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別在抵抗了,你沒路可逃了,跟我回去。”任義緩緩道。“回去?回哪裡?我早沒有迴路了。”陸莫言抬頭看著他,眼裡泛著紅絲,冷漠地回答道。

“啞巴,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與我們回去好好解釋一下。”鄭楓在旁邊忍不住開了口。儘管他父親鄭則在事發後一直低聲囑咐他:“別摻和進來,就靜靜候在那裡不要有所動作。”但他還是一聽到風吹草動便緊跟了過來。

不好岀手去維護陸莫言,更不願與待衛一起圍攻她,只能著急地在旁邊一遍遍重複:“你們注意些,皇上說了,要活的要活的。”怎奈刀劍無情,眼睜睜看著陸莫言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在又一刀馬上劈到陸莫言身上時,他顧不了許多上前抵擋,眾人一時愣了一下,陸莫言瞅準時機跑了岀去。

“追,快追。”成安王鄭則的一聲高喝,讓眾人無暇顧及其他,趕快追了上去。鄭則瞪了一眼鄭楓:“你就在這裡,不必跟來。”轉身追過去。誰知沒走兩步,鄭楓也趕了上來,“你——”“父親,抱歉。”鄭楓欠了欠身飛也似地超過他,鄭則氣得一跺腳,無奈搖了搖頭,跟著一起向前追去。

“無須解釋,沒有誤會。我就是想殺了皇上。”陸莫言的刀垂了下來,她輕輕笑了笑,環顧四周,突然有些驚訝地對著人群中的一人道:“小於,想不到在這兒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你就是那個要殺皇上的刺客。”於青涼涼的聲音傳來。“老於那兒,對不起。”陸莫言慘淡地笑著,“可惜沒有彌補的機會了。”“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於青問話的剎那,任義預感到不對勁,臉色驟變。

“噹啷”一聲,刀落地的聲音,任義飛身躍到陸莫言身旁,拉住了那個風中漠落、搖搖欲墜的她。

正欲跳下懸崖的陸莫言手臂突然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她往後拖帶,隨及她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被風吹透的寒涼一瞬間被掩住了,絲絲暖意溢滿全身。

她一抬頭,便看見了任義低垂的雙眸,“小任。”“啞巴。”“殿下小心!”韓都統帶著人更近了一步,眼看著就要上來抓人。“你們先退後!”“殿下!”“我說了退後,是聽不明白嗎?”任義的厲聲喝斥下,眾人只得又退後了些,趁著眾人退後的間隙,任義抓起陸莫言的手沿著崖邊朝東跑去。

兩人衝開了邊上幾人跑了幾十步,但是眾人追得緊,人又多,他們剛跑到一處雜草茂盛,崖邊立著一塊巨石的地方,便又被圍住了。

“殿下在做什麼?明知道她是逃不脫了。”韓都統一臉無奈,急著抓人回去交差,太子卻冒出這一出,實在搞不懂這位殿下的意圖。

“太子殿下,再這樣掩護刺客,有些事情可就說不清了。”鄭則在人群中朗聲道,貌似提醒,卻像警鐘般鳴響在耳邊。任義呆了一下,抓著的手稍微鬆了鬆。陸莫言也呆了一下,面色悽悽,心想自已刺殺失敗怎麼也要死的,還存什麼妄想,又何必連累小任。

想到此處,她決然地抽岀手轉身一躍。無邊的霧氣升騰,陸莫言閉上了眼睛。五彩斑斕的光暈,眩目閃耀,恍惚中她好像看見了父親,母親,還有弟弟。阿語,姐姐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好好的,這漫長無望的人生啊,終於結束了。

“啞巴!啞巴!”有一個聲音在迴盪,好遠好遠,終是我無法觸及的地方。

“啞巴!啞巴!”任義只覺手中一空,還來不及反應,身旁的人便已消失不見,墜入這無底的深淵中了。任義朝下高聲喊著,聲音四處迴盪,只是這寂靜的山谷再無其他聲音,只有濃得看不透的霧,一片蒼茫。

“啞巴!”鄭楓踉蹌著也走到崖邊,“什麼也沒有了。”任義滿目空洞地推了他一把,“你怎麼不保護她?”鄭楓瘋了似的也狠推了他一下。“怎麼保護?你倒說說我怎麼保護?”鄭楓待著啞口無言,任義眼前有些模糊,水氣浸滿了眼眶。

