父親懇辭花圈花籃。”

“我和我母親遵從他的遺願,是的。”

“多謝您的關心。”

“好的好的,我會把話轉告給我母親。”

……

“您好。”

易曼聲音微微有些刺耳:“我和林百珈,還有鍾木舟都在醫院裡,你現在在哪我們過去找你。”

“我和我媽正在回家。”文妗烊聲音淡淡道,“不用擔心,我還好。”

“這也太突然了!那個……靈堂設在家裡嗎?”

“不,文學譯遺願是直接火化,不留骨灰。”

“……”電話那頭好一陣緘默,林百珈接過電話,“那有什麼能幫上忙的,你一定告訴我們!”

“沒有。”文妗烊思索了一會兒,“別告訴她。”

說完掛了電話。

鍾木舟嘆氣,“還好沒有給井淮洋發微信,她也沒接我的電話。”

———

“暑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這首歌是我聽的第一首粵語歌。哥哥演唱的的《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萬物變幻,我們擁有著也失去著。”

“很高興井淮洋來《募聲》坐客,其實之前呢微博上有一段你唱歌的影片點選率非常多,那今天節目結尾,給大家和你的粉絲朋友們唱一首歌吧!”

“那就這首哥哥的《春夏秋冬》吧。”

(導演:拉滅所有的燈光,只留井淮洋頭頂的燈。)

……

“初春中的你”

“撩動我幻想”

“就像嫩綠草使春雨香”

“你若在,春華秋實夏蟬冬雪。你不在,我們春夏秋冬。”

“那我們再次感謝井淮洋來參加……”主持人的身影逐漸模糊,井淮洋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卻怎麼也看不清。她無法集中注意力,思維被黑暗吞噬,只覺得眼睛很累,漸漸地閉上眼睛,耳邊嘈雜的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聲音越來越小,意識跟著聲音一起消失。

“快打120!”

井淮洋被送到節目當地的醫院,昏倒原因是過度疲勞,節目組的負責人鬆了口氣,待了一會兒怕影響她休息,紛紛離開。

井淮洋昏迷時,是Flora接到井萇汀的來電。

“淮洋,你在忙嗎?我想跟你說說房子的事。”

Flora:“井淮洋在醫院裡,您是她姐姐嗎?”

“醫院?她怎麼了?”電話那頭井萇汀語氣微帶著凌厲。

“過度疲勞,最近行程太滿,不過您別擔心,已經醒過來了。”

“哪個醫院?”

城市離臨市不遠,井萇汀讓司機開車送她到井淮洋所在的醫院,雖是不遠,也要三四個小時的路程。

井淮洋工作室第一時間發微博表示,井淮洋因睡眠不足而暈倒在節目錄制現場,現已無大礙,後期行程待定,最後致謝媒體和粉絲。

Wanda用井淮洋賬號發了張病床自拍,致謝粉絲。切換到自已賬號後,她隨手刷了刷熱搜詞條。

#公共場所有多髒

#高速塌方已致48人死亡

#人民大學文學譯教授病逝

#井淮洋暈倒

她按順序點開她感興趣的詞條。

大部分都吐槽公廁很髒,也有人說“無論你住著200還是2000的酒店,保潔阿姨都是100多一天”Wanda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坐在陪護椅上打了個冷顫。

人民大學在標題“痛惜!文學譯,人民大學教授二級的訃告”下面完整介紹文學譯履歷以及一些成就,並完整轉達了文學譯的遺願。

評論區裡清一色的[蠟燭],哀悼。

Wanda把椅子往病床旁挪了挪,“井井姐,這個教授好酷,不設靈堂,不舉辦任何儀式,不留骨灰,不要花圈花籃,只讓妻女送行。”

井淮洋揚了揚下巴。

“要喝水嗎?Wanda抬手指向插著吸管的塑膠杯。

井淮洋搖了搖頭。

“要坐起來嗎?”

“嗯。”井淮洋虛弱地回答。

Wanda拿遙控把床頭搖起來。

井淮洋側頭看著Wanda,“後面幾天的工作都延期了吧?”

Wanda繼續刷著微博,“是啊,你放心休息好了。哦對,你姐姐可能要來看你了。”

“?”井淮洋睜大眼睛,“她怎麼知道的?”

“她打你電話,Flora姐接的。”

井淮洋臉拉長像個苦瓜,莫名其妙地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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