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遍地的山路上飛奔而來兩匹駿馬,揚起陣陣塵土。馬蹄聲急促清脆,打頭的是位公子,一身玄色,勁裝打扮,緊隨其後的是位青衣短襟的男子。兩人甩動著馬鞭,匆匆而行,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斜陽中,只剩下地上打著旋的落葉和未散的煙塵。

“少爺,叫人送個信不就行了,幹麼還專門趕過來?”楊木頭牽著馬追上前面的任義。兩人趕了兩天路,總算是天黑前進了安城。

“怎麼,累著你了,以後你可以不跟著。”任義沒有回頭,只是快步向前走著。“不是不是,我怕少爺您累著。”楊木頭趕緊解釋。“累什麼?此事我就需親力親為。”“是是是,我就不該問,陸姑娘的事,少爺當然得親自來。”

任義聽了回頭看了一眼楊木頭:“那還多什麼嘴?這次是我有求於陸幫主,咱得拿出誠意來。”楊木頭笑笑沒再說話,只心裡嘀咕:還不是想多見一面,看你裝到幾時。“木頭,到了。門口把馬拴好。”“哦。”楊木頭看看前面,不覺間已到了鍾巷街。

楊木頭拴好了馬剛進了門,正待開口,卻瞧任義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老劉在旁邊衝他點點頭打了招呼,便輕手輕腳地走開了。

楊木頭有些疑惑,任義又比劃了兩下,指了指廂房,楊木頭順勢看去,那房裡點有燭火,透過紗窗,一位姑娘影影綽綽的身姿顯了出來。原來陸姑娘正好在這兒,倒省了去雲義莊找她了,我還在這兒幹嘛,趕緊也退吧。楊木頭心想著比了個先撤的手勢,瞧任義點了頭,便飛快地退下了。

任義悄無聲息地走到窗邊,偷偷往裡望去,看到的是姑娘側影。陸莫言正坐在桌前,瞧著眼前的燈燭發呆。面龐被火焰映得紅紅的,微風拂來,火苗在那張美麗的臉上晃動著光影,明暗交織中雙眸幽幽地透著亮,越發沉靜動人。任義站在窗邊默默地看著,不想打破這一片祥和的美麗畫面。正看得入神,忽見陸莫言轉過頭來,莞爾一笑道:“還打算站多久?”

任義猛地一驚,愣了愣笑道:“早知道我來了嗎?”陸莫言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窗邊,“不進來嗎?”“嗯,想和姑娘隔窗私會。”“你這是看了多少話本子?好啊,”陸莫言抱起雙臂,瞅著窗外的任義笑道:“那我們就這樣說話吧!”

“不要,我改變主意了,閨閣密會豈不更好。”任義說著轉身從房門進到了屋裡,陸莫言依舊抱著臂瞧著他笑。任義從頭到腳打量了自已一番,“笑什麼?我哪裡不對嗎?”“任大公子管得著嗎?我就是想笑。”陸莫言看任義被盯得有些無措,手都不知放哪裡了,笑得更歡。

“幹嘛?”任義故意嗔怪,忍不住拍了下陸莫言。“你好笑啊。”“哼!”“好了好了,不笑了。那個事是有答覆了嗎?”陸莫言問起了正事。

“是。義父同意了。只是啞巴,你身份畢竟只是一介草民,所以皇宮難進,地點定在了宮外,你可介意?”“不會,我正不想進宮去。”“行,下個月初一,也就是十月初一,義父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宗祠祭拜,到時候你在北偏門等著,會有人引你進去。”“好。”

任義從懷裡掏出一枚精緻小令牌,交到陸莫言手中,“這個你拿好,以供引你進去的侍衛查驗。”陸莫言接過收好後問道:“你這次在安城待幾天?”“見了你就好,明天一早就走了,我義父不知道我專門過來了一趟。”“偷跑出來的?”“是啊,要不叫私會呢!”任義衝陸莫言眨了眨眼,“就擠出這點時間,還得儘快趕回去。”

“那早點休息,趕一天路很累了吧。”陸莫言道。“不累,好不容易見一次,這就攆我走了?”任義坐到陸莫言剛坐過的椅子上,歪頭衝陸莫言笑道。“不識好人心。那就讓老劉再上些熱茶,我們說會兒話。”陸莫言倚在桌前道。“不用,喝這個就行。”任義說著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好幾口。

“哎——”陸莫言伸手製止,卻剛好碰到任義的手,立馬縮了回來,有些急促地道:“那我喝剩的,你也不問問,怎麼端起就喝啊?”“沒事,我又不嫌棄,這水不熱不涼,很好喝。”陸莫言一時無語,在任義的笑容中覺得臉微微發了燙,心裡暗惱著:我嫌棄不行嗎?卻也真的氣不出來。

“陸姑娘,我看今晚月色很美,能否與我岀去走走?”任義踱步到視窗,看看窗外然後回頭道。“幹麼文紂紂的?”陸莫言輕笑。“我很正式地邀約,好不好?”“好,看在你辛苦跑一趟的份上,走吧。”陸莫言揮揮手,任義趕緊跟上,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月光溫柔。月亮朗潤皎潔,星星很少,點點閃亮,整個夜色格外撩人。風微涼,空氣不燥,兩人走在城裡的小巷,心情舒暢,渾身輕鬆,似拋去了所有煩惱憂愁。路上幾乎已沒了行人,他們漫無目的走著,石板的路上銀白光亮,映著偶爾還閃著的燭光。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任義輕輕吟岀口,陸莫言一旁輕笑:“任公子好雅興。”“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學的不少。”

