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在城樓
時間稍稍倒退。
親信來報,劉陵以不能拖累張次公為由,迅速從大廳遁走,快到張次公都來不及阻止。
真的來不及阻止?
不。
是不想阻止!
“刺殺大將軍的刺客,怎能死在我府上?”廳堂外,張次公望向後院,臉上哪還有半點驚慌,只有陰翳和猙獰,“逃吧,你逃出去,我才能殺...”
不錯,張次公已然動了殺心。
殺劉陵的心!
在對方說嚴助尚存、宮中在虛張聲勢時,張次公不介意說些大話哄哄那傻女人,比如‘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但後來,情況大變。
劉陵親信來報,嚴助府上被查,多半暴露時,張次公便起了心思,等劉陵光速遁走,張次公徹底殺心大動!
哼!
陵翁主以為他張次公看不出這是在溜之大吉?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他要先下手為強!
沒辦法,局勢如此。
嚴助沒暴露,或者晚幾日暴露,張次公都尚有騰挪的時間。
可局勢敗壞的太快,快到張次公都來不及轉移密室中的刺客!
嚴助那蠢貨一看就知道不是個骨頭硬的,被抓後,必然會把張次公捅出來。
之後。
陛下耳目順著嚴助的那張嘴找上門,刺殺大將軍的刺客便要在他張次公府上被抓個正著!
證據確鑿,可不是什麼攀咬能比的。
況且,刺殺案後面還跟著個串聯諸侯王,意圖謀反案!
那可是要殺頭的罪過!
張次公能如何?
淮南王還未起兵,自已還要待在長安城,身處天子腳下,他難道什麼都不做,等著屠刀登門?
事情走到這一步,誰讓淮南王找的細作不靠譜。
還是那句話。
沒辦法,他張次公也不想呀!
他什麼都沒得到,列侯的爵位估計還得賠進去,你說這找誰喊冤去?
還讓自已搭進去一條小命?
那不是不講道理嘛!
唉。
事到如今,只能讓劉陵、陵翁主,代替自已死上一死了....
步驟也很簡單。
放走劉陵,再以追捕者的身份殺死劉陵,隨後將府上那群受傷的刺客一同殺死,屍體擺在一起。
齊活!
雖然糙了點,但這也是情急之下,張次公能想到的最優解。
屆時劉陵已死,刺客全部伏誅,誰還能證明自已參與過刺殺大將軍、還意圖謀反?
嚴助?
說好聽點是辭賦大家、皇帝近臣,可難聽點,不就是個弄臣,他的一面之詞遠沒有那麼致命。
是。
陛下肯定會對自已心存懷疑,可不是沒抓住確切證據嘛,主謀劉陵還是自已殺的,怎麼也能算個迷途知返、戴罪立功?
退一萬步講。
陛下還是心存芥蒂,可那點芥蒂,頂天了也就是除爵頂罪。
沒錯。
大漢的爵位可以頂罪,死罪都能頂!
岸頭侯是列侯,位居二十等爵的首位,頂罪的功能還是很有價效比滴,頂區區芥蒂,足矣。
朝堂這點道道,屬實被張次公玩明白了。
一番操作下來,至少和坐等刺殺案發比,小命肯定能保住。
什麼?
你問既然爵位連死罪都能頂,為何還要騷操作,反正謀反被揭發後能頂罪,小命不照樣在?
害。
偷盜、打劫的罪過,爵位能頂。
證據確鑿的謀反大罪,你覺得還能頂?十惡不赦聽過沒?十惡中排第一就是謀反!
雖然漢朝還沒有明確提出十惡不赦這個概念,但天下的皇帝都一個樣。
就算後世的楊家、李家、朱家賜下丹書鐵券、免死金牌,那背後都得刻一句:
謀逆除外!
與丹書鐵券比,爵位的連帶福利又算的了什麼呢?要命的罪,啥都免不了....
除非讓別人背!
“來人。”
張次公一聲令下,心腹家丁快步上前,沉聲應道:“家主!”
“馬上召集人手,追上劉陵,殺了她!”
