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廳堂內,只剩下禪院直毘人自斟自飲。
不明白清是怎麼會提出那種要求,但想來能給甚爾添點兒堵,也並非全無好處吧?
時值傍晚,夕陽已然落下。
做完任務歸來的禪院扇行色匆匆地推門進來,看著醉醺醺地禪院家主厲喝一聲,“直毘人!”
“嗯?”
禪院直毘人微微抬了下眼皮,冷漠地掃了他一眼。
禪院扇頓時感到一股涼意從頭頂直灌而下,不自覺地低下頭,半跪在地,“家主大人,這個月的外派任務已經完成。”
“好,你退下吧。”
禪院直毘人喝了口酒,又見禪院扇跪在地上不為所動,問,“還有什麼事?”
禪院扇雙手緊抓著地面,手背青筋暴起,抬頭質問,“我等為家族祓除咒靈,為什麼家中的妻女也保不住,還要被你發賣?!”
賣?我也沒收錢啊?
禪院直毘人只覺得自已被罵得很無辜,於是問他,“她們對你真的很重要?”
禪院扇大怒,“你這是什麼話?!”
沒有正面回答啊。
禪院直毘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說,“無論是弟妹,還是那兩個孩子,你也沒給她們應有的待遇吧?”
禪院扇冷哼一聲,“那是她們無能,成了我這個一家之主的拖累。”
“你可以去東京找他。”看著他臉上漸漸露出驚容,禪院直毘人幽幽地說,“如果你有不滿的話。”
禪院扇額頭滲出絲絲冷汗,追問,“我……可以去嗎?”
禪院直毘人反問,“你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合作,讓禪院家捲入高層的鬥爭,為此不惜自已成為第一個犧牲品嗎?”
幾個呼吸間,禪院扇強制冷靜下來,“我知道了,容我先行告退,家主大人!”
禪院直毘人笑了,“這就是了,你也不只那一個女人不是?”
禪院扇腳步微頓,最終還是推門離開。
禪院直毘人撇了撇嘴,仰躺在墊子上,看向屋頂開啟的天窗。
從始至終,連摸向刀柄的想法都沒有。
直到現在,都還是那個有賊心沒賊膽的蠢貨啊。
就在這時,一位家僕推門進來,跪伏在地上,說,“老爺,直哉少爺醒了。”
家僕猶豫了一下繼續說,“直哉少爺醒來後大發雷霆,罵您昨天出手太重,導致他沒能醒來見到甚爾。”
“他是這麼認為的?”禪院直毘人啞然失笑,扶著額頭朝家僕揮了揮手,“就讓他這麼認為吧。”
……
第二天,東京,禪院——山吹洋館。
山吹羽衣坐在二樓陽臺的桌子前喝著紅茶,看了看樓下禪院清帶來的母女三人,面露不悅,“我的洋館……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員工宿舍了?”
“這裡其實還挺大吧。”
禪院清微笑著答非所問,說罷識趣地走下樓去。
見到他走了過來,伏黑甚爾指著母女三人發問,“她們怎麼回事?”
“員工福利。”禪院清說著,慢悠悠地走到真希身旁將她的臉正向伏黑甚爾,“你不是想要個女兒麼?”
“看,和你一樣逆向天與咒縛,是不是比起你家那個臭臉小鬼更像你的女兒?”
伏黑甚爾忍不住翻白眼,破口大罵,“這算什麼員工福利?我說那麼多話,你就不能記點兒有用的?!”
禪院清微笑著說,“所謂員工福利不就這麼回事,不能說一點用沒有,但不能替代薪水。”
伏黑甚爾一臉懷疑地看著真希,“我可看不出她有什麼用。”
禪院清像是推銷貨物一樣熱情地說,“這孩子可是把好幾個心懷不軌的大人打得滿頭包哦。”
真希從他手下掙脫出來,甩了甩頭髮,糾正說,“是滿頭血。”
無論是伏黑甚爾還是禪院清都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伏黑甚爾又看向真依,“她呢?”
禪院清,“雙生姐妹,難解難分,你好意思把她們分開?”
伏黑甚爾又看向真希真依的母親,自已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的女人,“她呢?”
禪院清,“自已孩子都賣了,你會有耐心來養這兩個孩子?”
伏黑甚爾一臉麻木,“我沒有啊!”
“所以!”禪院清將兩個孩子的母親請到前面,“你賺錢,她來養!”
“噗……哈哈哈!”
不遠處,躺在沙發上吃瓜的五條悟看得樂不可支,直拍肚皮,“伏黑甚爾,這你能忍?”
“關你屁事!”