“有感而發。我少時一直在軍營,也就這幾年讀了些書。這些文人雅士,有時真的不得不佩服,有些話你覺得在心裡湧著,卻不知如何道起。可當你讀到他們的一些文章詩句,頓時有正中下懷、直抒胸意的感覺,而且用詞華麗巧妙,讓人感嘆。”任義道。

“有時間你也作一首詩出來給我瞧瞧。”“慚愧慚愧,我恐難及其一二。”任義低頭淺笑,繼而向陸莫言投去目光,“你若喜歡,我試試。真不行我讀些好的給你聽。”“開玩笑的,你還是忙你的大事吧。”陸莫言揹著手輕走兩步。

“啞巴,你提前到京城我找你去,可好?”“這個……我不會提前很多,可能有些忙,算了。”“是不是要見皇上了緊張,也好,那等見過之後再多待幾天,這總可以吧。”“好。”陸莫言似有些侷促不安,微微應了聲。

“你到底想向義父說什麼?”任義好奇地忍不住問,但瞧陸莫言面露難色,又連忙道:“沒事,不想說便不用說,反正到時我也在場,自會知道。”看陸莫言滿目疑問,任義接著道:“只你和義父單獨見是不可能,偏殿休息時義父會召見你,成安王父子還有我,還有些侍衛都會在,至於其他人應該是會屏退的。”

“哦。”陸莫言聽罷長長回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無妨,我心裡是有這個準備的。皇上身邊防備森嚴,時刻謹慎,我能理解。”任義點點頭與她繼續並肩走著。

“說起這個宗祠,可不只祭奠皇祖一脈,裡面供的是三家宗室。”“三家?”“對,人們想必都知道,我義父他們三人曾義結金蘭,閆雲是大哥,義父老二,鄭則是三弟。”“是,這個都知道。”“我義父感念當日情誼,所以建宗祠時便把三家一併供於裡面,閆雲伯伯家沒了後人,每年我們和成安王鄭則父子都會一起祭拜,也算閆家香火未斷,尚有後人。”陸莫言在一旁聽後輕輕嗤笑了一聲,神情冷冷的,未再答話。

任義好久沒見陸莫言說話,以為她有些困了,便打著哈欠道:“哎呀,這回是真瞌睡了,我們回去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說完任義笑了,笑得無所顧忌。陸莫言看著他的笑臉,一時有些恍惚,黯然想到以後恐怕沒有這麼靜好的相處機會了。

呆呆立了一刻,才低下頭輕輕回應:“好。”轉身默默往回去的路上走去。夜深露重,路上已沒了行人,只有兩人的腳步輕輕地迴盪在街角,並行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成安王府的靜思齋微微閃著燭火,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的秋風吹過,帶動一片嘩啦啦的樹葉飄下,落於小徑或湖水中,驚起一圈圈漣漪。

靜思齋位於靜湖中心,由蜿蜒曲折的石橋連線,門囗種下了一片林子,曲徑通幽,是一處靜思好處。成安王鄭則在燭光中翻著手中的書,卻無意去看,只是靜靜地等待,等一個人的到來。

悄無聲息的一個黑影走進了光亮中,鄭則抬頭,對上了來人的雙眼。“義父,我已照你的吩咐準備妥當。”“好,我這就叫她去你那裡裝好機關,你不必露面,也不用多說。”“是。”來人行了一禮轉頭便融進黑暗,瞬間消失不見了。

陸莫言來靜思齋不止一次了,待她身手敏捷地落入屋內時,鄭則在燈下正昏昏欲睡,卻在一點響動後瞬間睜開了雙眼,看到陸莫言才微微放鬆了些,低聲道:“你來了。”“是。”

“去這個地方,那裡有人安排。”“是。”陸莫言接過鄭則遞過來的紙條,“我先去了。”轉身欲走。“莫言,”鄭則忽然在身後叫她,陸莫言止住了腳步。

鄭則起身走到陸莫言一旁,拍了拍她肩膀:“萬事小心。”大手壓在肩膀上,陸莫言止不住心裡一顫。這位從小便認識的叔叔,後來的義父,素來是沉著臉話很少的人。既便搭救了他們姐弟,並安排好他們的一切,陸莫言心裡敬他、謝他,卻親近不起來,感受不到父親般的溫暖。

陸莫言微微縮了縮身子,往旁邊躲了躲,輕輕點頭“嗯”了一聲。“這次來京城沒見楓兒吧?”“沒有。我今天才剛到。”“好,也不必見了,等事成之後,我會好好安排。楓兒提起過你,看來他很喜歡你。”

陸莫言不知鄭則想說什麼,只能靜靜地待著不動,低頭看著地面沒有作聲。“你們本來就有婚約,在我心裡是作數的。他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將來的一切都是你們的。”鄭則緩緩說著,看陸莫言的反應。

陸莫言聽罷轉身施了一禮道:“義父,我不想要什麼。我做此事只是為了替父親討個公道,事成後只求義父放我姐弟歸隱,尋良醫讓阿語身健體康便可。其他我一概不會再企及。”鄭則抬手扶起陸莫言,笑道:“你倒通透,可惜了楓兒的痴心。你且好好去,事後必如你所願。”“那我走了。”陸莫言抬頭看向鄭則,難得看到他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也是冷冷的,沒有絲毫溫情。

陸莫言走後,鄭則出門走到了湖邊,風更盛了,一陣一陣地搖晃著樹枝,夾雜著呼呼的號嘯。鄭則花白的頭髮吹得有些凌亂,衣袍也隨風飄舞起來。天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一片昏暗。黑夜中鄭則掩了掩衣襟,已是深秋,這天是真涼了。

他看著波紋連起的湖面,喃喃道:“明天就是十月初一了,衛過,又到了我們祭祀故人的日子,你可想見見故人的女兒?”說完他嘴角微微撇起,彎成了個向上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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