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霜清僵在原地,心臟也搞不清,是該快速的跳動,還是該鎮定自若,乾脆就停了一瞬。盤開新在後面看著他,這個時候他不知道在怕什麼。
拉著行李箱的手都不自覺的握緊了些,呆呆地站了半晌。
來都來了,不是不怕嗎,他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邵霜清牙一咬轉身,“開新...我...”
回頭沒看到人難道是幻聽了?可那聲音太真,他有些不敢相信原地轉了一圈。
什麼都沒有,捏緊的手又鬆下來,肩膀跟著眼睛一起垂下,失落的樣子定在那裡。
“怎麼是有人逼著你來的麼?”
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傳到,他的耳朵裡,他猛地抬頭。
是他。
這次他沒有猶豫,也不再多想,比起那些現在他更怕盤開新再一次消失。
邵霜清有些控制不住地飛快走近盤開新,又控制不住的一把將人扯入懷裡。
用力的抱著他,要用這種方式確認這個人是真的在他身邊。
“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還有些委屈。
盤開新很意外地沒有推開他,悶在邵霜清的懷裡說:“那怎麼不回頭看一眼?”
“我怕...是假的,”這個時候他很坦誠,“更怕真的你讓我回去。”那堵牆倒了後他也不再壓抑隱藏自己的心思。
可是他想的太多,盤開新根本不想管這些,來去邵霜清都是自由的。在盤開新這裡他們還和以前一樣,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不管再怎麼硬湊在一起也只會如水中月一般經不起波瀾。
邵霜清垂眸看到盤開新被他摁在懷裡的臉,只能看到光潔的額頭,還有一雙不管什麼時候看都沒有溫度的眼睛,說“怎麼不說話?”
盤開新淡淡地說:“有人在看你。”
其實不是隻看邵霜清一個,來來往往的人都把他們當做新的談資,路過時恨不得要用眼睛拍下這一刻才好。他倒是無所謂,只不過邵霜清也無所謂嗎。
邵霜清這才反應過來,倆男的在大街上這麼抱著是有點引人注目。有些猶豫要不要放開,還沒等想好盤開新就一手推開了他,力氣不大,力著在邵霜清的胸口總讓人有種別樣的意味。
隔了點距離,邵霜清終於看清他,才這麼點時間不見,感覺人又瘦了。
“去哪裡?”
他跟在盤開新的後面,說“你們家這真冷,你怎麼還是隻穿這麼一些?”
其實他的衣服不少了至少比邵霜清要厚。
盤開新偏頭看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我。”
邵霜清伸手圈著盤開新的肩,“我不一樣,我體格好抗凍。”
盤開新被圈著,身體都是偏靠在他的懷裡,這麼走路有些不方便。
“哦,”他敷衍道“你厲害,”然後反手拿開了邵霜清放他身上的手說“冷就穿衣,不要在我身上取暖。”
“不冷。”他還要裝,也不看自己的鼻子凍成什麼樣子了。
“隨你。”
“我們去哪裡?”
“買早餐。”
邵霜清開始自我感動,“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這話盤開新不答。
這個點吃早餐的人很多,每家店都滿坐,盤開新挑了家人少的進去。
邵霜清跟著,站在盤開新的身邊聽他跟老闆說句什麼,然後轉頭問他能不能吃辣。他搖頭和盤開新說“一點就好。”
盤開新帶著他往裡走,找了一處稍微乾淨一些的桌子坐下。
“打算待多久?”
剛到就想著我什麼時候走,邵霜清看也不看他,裝作沒聽見。
盤開新又說:“過幾天我要回家了,沒時間在這給你當導遊。”
邵霜清抓住了重點“過幾天回家?”
老闆端著兩碗粉過來,一碗幾乎是清湯上邊漂了一點點紅油,放開新面前那碗,已經看不湯底原本的顏色,邵霜清看著就已經被辣的想喝水了。
盤開新拿著醋瓶問他“要醋嗎?”
“不要。”他說完還盯著盤開新等著他說話。
“我弟在鎮上住院,過兩天就回去了。”
盤開新說地輕鬆,應該不是很嚴重,但他還是問了句“嚴重嗎?”
盤開新喝了口紅油湯,看得邵霜清直皺眉“還好,醫生說還要觀察兩天。”
邵霜清點頭,吃了幾口粉,不再開口說話。
“所以你什麼時候走?”
邵霜清緩了一會才說“我不能去你家嗎?”
這不是能不能去的問題,問題是去了他睡哪裡?
盤開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著說:“你是想跟我爸睡嗎?”
“......”
“還去嗎?”
