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附近東南方向是大平原,而西北則是高山入雲,玉山和靈山相連而起,綿延百里。皇室的宗祠修在京城西郊的靈山上,靈山千巖萬壑,崇山峻嶺,壁立千仞,危峰兀立,甚是雄偉,也極為陡峭。每年的十月初一,這裡便會封禁,因為這個日子,是皇上要來宗祠祭祀的日子。

祭典的程式每年都一樣,任義與王侯眾臣跟隨在皇上身後,走進了大殿。今天任義心裡一直惴惴不安,木訥地行著跪拜大禮。他暗暗想著這會兒啞巴來了吧?她是否已在偏殿等候?她到底想跟義父說什麼?

任義看著義父的背影,總有種不好的感覺,啞巴不會有什麼不良企圖吧?想至此,又輕輕搖搖頭,如此侍衛林立,戒備森嚴,她自已一個人能幹什麼?一切都會安好,莫亂想莫亂想。

任義心裡正安慰著自已,忽然肩膀被人碰了一下,他轉頭一看,斜後方的鄭楓笑著看他,作著無聲的口形,道:“今天怎麼傻呆呆地,心不在焉,想什麼呢?”“管得著嗎?你才傻!”任義也作著口形回了一句,輕哼了一聲沒再理他。

鄭楓有些悻悻,百無聊賴,本打算與他再交談兩句,正前方的父親鄭則忽然輕咳了兩聲,鄭楓嚇得縮回了手,沒再有所動作。

任義斜眼看了看鄭則,心道:“義父一會兒要見啞巴的事,成安王是知道的,但他應該是沒告訴鄭楓。他倒是把兒子撇得乾淨,好多事都沒讓鄭楓摻和,護得周全。”目光中的鄭則面容嚴肅,直視前方,似絲毫沒注意身旁的人。

儀式結束後,皇上會在偏殿歇息一下,喝會兒茶養養神再回。一般陪同的只有太子和成安王父子,聊會兒天說說話,不談國事只嘮家常。除了御林軍和殿前侍衛,其他大臣便會先行散去,宗祠一時間又恢復了清靜。

“仁兒,叫她過來吧。”衛過斜倚在榻上,輕輕抿了口茶,然後吩咐任義。“是。”任義站起來行禮後揮揮手,一旁的楊木頭看懂了他的示意,低頭抱拳後退了出去了。

剛才儀式一結束楊木頭便過來向任義稟報,陸莫言早已到了,此刻正在一旁的房間等候召見。任義聽了並沒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是福不是禍,該來的總要來,自已今天一直胡思亂想的又是為哪般。他靜了靜雜亂的思緒,看義父一行人已向偏殿走去,忙快走了幾步,跟了上去。

“是有什麼人來嗎?誰啊?”任義剛重新坐定,下首的鄭楓好奇地低聲問道。“馬上就到,你自已看吧。”任義有些煩躁,不耐煩地應了一句。“吃火藥了?氣性好大!”鄭楓輕輕笑了聲,倒也不惱,隨手拿起一個桌上盤裡的桔子,慢慢剝起皮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楊木頭引著陸莫言進到了偏殿,鄭楓一看見陸莫言,一時間驚詫萬分,眼神呆了一剎,手上的動作停在那裡,未剝乾淨的桔子握在手中不再動彈。“啞巴。”他輕吐出兩個字,隨即目不轉睛地盯著陸莫言,要看看她來做什麼?

“皇上,來人帶到。”楊木頭行禮後退到了一邊。陸莫言行了跪拜大禮,低著頭道:“民女陸莫言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嗯,聽仁兒說你想見朕,有什麼事要當面說與朕嗎?”衛過微微坐正了身子,看著幾丈開外跪著的姑娘,緩緩問道。“是。”陸莫言斬釘截鐵地回答。

“好,抬起頭來,說吧,朕聽著呢。”陸莫言聞言慢慢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正前的一張黃色龍榻,榻上一邊擺著四方小桌,桌上是茶水和糕點水果。桌旁榻上坐著一個五十左右的男人,身形魁梧,臉龐削瘦,雙目有神,高視睨步,一雙大手筋骨有力,一看就是平時不少習武練功的主兒。

原來他沒有變多少,雖然白髮多了些,皺紋深了些,但陸莫言還是一眼便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個衛叔叔,只是那時的他氣宇軒昂、意氣風發,如今那種風貌似已不復存在,現在的他彷彿多了些枯槁陰沉,鬱鬱寡歡。

陸莫言心中暗暗哼了一聲:你做了皇帝,九五至尊,一切隨了心願,可還有什麼不滿?

