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長的故事往往聽得人犯困,更何況是楚滄這種許久不談正事的。

聽到那帝王求仙,往那報告桃花盛開的錦箋上寫字時,便已昏昏欲睡,敷衍道:“寫了什麼?”

“供奉人牲百十人。”

青奴側眼望著楚滄,墨色暗紋的衣襟,正配得上那玄鐵寶劍。一雙星眸滿沾薰香的醉意。

“然後呢?”

“作為祭品,不入輪迴,通通去了鴉鳴界。”

“那裡的都能殺鬼?”

“有些是生前有能耐的,有些是死後受到鴉鳴界影響,多了些能耐的。”

楚滄努力睜大自已睏倦的雙眼問道:“你也是人祭時候死的?”

青奴好笑道:“當然。”

“那你屬於哪一種,生前就有能耐的?”

“我生前……和你現在差不多,喜歡鬥雞惹狗,正事一件不幹,惹得……惹得人總來管著我,是個不省心的。”

楚滄笑道:“這話真該讓老嬤嬤聽聽,省得她覺得你是個善茬,派你盯我的梢。哈哈哈哈——”被青奴瞪了一眼,這才悻悻收起笑來道:“所以……你這能耐是後得的?”

“是它給的。”青奴將手一抬,那長命縷比從前更鮮豔了些,泛起盈盈波光,池水一般。

“原來這是個寶貝,哪兒來的?”楚滄想,“小山”太素了,配上這個不是正正好。說罷還將“小山”往上湊了湊。

看出了楚滄的意圖,青奴推了“小山”一下,劍刃在鞘中發出委屈的幽鳴。

“侍衛哥哥送的……雙親不在,無人惦念,只有他親手給我編了這條長命縷,也只有他有這般能耐,即便死後,物是人非,依舊護我周全。”

青奴哼唱起古老的調子,“身下何端方,自體本堅硬。獨愛遠暖帳,靜默海棠平。”楚滄聽出,這是周人的謎曲。

“彼時……”

彼時金絲帳被陽和之風吹得翻飛,梨雪已掛枝頭,幽香穿過公主府大門,摘下女侍鬢邊那朵潔白,又不知去撩撥哪一處嬌香去了。女侍眉眼清秀,著素服。雖為侍婢,卻因著那身後頗為直挺不屈的背脊,愣是瞧得出一方正氣來。

聽見這曲調掩嘴笑道:“飯都沒吃,只顧著看話本子。”

“姐姐,你說這打的是一什麼謎?”說話女子,杏眸圓潤,眼尾平直,不怒不喜時端看不出內裡心思,笑時尾羽上翹,可得晴光和暖,天真清透,怒時又如三秋之寒,窮冬朔雪。

被喚作姐姐的微微回眸看向屋外,“怎麼又叫姐姐。”

對方沒作聲,只看著她,眼內觀不出顏色,似這問題不重要。

輕嘆口氣:“是海棠紋方凳。”

“就憑你這般聰慧,便要叫姐姐。你該看看剛才那侍衛哥哥的臉色。”說罷,大笑著枕入幽香懷中,久久沒能起身。

“那時是周國國曆順祈十三年。和樂公主已近及笄,再過幾月,便舉行及笄大禮,作為人祭祀的祭品,公主府的瓦簷之上經常會響起拳腳兵器打鬥聲,我們也頗有些習以為常。”

楚滄嫌棄道:“我看這長命縷編得不怎麼樣,一看就是匆忙之中隨便湊合的。”

“萬一這是你編的呢?”青奴轉頭看著他,神色認真。

“不可能。我小時候找人算過,說我生生世世是個當將軍的命,怎麼會是個侍衛。”楚滄才不信她,將桌上的肉菜都一掃而空。

“算了,到底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都過去了。”

楚滄半信半疑道:“這麼說……你曾是公主府的侍女?怪不得你對那瓷枕如此熟悉。那公主真的吃人心,喝人血,是個歹毒坯子嗎?”

“還好罷……也不能這麼說。她是個知道自已死期的人,所以利用身邊一切可利用的,來取樂自已罷了。府中經常可見侍女端著銀盤,盤中玲琅滿目,各種刑具大小長短不一,泛著森森寒光。其中有一樣是公主發明的,叫‘滾毒子’,是專治惡毒之人的刑具。公主體恤罪刑司的女官,司中刑具多笨重,不適合她們,說這般小巧可人些的才好。”

青奴想起當年侍衛哥哥聽見這話時,一向宛如風雕雪刻的臉上,忽而白,忽而紅,忽而灰敗頹唐。

“公主貴為祭天的祭品,周國頹勢之中的希望,經常會有周邊小國派刺客來意圖不軌。這些刺客被侍衛哥哥抓住後,往往不會從府中送去刑部,公主凡事喜歡親力親為——”

夜燭初上,侍女將奄奄一息的刺客口中的軟布塞取出。牽出絲狀的血水唾液,惹得和樂公主微微皺眉。坐在這人身邊的地上,裙襬處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赤色汙濁。她像是並不在意。饒有興致地用軟布蘸取清水,幫刺客擦拭著臉龐。

“為……為何?”刺客睜眼看向對方,艱難地問。

“為何什麼?”手上的動作不停,一問復一問,好似閒談一般。

“公主不問我是誰派來的?”咬牙恨道。

眉目依舊淡淡,似在看傻子一般:“問你也不會說。不如將你用在別處。比如——談談我做的刑具,有何優敗之處?”

“傷口小,可多次施刑。弊端……一瞬而過的疼,不夠持久。”娓娓道來的話,讓和樂公主眼內閃過灼灼靈光。

“沒想到是我眼拙,你還是個有見解的。繼續——對於審訊來講,這疼是一瞬還是持久,有何不同?反正都是個疼。”眼見臉上的血汙已經擦拭乾淨,素手便剝去那染血的夜行服。觀看這衣裳,該是想晚上再突襲的,只是這人沒想到早早便洩露了行蹤。

“幹什麼?!”感受到胸前的寒涼,再低頭時看見自已的上半身已經裸露在外。不禁低吼。

“偷偷告訴你,門外那侍衛哥哥是個軟心腸。要是讓他看見你這般衣裳染血的模樣,該是覺得我蛇蠍心腸了。他慣會以貌取人。我對你多好,你該知道。所以換身乾淨的。別讓他誤會我。”說著將乾淨衣裳丟給刺客。侍女得了眼色,嫻熟地幫忙穿整齊。

楚滄聽她這般說,瞪大了眼睛道:“這還不算歹毒。”

青奴盯著楚滄放在桌上的手指,緩緩將自已的也放了上去,“別光顧著聽故事,吃多了,小心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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