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容翎第一次見到青年。

七天後的清晨,他做了一個夢,白日夢。

這個夢實在是太過美好,以至於他無法想象會真實發生。

當車子離去,注視著青年的目光也被迫收回。

容翎白玉一般的稜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變化,只有那張寡淡的唇瓣抿的更緊了一些,一切似乎一如往常。

紛亂的思緒被收回。

只是他沒發現溫哲落在車子上的目光,瞳孔有些發散,很明顯是在發呆。

容翎。

容氏集團董事長。

一個商場上攪動風雲的無情劊子手。

單單從容氏集團大廈跳下來的人都一隻手數不過來。

十八歲接手容氏集團,不到兩年便讓瀕臨破產的容氏轉危為安,二十五歲帶領容氏衝出了國門,二十八歲建造了以容氏集團為首的龐大閉合生態圈,今年他三十二歲。

容氏這個超級巨無霸的掌控者。

一個被譽為冷血機械的人。

沒有親情,沒有愛情,人類應該擁有的一切感情他似乎都不具備。

但是……

此刻只有容翎自已知道,伴隨著那道影子的遠去,心臟之中如影隨形的掙扎和孤獨幾乎將他吞噬。

人都說高處不勝寒。

他所渴望的終究只是奢望,他啊,是個膽小鬼呢。

輕輕眯了眯眼,溫哲的眼睛裡帶著笑意,琥珀色的眼睛裡淬著陽光,隨後彎了彎嘴角。

唔~

似乎很適合成為這個世界的錨點。

隨後,他起身,朝著車子走去。

溫哲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偶然。

七天前他的靈光復蘇,來到了這個世界,他需要一個錨點來錨定世界,而這個錨點需要足夠的優秀以及……

獻出自已的所有。

溫哲抱著大橘貓,臉上是暖陽一般的笑意,他起身走動間,一舉一動都是朝氣蓬勃的大男孩,是青春的活力,卻沒人知道他心底帶著的笑意。

他必須得承認,他更多的是為了那心中的惡趣味,才找上了容翎。

一個孤獨的一心想要嚐嚐愛情甜蜜的大佬遠比其他人更符合他的心意。

而這些資訊,都是這個世界天道提供的。

容氏集團董事長容翎入了他的眼。

而溫哲,遊走在無盡的時空,他是神,靈光卻只為人,也走在成神路。

現在,他覺得容翎很有趣。

想必不久的日後會更有趣。

容翎眼角的餘光裡溫哲抱著大貓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修長的雙腿朝著路口邁動。

容翎低垂了眼瞼,目光裡那個身影似乎正要離開。

是要走嗎?

他記得每次青年離開都是在他離開後,而現在這種和以往不同的變化意味著什麼,他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他似乎能夠聽見到身體在叫囂,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人莫名的覺得煩躁,可更多的卻是發自內心深處的不安,容翎的心臟中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

他不想這樣!

但是,他又該怎麼辦?

容翎眼中翻滾的掙扎,隔著車窗的溫哲自然不可能知道,即便知道了,也大概只是一聲輕笑,他朝著既定的方向走去,隨意的攏著大貓。

溫哲的身影越來越近,容翎一寸不錯的注視著,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一瞬間衝上了大腦讓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開始加速。

他下意識的讓司機放緩了車速,直到本就不快的車子幾乎徹底慢了下來,容翎才神色茫然的伸手摸了摸左側的心臟。

砰!砰!

急促的心跳回蕩在耳膜裡,讓他後知後覺。

他緩緩閉上眼,自嘲的笑了笑。

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可對方連他的面都沒見過,更別提姓甚名誰了。

更何況……

他三十二歲,而青年看起來才剛剛成年。

十四年的鴻溝該用什麼來填?

金錢還是權勢?

