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長鬆口氣,這才對嘛,不然被人遛了那還了得?

他雖然不認識岸頭侯是誰,可這傢伙賊喊捉賊的既視感,賊特麼強。

真要一個活口沒留下,劉據估計都得吃癟。

好在。

刺客都死了,但頭目還活著。

因為在見到那個腹部中箭、倚靠牆邊的女子時,太子宮的老寶貝便第一時間為劉據解了惑:“殿下,她是淮南王的女兒,劉陵!”

劉據循聲望去,劉陵也恰好看過來。

這位劉據應該叫聲姑姑的女子,嘴角淌血,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撐牆,目露譏諷的笑問:“劉徹的兒子?咳,咳咳!”

她一開口,嘴中血沫更多。

劉據也沒在意對方的語氣,只是朝陳霸問道:“岸頭侯呢?”

“臣卸了他的武器,留在外間看押。”

“帶過來。”

陳霸向後打了個手勢,自有緹騎前去提人。

期間,太子宮老油子再次發揮效用,向劉據低聲道:“岸頭侯張次公是大將軍舊部,近似親信!”

莊青翟這話提醒的到位。

大將軍衛青的親信,中尉陳霸都感覺棘手,抓了卻不敢審,這才報劉據來定奪。

片刻間。

身材魁梧的張次公便被帶過來,他一看到此間情形,又掃了眼劉據面龐,想都不想,直接推金山倒玉柱,跪了。

“臣,岸頭侯張次公,參見殿下!”

張次公面露激憤,慷慨陳詞:“今日大將軍遇刺,臣怒火攻心,遂帶家中僕從上街捉拿兇手。”

“對方狡詐、兇狠,被臣截到,不僅栽贓臣與其是同黨,還持刀反抗,不得已,臣只好將其拿下,以證清白!”

說著。

張次公猛地扯開衣襟,露出滿是傷疤的前胸,拍著胸脯悲憤難當:“臣幼年從軍,為國征戰沙場數十載!”

“自問為大將軍鞍前馬後,忠心耿耿,臣豈會刺殺大將軍?豈會忘君恩!?”

砰!

一個響頭重重磕在地上。

張次公伏地大喊:“還望殿下明察!”

好一個忠心耿耿岸頭侯,一番話下來,盡顯忠臣本色,令四周緹騎都刮目相看。

說的有理有據,還有情懷。

可不另眼相看嘛。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劉據還未表態,他那靠在牆邊的姑姑倒先咳著血沫大笑起來。

“張次公啊張次公!”

劉陵捧腹大笑,笑的血與淚一同淌下。

“你以為你現在唬住這小子,劉徹就能被你騙了?不!你那位奮死效忠的皇帝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刻薄!”

“什麼叫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哈哈哈哈!咳咳咳...”

劉陵笑著,血流著,也暢快的嘶吼著,怒火與幸災樂禍也一同夾雜著。

俯首跪地的張次公,此時心中大恨。

他恨急了這個歹毒的女人,恨她落井下石,竟然派人把中尉府的人引來抓自已!

更恨中尉府來的太快,竟然沒讓自已再補一箭,射死那該死的女人!

但是。

心中有再多恨,他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張次公現在是陛下忠臣,大將軍門下走狗!

縱使劉陵說的天花亂墜,張次公也會一條路走到黑,因為,身後就是萬丈深淵!

他跪地不動,嘴裡只有一句:“望殿下明察!”

“咳咳!”

看著張次公的嘴臉,劉陵撐起身子,怨毒與憎恨在眼中流轉,她知道自已要死了。

所以愈加肆無忌憚,嘴裡咒罵不止。

“張次公!等著,你等著吧,不是劉徹今日殺你,明日我父王攻破長安,也是你的死期!”

“狗賊!你這狗賊!我在下面等你!”

背叛與背叛之間,沒有卑劣之分。

但我背叛你失敗,你卻背刺我成功,便著實令人憤怒,以至於在極度的不平衡下,徹底歇斯底里,陷入癲狂。

是的。

說的就是此時的劉陵。

我無恥,我不知道,但你無恥,我卻一刻都忘不了!