“我先回去稟報皇上,你們派些人去山底搜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韓都統四下翻查了一遍崖邊命令道,“都統,這麼高,莫說活命,就是屍體恐也四分五裂,難以尋到了。”“至少細細搜查三遍,確定毫無活跡再來複命。”“是。”韓都統帶領著一眾侍衛和御林軍走了。

鄭則懶得喚他那不聽話的兒子,也與隨從離開。重霧崖旁,只剩下相對而立的兩位公子,一個傻愣著,一個眼睛紅紅的,眼角已溢位了淚滴。

遠處,楊木頭和錢春默默看著這裡,隔了很遠的距離站立著,寂靜無言。楊木頭轉了轉頭,看見更遠處還立著個人,山風吹得衣襟抖動,身形卻是又長高了一大截。

“小於,你還不走嗎?”“走,我這就走。”小於轉了身,衝楊木頭搖了搖手,漸漸遠去,十五歲的少年,背影竟然如此落寞。

楊木頭嘆了口氣,再看看自家主子,不由得又重重連嘆了好幾口氣,惹得錢春看過來,楊木頭沒好氣地道:“看什麼?沒見過。”錢春沒理他,笑了笑轉回了頭。楊木頭更是氣極,卻無處發洩,只得暗暗蹂躪著腳下的雜草,一腳一腳,消磨著時間。

起風了,吹起一片昏黃,枯敗的葉子打著旋在山裡飛舞。

呼呼地風聲,馬車走得極快,顛簸中的陸莫言摟著弟弟,聽著駕馬的老餘“駕!駕……”連聲催趕著拉車的馬匹。車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大。

“姐姐。”弟弟蒼白的小臉抬頭看她,眼睛裡透著一絲恐懼。“不怕,不怕啊,阿爹會來救我們的。”陸莫言拍著弟弟的後背,把他摟入懷中,回頭看窗外,飛揚的塵土中依稀能看到,一隊人馬已追至近前。

哐噹一聲,馬車震起,陸莫言和弟弟在裡面左右劇烈搖晃,趕忙扶緊車廂內壁,後面追擊的的長槍已紮了車上一個窟窿。“老餘,再快些。”“是,小姐,你照顧好少爺。駕!”馬鞭聲聲,馬車飛馳在山路上,環山的路很窄,將將比馬車稍寬了些許,馬車緊沿著山壁而行,另一側則是萬丈深淵。

突然又有兩杆槍紮了進來,巨大的外力讓車廂一個驟拐,“嘶……!”前面的馬失控地前蹄騰空而起,根本沒顧忌老餘收緊的韁繩,發瘋般向前奔去,前面便是一個急轉彎,馬直衝而去沒有調頭,一下便墜入到旁邊的懸崖。

“啊?!啊!啊!”眾人一片驚呼。幸好崖邊灌木叢纏繞著亂石,車廂朝下傾斜地卡在了崖邊,趕車的老餘沒有被攔住瞬間落入了深淵,馬騰空折騰了幾下韁繩一斷也摔了下去。

陸莫言眉角刺痛,有血順著臉龐流了下來,應該是剛才刺入的槍頭扎傷了那裡。姐弟倆緊緊縮在一起,躲在角落不敢動上一動。任憑車廂吱吱壓壓似下一刻就要掉下去。緊跟而來的人在外面大聲說著話,爭執著是想法子救他們押回去交差,還是直接拿槍棍再助力一把推下去了事。

山谷的潮氣泛上來,又冷又溼,霧重了,絲絲縷縷,漸漸成了白茫茫一片。陸莫言想伸手撥開這雲霧,怎奈手抬不起來,只感覺四肢無力,似乎全身都動彈不得。

無盡的酸、痛襲來,一陣一陣,幾乎無法忍耐,卻也只能無助地受著。人生一世,真的就是苦難煎熬嗎?可是,我不是死了嗎?她腦子突然一個激靈,也只是片刻的一閃,轉而又陷入混亂。

為何,還要我受罪,還要我有那些記憶?陸莫言渾渾噩噩地想著,頭疼地炸裂,一隻大手撫上了她的額頭,輕輕地,慢慢地,舒展她解不開的眉頭。陸莫言頓時舒服多了,眼皮動了動,緊皺的雙眉微微展開,又沉沉進入一片無知無覺的無境之界。

“姐姐,姐姐。”陸莫言低頭看了看身旁瘦弱的弟弟,摟緊了他。兩人縮在窄小的車廂中,忐忑不安,對視的眼神裡寫滿了恐懼。這時聽到外面好像又來了一些人。叮噹一陣兵器交刃,打鬥和慘叫連聲迭起。