商場上那個攪動風雲,殺的無數人為之膽寒的人第一次躊躇了。

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容翎一瞬間睜開了眼睛,那幾乎無法抗拒的渴望最終被他強大的控制力所壓制,似乎也預示著這一場驚豔了時光的歡喜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無疾而終。

他的目光貪婪的注視著慢慢靠近的青年,彷彿過了今天便再也沒有來日。

所幸有著車窗遮擋,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才讓他如此肆無忌憚。

最終,青年停了下來,隔著一道車窗,站立在容翎的面前。

他看見青年笑。

像暖陽。

卻在他的心間炸開一道花兒,大腦一瞬間一片空白,只餘下沉睡了三十餘春秋的小鹿狠狠的撞擊著心牆,撞的血肉模糊。

溫哲走到車子前,看著停下來的車子笑了笑,隨後微微彎腰伸手敲了敲了車窗,大貓被他用一隻手臂安置在臂彎,貓臉上全部都是被蹂躪的生無可戀。

“扣扣!”

車窗被敲擊發出的清脆響聲讓容翎回了神,他強壓下幾乎失控的身體,驅動著的修長的手指僵硬的如同木關節。

緩緩的,車窗落下。

陽光也一同灑下。

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出現在眼前,溫哲輕輕笑了笑。

他眨巴眨巴眼,看著落下車窗的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容翎長得好看,這是幾乎所有人的共識,只是他不愛笑,常年冷著臉,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那幾期枯燥無味的財經報道賣的脫銷。

落在溫哲眼底的人,面板白的有些過分,墨色的眉毛下是一雙幽深如同寒潭一般深邃的雙眼,大概便是傳說中的不威而怒,墨色的髮絲打理的一絲不苟,唯獨那高挺的鼻樑下一雙薄唇帶著些寡淡的色彩,看起來似乎有些薄涼。

但沒有人比溫哲更清楚這個看起來薄涼的人到底有多溫暖。

家族聯姻的父母揹負著夫妻的名義,背地裡卻搞出了不知道多少私生子,連容翎這個唯一明面上的長子也只不過是完成任務的工具。

別說是關愛,如果不是老爺子還有利用這個所謂的長子的心思,恐怕容翎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年幼時,連僕人都是欺辱他的物件,空蕩蕩的別墅裡寂靜的彷彿荒山野嶺。

也在那灰暗的時光裡,數次的死裡逃生讓他早早便學會了韜光養晦。

隨後,他慢慢長大。

說來可笑的是,那些所謂的弟弟妹妹竟然也不再安分。

而這一切竟然是他父母所默許甚至是在背後推波助瀾的。

奄奄一息的老爺子也只是默不作聲,彷彿再沒了年輕時的狡詐。

只餘下容翎一個人。

孤獨從幼年時期就如同附骨之疽一樣纏繞著他,從出生到結束,從未離去。

即便後來,他以雷霆手段斬斷這一切成為這個世界無數人為之稱讚的商業帝王也改變不了他始終只是一個人這個事實。

那個世人所稱讚的傳奇,一生都在孤獨中沉默,隨後死亡。

人們記得他的榮耀,鐫刻他的輝煌,卻無人在意他內心的孤獨。

想著,溫哲的舌尖輕輕掃過牙尖,眼底有些不悅。

如果是其他人生活在同樣的環境裡,估計早就不知道黑化成什麼樣,恐怕哪天世界毀滅了他都不稀奇,可容翎的心願竟然只是嚐嚐愛情的味道,得到一點點的溫暖。

真是…

真是太可愛了……

溫哲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放大。

即便世界以痛苦施加於身,容翎也不怨恨任何人,更從未怨恨過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意外,他最終的結局大概就是一個人默默地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水過無痕。

這樣光明的人,該說不愧是氣運之子嗎。

琥珀色的瞳孔注視著容翎,溫哲低頭將臂彎裡的大貓的解救了出來,隨後讓大貓自已用兩隻前爪扒拉著車窗,只一隻手託著,然後騰出一隻手笑眯眯的伸出。

“早上好,先生,請問……您還缺一個男朋友嗎?”

略帶些柔軟的清冽聲音從耳畔響起,容翎愣住了。

他抬頭愣愣的看著隨意的青年。

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白日夢,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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