“二位?”

在這男女激情碰撞的時刻,看了好一會兒戲的劉據才拍了拍手,問道:“現在可否讓我說兩句?”

“殿下儘管直言。”這是張次公。

“呵!成王...咳咳敗寇,還有什麼好說的?”這是劉陵。

她脖頸高揚,紅色的鮮血順流而下,倒反襯脖頸愈加白皙,人好看,也悽美,說出來的話卻像毒蛇一般尖酸刺耳。

“今日我為魚肉,你為刀俎,誰又能肯定,明日你這個皇帝的兒子,不會成階下囚?”

“呵,呵呵哈哈哈...”

劉陵不顧箭矢帶來的疼痛,強撐著站起身,視線與劉據平齊,甚至還高過一頭。

她終於舒服了,感覺自已的高傲又回來了。

“我乃高祖血脈,宗室子弟,竟會死在張次公這等豬狗一般的人手裡,簡直是恥辱!”

劉陵面無血色,可嘴角依舊固執的掛著笑。

她盯著劉據,盯著巷中每一個人,又好像在盯著視線之外,觸不可及的人,恨聲怒喊:“給我個痛快!不要讓劉氏的血脈蒙羞!”

“我死後,告訴我父王,我劉陵沒有讓他失望!”

“我死後,讓張次公、嚴助兩個蠢貨為我陪葬,今日之失,非我劉陵之過!”

“實乃蠢豬、賊人所害,非我之過!”

“我之過!”

劉陵的遺言在街道迴盪,傳出了很遠很遠,以這個傳播範圍,必然不會成為什麼秘密。

如果淮南王真有攻入長安的一天,得知劉陵的遺言不難。

讓張次公和嚴助為自已女兒陪葬也不難。

不過。

在這之前。

劉據得鄭重的問一句,“陵翁主,你與岸頭侯的糾葛,孤聽懂了,但嚴助、嚴大人,怎麼個意思?”

“呵!”

劉陵冷笑不已,血漬掛在嘴邊也不去抹,“還裝什麼呢?你們不就是抓住了嚴助那個蠢貨,才找到這兒來的嗎?”

劉據恍然。

“嗷~”

“原來你們宮中的細作,就是嚴助?皇帝近臣,藏得夠深吶!”

莊青翟與陳霸聞言皆是一凜,神色都有些沉重,日日伴在陛下身邊的人,竟然是淮南王的耳目!

“你們什麼意思!?”

劉陵不是一個笨人,相反智商還很高,她見周圍幾位面露驚訝、慎重之色,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

“你...”

劉據直接打斷她,“感謝陵翁主的指認,陳大人,傳訊宮內,抓捕嚴助,同時妥善送各位老大人回府!”

未央宮還堵著呢,劉據可沒忘。

他們這頭下令的下令,傳話的傳話,忙的不亦樂乎。

被冷落的劉陵卻氣血上湧,雙眼通紅,臉上盡是震恐與駭然,在這一瞬間,她忽然明悟,自已好像被騙了!

嚴助...嚴助沒有暴露!

對方一直都在虛張聲勢,是自已亂了陣腳!

“噗!”

一口鮮血噴出。

初時的震驚化為羞惱,貫會在對方身上找原因的劉陵繼而就惱羞成怒,怒火中燒!

劉陵手指劉據。

胳膊與嘴唇在顫抖,羞憤與恥辱在湧現,怨念與不甘在積蓄,最後憤而怒吼:“你這奸猾小賊!小.....賊!!”

頭一歪,終是沒了氣息。

古話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但陵翁主顯然沒有遵從古話,死之前也在詛咒謾罵,一點也不善。

倒是跪地咬牙的張次公反應過來後,心裡說的話,很善,其人心中大恨,罵曰:

“劉陵,你這個蠢貨!”

“蠢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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