這家丁是張次公心腹,知道家主在參與些什麼,自然也知道劉陵與家主的關係,現在要去追殺她?
不過他並未疑慮太久,張次公陰狠的眼神望來,家丁連忙抱拳:“是!”
就這般。
一場由劉據本著有棗沒棗打兩杆子的心思——讓人探探嚴助府邸,從而引爆的狗咬狗大戲,轟轟烈烈的拉開了序幕。
小巷。
“大膽刺客,哪裡走!”張次公大義凜然,斷然喝道。
嘴上劃清界限,手上更是不客氣。
瞬發兩箭,一箭射死一個死士,另一箭卻沒帶走劉陵,張次公當即便再次彎弓。
身後一眾持刀家丁也面露兇狠,蜂擁而至。
劉陵被這突發的血腥場景嚇蒙了,那些保護她的死士可沒有。
“張次公狗賊悖逆,小心!”
“快保護翁主!”
“上!”
張次公在後搭箭瞄準,嘴角獰笑,“爾等才是篡逆之輩,本將軍恰逢遇到,你們竟然還敢持刀反抗?”
“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兩波人一方視死如歸,一方急於殺人滅口,衝突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
鐺鐺鐺、嗖嗖嗖!
刀劍交錯,箭矢橫空。
頃刻間,巷子內便慘叫連連,血肉翻飛!
......
未央宮。
宮牆上禁軍甲冑森森,默然矗立,宮牆外騎士奔走,鑼鼓震天。
就在這一靜一動的城樓之間。
有那麼一位少年郎,閒庭信步,口哼腔調。
臨近的莊青翟側了側耳,依稀可以辨別,那奇異的腔調好似在唱著:“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可惜可惜。
劉據施了一手好計策,也唱了一曲十分應景的空城計,可惜無人識得其中韻味。
少了捧場的,著實可惜。
不過。
城牆下快速接近的一員騎卒,卻有點應景的味道了。
“殿下!”策馬疾馳而來的高呼打斷了劉據的孤芳自賞,宮門前,衛伉坐立馬上,興奮大喊:
“殿下,中尉府已經抓住刺客,正待你去定奪!”
劉據聞言喜上眉梢,時光果然不負我。
魚上鉤了!
“走!”
太子衛隊早已集結,劉據號令下,隊伍快速跟著衛伉,一路直望城中而去。
馬車在青石板上疾馳。
不一會兒。
便在一處街道停下。
四周盡是持刀弩的騎兵,神色犀利警惕,身穿醒目的丹黃色帛服,外套盔甲,這身打扮,正是緹騎!
“殿下。”
中尉陳霸行到馬車旁,快速對劉據稟報道:“不久前城中騷亂,有人散播岸頭侯與刺殺有關。”
“臣先京兆府一步,快速來探,結果在岸頭侯府不遠處,堵住了刺客,不過....”
劉據偏頭:“不過什麼?”
陳霸欲言又止,沒有多說,只是側身在前帶路,示意殿下您還是自已來看吧。
前走幾步。
剛靠近巷子,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等劉據走近一看,巷中好似修羅地獄。
長刀捅腹,穿腸肚爛,紅的白的流了一地,細劍砍脖,脖頸被削去一半,腦袋掉在一旁耷拉著,箭矢透眼,血流如注....
放眼望去。
巷中沒有一個囫圇的,慘不忍睹。
一同前來的莊青翟看到這一幕,皺眉不止,抬手掩住鼻尖。
“我到時,刺客都已伏誅,臣讓人辨認過,其中就有早間刺殺大將軍的。”陳霸說話間,扯開腳邊一個屍體的褲腿,大腿上明顯有受傷包紮的痕跡。
這時。
陳霸語氣微妙,又補了一句:“殺死刺客的,是岸頭侯府上家丁。”
嗬!
劉據眉頭挑起,指了指一片狼藉,確認道:“有人說刺客與岸頭侯有關,然後你來了,正好發現刺客都被岸頭侯殺死了?”
“對!”陳霸點頭。
劉據再問:“沒留下一個活口?”
“有,殿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