“是阿爹嗎?阿爹來救我們了!”弟弟一陣欣喜,情不自禁輕聲出口,激動之餘只稍稍直了下身子,車廂微微一動便忽地又往下栽,搖晃中兩人失聲驚叫,陸莫言拉著弟弟的手閉上了眼睛,心想此生完矣,阿爹,來生再見吧。

車廂只是又下墜了一截,便感覺有外力拖拽,暫時穩在了就要全部傾覆的一剎那,陸莫言和弟弟睜大眼睛,滿臉疑惑。

“行兒,語兒,快,伸手過來。”車門外伸進一雙手,青筋暴起,孔武有力,陸莫言和弟弟趕忙伸出了手。那雙大手緊緊抓住他們的手,牢牢握住,一個用力,陸莫言和弟弟同時從摔的殘破的車廂內騰空而起,撲面的血腥氣味和煞白的天讓她旋暈恍惚,眼前是模糊破碎的一片青白,只覺得身子驟然一輕,接著便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耳邊聽到一陣巨烈的聲響,然後漸漸遠去,馬車墜入了懸崖。

陸莫言想看看弟弟是否也已安全,可四周全都是霧,濃得化不開,拔不散,什麼人也看不到,只能感覺自已倚在一個寬厚的肩膀上,安穩可靠。

但是弟弟呢,阿語,你在哪裡?阿語,你還好嗎?陸莫言揮著手,拼命地眨眼想看看清楚,她要驅開濃霧,看看真實的世界。

“阿語,阿語……”陸莫言喃喃自語,急得呼之出口。“阿語,阿語是誰?”背後的人輕輕言道,似在問她,又似在自言自語。那是個年輕的男子聲音,低沉溫柔,陸莫言覺得熟悉,又憶不起是誰,她想轉頭看看,卻發現她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看不清,甚至腦子也是混沌的。

眼前的亮色忽然裂開,一道道裂紋,縱橫交錯,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啪的裂成了塊塊碎片,她又進入了一片黑暗。

是誰在說話,覺得安靜久了,忽聽到耳邊不斷傳來女聲交談,即使只是低聲細語,依然有些嘈雜。陸莫言微微睜開眼,眼皮沉重的很,勉強有一絲絲光映入了眼簾。

床帷高懸,自已躺在床上,一張闊氣精緻的大床,紮起的簾幕一看就是上等製品,整個房間都似王孫貴族的家宅,擺設華貴有致,舒適中帶著豪氣。

眼皮抖了抖又合上了,陸莫言渾身都卸了力般癱軟著,連再睜開的力氣都似沒有,她也懶得再掙扎,只靜靜躺著,想道:“我這是在哪兒?莫不是重新投生了?所以,現在我是個新出生的嬰兒?”陸莫言想著不禁微微上翹了嘴角,“真好,我又有爹爹和孃親了,我又有人疼了。”

身旁有兩個侍女像是在給她擦拭身子,剛剛聽到的說話聲就是她倆在竊竊私語。聲音似在耳邊,卻又不太真切般忽遠忽近,聽不太清楚。陸莫言也沒想聽她們說什麼,只是閉目養神假寐著。

感覺她倆忙完後輕掩好被角站在床頭看她,然後一個侍女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這都多長時間了?”“是啊,大半年了,咱們主子可真費了心了。”另一個侍女道。“這姑娘也不知到底有什麼魔力,叫咱們太子爺這般救治,要不是四處尋得的眾多好藥供著,只怕早沒了性命。”“可不是。”

陸莫言這幾句聽得真切,越聽越不對勁,待聽到太子爺這兒,心裡一震,嘴上不由得喊了句“小任”。

兩個侍女呆呆互望了一下,“剛剛姑娘說話了?”“是啊,就是不知道說得什麼?”兩人同時低頭看陸莫言,陸莫言茫然地睜開眼,看著她倆。“太好了,姑娘醒了!”“我去叫人,楊都威就在外面。”

“陸姑娘,陸姑娘。”楊木頭風風火火地隨著侍女跑了進來,看陸莫言沒有反應,只木木地睜著眼睛,忙在眼前來回晃著手掌,低聲叫她。

“木頭。”陸莫言使岀了好大勁才輕輕吐岀一句,眨了眨眼睛。“哎,是我,你真的醒了,陸姑娘。”楊木頭放下手,臉瞬間笑成了一朵花。陸莫言卻是面色悽楚,心中一酸,原來我沒有新生,我還要把這破敗不堪的人生接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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