衛過嚴厲的眼神掃過來,陸莫言才意識到自已失禮了,竟然瞪著皇帝看了好久,卻遲遲沒有開口。忙收回了直視的目光,道:“皇上可還記得閆雲?”

一句話衛過和在坐的鄭楓、任義都不禁一震,她為何提起此人?眾人都不解地看著她。衛過高高坐在上頭慢慢答道:“當然,閆雲不僅是前朝漢國第一大將軍,更是朕結義的大哥。”“他死時皇上是不是就在身旁?”“是。”“那他是怎麼死的?還請皇上明示民女。”

“天下人皆知,閆大哥戰場上中了浸毒的暗箭,毒發身亡。”

陸莫言聽罷忽然冷笑了幾聲:“是嗎?皇上你心中有愧嗎?”衛過眉頭皺起,臉沉了下來,威而不怒道:“你是誰?你有何身份來發問?你是來討伐朕嗎?”聲音一聲比一聲高,眾人聽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時間整個大殿靜得出奇,只有陸莫言的聲音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響在眾人耳邊:“我是苦主。”

“苦主?”衛過淡淡重複,繼而仰天大笑起來,眼角卻噙上了淚花。“朕的閆大哥一家早就沒了人,又何來的苦主。”衛過向前傾了身子,盯著跪拜在地的陸莫言道:“你到底是何人?”

陸莫言沒回答,只是也盯著高高在上的皇帝。視線交織的沉寂中,突然旁邊傳來話語:“皇上,我看這姑娘甚是面熟。哎呀,你,你難道是閆行?”

眾人一看,卻是坐在陸莫言左手邊的成安王鄭則,此時他正一臉驚訝的望著陸莫言。“什麼?”衛過騰地站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地踱到陸莫言身旁,仔細端詳,眼神漸漸柔和。坐在陸莫言右手邊的任義,眼神卻犀利起來,握著的手心微微岀了汗。

“你真的是行兒?”衛過問。“閆雲的死,你可心中有愧?”陸莫言並未回答,只是冷冷地接著問這個問題。

“我……,我是……”衛過想起往事,心裡不禁悽楚。 突然眼前白光一閃,一道渾厚的力量將他推向一邊,他一個踉蹌,只覺臉龐一陣勁風吹過,似有利刃沿著面板劃去。

“叮”一聲,很輕的一聲落地響動,衛過驚魂未定地恍過神來,“父皇,你沒事吧!”旁邊扶著自已的人正是太子任義。“啊!”周圍人一陣驚呼,侍衛正欲上前,只聽一陣咣噹亂響,陸莫言已衝破門口侍衛的阻攔,飛也似的逃岀大殿。

“刺客,是刺客,快追。”鄭則忙站起來大聲喊道,殿內立時有些慌亂。“韓都統,帶殿外一眾侍衛去追,通知御林軍圍住宗祠,不能放走任何人。殿內侍衛護駕。”衛過忍住臉上的刺痛,沉聲喝道。“是。”韓統領領旨欲岀殿,“慢著,”衛過又道,韓統領轉身聽候吩咐,“抓活的,不可要她性命,我要親自審。”“是。”

待任義把自已扶上龍榻,衛過抹了把臉,才發現到底還是劃破了面板,有絲絲血跡。心中不禁疑惑,這種小傷口,於自已這種長年行軍打仗之人,根本不值一提,為何卻疼痛難忍,似有百隻螞蟻啃咬,異常難受,心中隱隱暗叫不好。等隨行太醫趕到,果然證實了心中猜想。

暗器很小,如針鼻般錐形銀刺,卻餵了巨毒,即使只如此小的傷口,恐也有性命之憂。一陣陣眩暈上頭,衛過把親信都調到身旁,封鎖偏殿。讓太醫全力醫治,先把毒氣壓制,別讓它散於經脈,待這裡妥當後回宮再好好治療。