邵霜清說:“我可以住旅館。”
“你當村裡是鎮上啊?那裡沒有旅館。”
“那......”邵霜清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那你和我一起住鎮上?”
不知道怎麼就脫口而出了,說完才後悔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憑什麼?”盤開新這麼問他。
對啊憑什麼,他們是什麼關係能要求他去做什麼。
邵霜清語塞低頭吃了口粉,“你來這做什麼都可以我不管,也不陪著,玩夠了就自己回去。”
邵霜清當做沒聽見一樣,說“明年還會去平津嗎?”
“我說了,那不是我說的算的。”
“那以後我還可以來找你嗎?”他這麼執著這個問題,然而盤開新卻回答不了他。
“那我說,我要追你可以嗎?”憋著一股勁就這麼說出了口“憑這個行嗎?”
他一連串的問題砸過去,盤開新那晚之後就知道了,但這麼直接說出口是他沒有想到的。
只要不說出來,什麼心思他都可以裝作不知道,可他偏偏說了就這麼直接的說了,盤開新想說不可以,以後也不可能,讓他換個人他不是好的選擇。
他新盯著邵霜清的眼睛,這個時候邵霜清很勇敢,沒有躲反而更堅定的回看著他。他忽然不想失去這個算是朋友的人,他想永遠用這種身份待在他的身邊。
於是盤開新對他說:“不可以,我們只會是朋友。”邵霜清的眼神明顯的暗下去,盤開新還要說“是朋友的話......”
“不行,”邵霜清打斷了他,多一個字他都不想再聽見,“我們做不了朋友,你該知道的開新。”
為什麼要這麼倔,一定要是戀人嗎?這個世界最容易斷的感情不就是這個嗎?盤開新嘆了口氣,好像有些可惜的樣子。
“原本還想等幾年,可是你總逼著我,我沒有辦法,”他真的沒有辦法了,“逼著我不得不撕開偽裝,又逼得我沒有後路。開新,我說了,”他深深地看著盤開新像要用自己的視線去暖化那一雙眼一樣“我可以等你,多久都可以,但你不要在親手捅破那層窗戶紙後,又來跟我說做朋友這樣的話。”
這比直接拒絕更難過,只要他答應,那這一切算什麼?開玩笑嗎?在邵霜清這他們只會有一種關係,除了那種不會再有其他的。
盤開新擅長沉默,可他在戳邵霜清這方面,不會惜字如金。
“可我不喜歡男的,”撲通!邵霜清的心好像掉進冰河,這裡真的很冷,可盤開新還在對他陳述事實,“我喜歡女孩。”
邵霜清被他這句不喜歡砸的頭暈,四肢麻木,想要反駁卻找不到缺口。
這就是他在被自己觸碰的時候沒有反應的原因嗎?難怪他可以接受他的擁抱,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心無雜念,對這些無感,他早該發現的呀。
邵霜清底氣有些不足,“可以試試......”
盤開新認真道:“我已經試過了,”他慢慢說出像毒藥一樣的話“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了,在那天晚上,我就該知道了。
他好像走進了死衚衕裡,怎麼繞都繞不出去,沒有人來救他。
這頓早餐食不知味,邵霜清心裡不是滋味,卻不能在盤開新的面前表現出來。
盤開新未問他要回去嗎?他說不,問他做朋友嗎?這次他沒有回答。盤開新又問什麼時候回去?他說明年還會去平津嗎?盤開新也沒有回答他。
聊著聊著就回到了原地,他們好像始終繞不開這個。
“不說這些了,我去看看你弟吧?”
“嗯。”
兩人默契的不再說話,好像再多說一句都會兩敗俱傷。
盤開新走在前面,伸手就可以碰到,他不知道多少次這樣看著盤開新的背影。但從來沒有哪一次想象在這樣讓邵霜清覺得觸不可及。
這裡的冬天一直那麼冷嗎?所以在這裡長大的盤開新也冷。他今天數不清幾次的想這個問題,他現在又想,夏天呢這裡的夏天會像平津市一樣熱嗎?熱一些的話會不會開新也會跟著對自己好一點。
突然就很期待夏天,希望太陽可以替他曬化這顆冰心。
如果他不是石頭的話。
邵霜清在怪這裡的天氣冷,所以他又覺得夏天可能會好一些。他可以怪這裡的所有,就是不去想盤開新就是從心裡不喜歡他接受不了他。
他很會替盤開新找藉口騙自己,夏天快來吧,夏天快來吧。
他在心裡禱告。
雖然時間不會因為他的禱告而變快,就像太陽也不一定能照進來那個人的心裡一樣。
有些滑稽,但這好像是他現在唯一能找到的慰藉自己的良藥。
騙人的又有什麼要緊,他甘之若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