伏黑甚爾黑著臉又看向禪院清,“給我一個理由。”
禪院清笑著說,“算是我加在你身上的一條束縛吧。”
“既然你打算放任自流,為什麼不能我指哪兒你往哪兒流。”
“既然你大手大腳留不住錢,為什麼不能往我這兒花,欠我的錢。”
伏黑甚爾冷笑道,“哪有這種束縛?收益遙遙無期,代價還跟無底洞似的,還提前預支。”
禪院清說,“只是一種嘗試,但你不能拒絕。”
“哈……噫。”天內理子穿著一身白色底子滿是糖果圖案的睡衣走下樓來,“看著你總是能幻視出我一個曾經的朋友?”
禪院清回頭問道,“上個世界的?”
天內理子點頭,指著伏黑甚爾說,“和他關係似乎不錯,雖然我見到他們的時候,也是打打殺殺的。”
禪院清微微訝異,看向伏黑甚爾, “我們的關係也不錯吧?”
伏黑甚爾適時插了句,“那我現在能辭職嗎?”
禪院清搖頭,“不行。”
伏黑甚爾冷哼一聲,問,“那個世界的我過得怎麼樣?”
“死掉了。”天內理子爽利地回答道,又指向五條悟,“一百個伏黑甚爾,有九十個以上都是悟殺掉的。”
“我之前也說過吧?一百個五條悟悟,九十九個都是伏黑甚爾初次殺掉的。”
五條悟坐起身來,捏著下巴思索,“也就是說大部分的我都能成功復仇?不愧是我。”
伏黑甚爾冷笑連連,“真是孽緣啊。”
禪院清搖頭嘆息,“太可惜了,一生一次的復活甲。”
天內理子又說,“我那位朋友也喜歡弄些奇奇怪怪的束縛,該說是黑心老闆的共識嗎?”
眾人齊齊望向禪院清,而他面不改色不為所動。
“不過我並不討厭,因為束縛這種東西,門檻太低,收益和代價卻天差地別,突出的就是個隨心所欲。”
天內理子認真說道,“束縛才是需要束縛的東西,不然就只是個用來機械降神的攪屎棍。”
“天元結界對我來說不過是重頭再來,花不了多少心思,在此之外我想建立一個合理執行束縛的機制,因為我也是天元啊。”
禪院清露出意外地神色,點了點頭,“難得理子妹妹這麼有理想,我們會幫忙的,是吧,甚爾。”
伏黑甚爾偏過頭,嘖舌道,“左右我是躲不過了。”
五條悟高舉雙手,咧嘴笑道,“不知道能做什麼,理子你有需要,我和傑也會留心的。”
禪院清輕拍手掌,做出最後總結,“關於真希姐妹還有束縛的問題就先到這裡,還有……”
他望向真希的母親,“既然你也有管理禪院家僕人的經驗,不如就……”
二樓正陪伴著山吹羽衣的管家先生頓時感到汗毛直豎,風塵僕僕地趕到樓下,對著真希的母親行吻手禮,“美麗的夫人,我是這個洋館的管家。”
“我和女僕們,非常歡迎您的加入。”
禪院清微微挑眉,他本想趁機直接開掉這個礙眼的管家的……
正好,他看到管家握著真希母親的手遲遲也沒鬆開,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從袖裡掏出一沓檔案打在管家的手上,而後對真希的母親說,
“禪院家那邊也沒拖延,離婚協議書上籤個字就跟那個家沒關係了。”
“美好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第二春就再精挑細選些吧。”
他拽過伏黑甚爾,特意掃了管家一眼,“至少要過我們這些孃家人這一關。”
伏黑甚爾看了眼管家,不知道他為什麼也被針對,但既然有地方排解壓力,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敵人的敵人可不一定是朋友啊。
管家感受到兩人的惡意,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剛才是不是表現的太熱情了?是不是離職更好?
天內理子看到真希望著禪院清的背影欲言又止,於是說,“回了一趟家,就帶來一家人,真是夠亂來的。”
“不過,按照輩分很麻煩吧?”
“那簡單,離開那個家就沒那麼多規矩,以名字相稱就行。”禪院清指著他和伏黑甚爾,“清,甚爾。”
又指向真希姐妹,“真希,真依。”
最後指向真希的母親,卻遲遲發不出聲音。
天內理子無語,“你該不會連名字都不認得吧?”
禪院清扯了扯嘴角,“雖然她也算照顧我,但我對那個家的人真不熟。”
伏黑甚爾點頭附和,“我也一樣。”
真希母親輕聲說道,“生在禪院家,嫁於禪院家,就連我也快將自已的名字忘記了。”
“以後就稱呼我的本名霧紗吧。”
而後禪院清還說些什麼“封建大家庭毀滅人性”的話為自已找補,很快就被眾人歡快的笑聲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