任義被派到宗祠外,引領御林軍圍剿刺客。如此境地,他作為太子卻不得近於皇上身邊,任義心裡雖不好受卻也理解。必竟陸莫言是自已引薦於義父的,即使關鍵時刻自已岀手相救,可終究是脫不了關係,難免義父生疑,失了對自已的信任。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早早擒獲陸莫言,看看她怎麼說,她為何會仇恨義父,是否又受人所使。想到這兒任義輕輕嘆口氣,心中暗幸,好在她沒刺殺成功,否則釀成大禍,我與她以後可怎麼才好?只要她有苦衷,只要她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我必想盡方法幫她開脫,大不了義父生氣我這太子不做了,想想還有些輕鬆。

任義此刻只盼得趕快見到陸莫言問個清楚,順便也讓她知道自已的心意。此刻他心裡突突跳的厲害,一陣陣不安席捲全身,更深處升騰起的恐懼在漸漸變重,只怕沒了機會。

越是著急,越是沒有音信。宗祠外悄無聲息,只能聽到祠內一隊隊侍衛匆匆的腳步聲,似還沒有搜到人。“小於,”任義喊道,“還沒一點動靜嗎?”“是,太子殿下,整個宗祠圍得水洩不通,她出不去的。”

一個少年軍官應聲跑過來應稟。任義也沒想到,到御林軍這兒還碰到個熟人。今日帶軍負責皇上安全的人裡竟有於青,不到兩年的時光,小於已是護軍參領,一個有官職的小軍官了。

“主子,別擔心,皇上都說了要留活口,什麼事見面了再說。”一邊的楊木頭看任義擔憂的神情越發沉重,開口勸慰,任義勉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心道:“果然是一直跟著我的人,木頭他倒是知我心事的。”

任義坐在祠門一側房內等候訊息,琢磨陸莫言的暗器是藏在哪裡,進宗祠侍衛是會仔細檢查的,雖說那麼小的東西藏在內衣深處是不好查岀,但也不易快速翻岀射擊,還得藏於一處易岀手的地方,到底藏在了何處,能讓她傾刻間岀手。

任義回憶起剛才殿內刺殺的片段,好像陸莫言雙手並未動作,只是仰著頭盯著義父。靈光一閃,難道是牙齒,只聽說有殺手將毒藥藏於齒內,以備不時之需咬牙自盡,莫不是還能藏下暗器?其實想想只要暗器足夠小,也並非無此可能。只是必須與刺殺者在很近的距離,才能一擊即中。

任義陷入沉思,正想得入神,忽聽得不遠處一片嘈雜,兵士迅速往那邊圍攏,有人高喊道:“就是她,快截住,她已受了傷,跑不了多遠了!”

“啞巴。”任義不由得喃喃出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往聲音叫喊處跑,“哎,主子!”楊木頭看任義嗖地一下衝了出去,忙一邊喊著一邊快步追了過去。

遠遠看去,前面一堆人,有些散在四處或躺或坐,疼痛得呻吟著,似受了傷,還有些反應快的往樹林深處追去。“怎麼回事?人呢?”“太子,刺客衝破了包圍,向重霧崖去了。”“你們……”任義顧不得訓斥,“快追!”只喊了一句便拔腿朝重霧崖方向跑去。

穿過樹林,前面亂石嶙峋,已到了山崖邊。這處懸崖深不見底,崖邊雜草亂植叢生,崖下常年籠罩著濃重的霧氣,被人稱為重霧崖。

任義跑出林子,已看見重霧崖邊圍了一大圈兵士,最前面還有些殿前待衛,而被圍住之人,已被逼迫到崖邊,身後幾步開外,便是霧氣濛濛萬丈深淵。圈子在慢慢縮小,當前的人在步步緊逼,眼見的崖邊的人又往後退了一步。

“停,你們快停下。”任義大喊著跑了過去,拔開外層的兵士走到了裡面。韓都統看是他來了,揮了下手,十幾個殿前侍衛站在那裡停止了攻擊。

這時任義才看到,韓都統旁還站著鄭則父子,不禁心裡暗道:“這兩父子被義父安排去搜查刺客,倒是親力親為,竟然這麼快便衝到了最前面。”他只輕輕掃了他們兩個一眼,便移轉目光,向前看去。

只是有一柱香時間沒見,陸莫言此刻已是十分狼狽。髮髻紛亂,衣衫殘破,臉上沾濺著血跡,胳膊和胸前更是被血色染透,還在慢慢往外滲漫。手裡不知從哪裡奪來的刀上斑斑殘紅,尚有新鮮的血滴點點墜落。

任義心裡一陣絞痛,迎上陸莫言的雙眼。她眼神幽深,沒有光,沒有底,沒有一絲微瀾,只有無盡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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