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形容這裡呢？
像是一種詭異的結合體。
安詳與殺戮同在，淳樸和姦邪同行。
善與惡，在這裡糾纏不休，他們用血，鑄就了一片桃源。
“你殺人親朋的時候，就沒想到過自已的家人嗎？”
“想了，所以才殺的人。”
“不怕終有一天，也死於別人的刀下？”
“怕……可再怕也沒有用……總好過在那之前就死了。”
“沒嘗試過別的活法嗎？”
“什麼別的活法……就如今這世道，想要活下來，做別的行當，跟做土匪也沒什麼區別。”
然後，柳無念就不問了。
世俗意義下的禮法在這裡沒有意義。
當制度崩塌，生存便成為了唯一的法則。
他們活著，卻也只為活著。
原先，他對這幫盜匪深惡痛絕，覺得他們死有餘辜，儘管現在也是這樣想的，但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聽到的回答，還是讓他有些許恍惚。
“準備一下，明天便向伏龍寨遞拜帖吧。”這時，傳來顧清風清清冷冷的聲音，似一道劍光，破開了柳無念雜亂的思緒。
他抬頭望去，只見顧清風正有條不紊的安排著相關事宜，完全不受他人影響。
他嘆了口氣，隨即感慨。
這個人，似乎永遠都能在正確的道路上。
啊不過，有時候，也是會偏一偏的。
例如，某人湊在他跟前的時候，他就不會那麼理智。
“清風，渴了嗎？”
“不渴，多謝。”
“那想吃東西嗎？”
“不想。”
“累的話我可以揹你的。”
“在下自已能走。”
只見九煞，像只大蛾子一樣，在顧清風身邊撲來撲去。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嘛~”
“有。”顧清風終於點點頭。
九煞眼睛亮了亮，“什麼？”
“接下來，不要講話”顧清風認真的說。然後快速走了幾步，跟他拉開了距離。
魔尊大人表示很委屈。
“噗嗤，九夫人這是惹著顧當家了。”柳無念笑著打趣，又恢復了他不著調的樣子。
“好笑？”九煞看過來，雖也勾著唇角，但柳無念總覺得他下一刻要吃人。
柳無念很識相的收住，搖搖頭，“不好笑。”
嘖嘖嘖，這人也是，只要離了顧清風，就陰暗的讓人害怕。
這倆人，還真是相生相剋。
月出東山，林空寂寂。
此時已是深夜，可顧清風卻睡不著。
他坐在一塊略高的岩石上，俯視著那小小的村落。
清冷的月色伴著星光從高山峭壁之間，宣洩而下。四周有蟲鳴，隨著風飄過，宛如夜曲。
這本是一片天生地養的靈秀之地，可身處其中，卻無法平靜。
那些搖曳的花樹下面，埋藏的又是些什麼呢？
顧清風嘆息。
然後就覺得肩膀一重，那是九煞靠著他，呈一個半抱的姿勢。
“清風是在賞月嗎？怎麼不叫我一起~”
顧清風沒回頭，也卻沒推開九煞。
“夜色迷離，閣下，看得清嗎？”
或許連顧清風自已都沒發覺，他已經潛意識的接受了九煞的存在。
就好像，本該有個他。
“對於清風，我向來是用心瞧的。即使日月無光，我也照樣看得清。”九煞回答道。
令人耳根子發燙的話，這人是張口就來。
顧清風側頭，看著他。
九煞也不動，任由顧清風打量。
兩人無言相望。
最後，顧清風回頭，說道，“你這人，有認真說話的時候嗎？”
“有啊!”九煞辯駁，“剛剛就很認真。”
儘管這話聽起來更不靠譜了。
沉默了一會，顧清風再次問道，“你……有在意的人或事嗎？”
他語氣幽幽，跟往常很不一樣，是真的在尋求什麼，想知道答案。
聞言，九煞點點頭，歪頭注視著顧清風。
那樣子好像在說。
你呀！
我在意的人是你。
這一回，顧清風笑了，帶著自嘲的笑。
笑自已竟然會期待在九煞嘴裡聽到什麼正經回答。
只聽他說，“你我相識不過幾日，你便說在意，那閣下的在意未免草率了些。”
對此疑問，九煞說，“清風在我心中的分量，向來與時間無關。”
“我一看見你，便心生歡喜。人間不是有句話嘛，叫一見鍾情。”
他說的是實話，回想他們在魔域的第一次相遇，也是這般。
正如先前說的那樣，他見到他的時候，便想擁有他。
“你的歡喜，不過是貪慾。”很顯然，顧清風也想到之前九煞的那番言論，語氣冷冷的下定義。
“是貪慾，這有什麼不好嗎？”九煞沒反駁，而是反問道。
動心起念，本就常情。
為什麼，非要分個好壞呢。
“清風如此義正言辭，難道自已便分得清，辯的明嗎？”他極具侵略的靠近顧清風。
顧清風沒法回答。
師父說他無情無念，劍法雖高，卻是看不到劍心。
他便聽了師父的建議，入了塵世，尋這劍心。
可究竟，何為這劍心？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弄懂它。”九煞說。
“怎麼試？”顧清風沉浸在自已的思緒裡，聽到九煞的話，下意識的問。
他抬眸，撞進一片妖異且攝人心魂的紅色。
九煞唇角微勾，說，“這樣……試。”
然後，低頭吻上了顧清風。
“唔~”
顧清風皺眉，想要退開，但對方卻強勢的捏著他的後頸，使他避無可避。
唇齒相依，耳廝磨鬢。
四周的蟲鳴，倆人已經聽不清了。
理智與慾望此消彼長，那勾連在一起的衣襬，比今夜的月色還撩人。
終於，在那隻不安分的手，摸索進衣衫的時候，顧清風徹底清醒了。
“嘭!”那是魔尊大人被踢開的聲音。
顧清風坐起身，奮力的擦著被親的泛紅的唇，覺得自已真是昏了頭，才會由這無恥之徒胡來。
他承認，九煞是第一個勾動他情緒的人，可若是以這種方式……
那邊，九煞扶著腰，爬起來，看過來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
顧清風就更氣了。
這劍心，不找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