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瑰醒的很早。

她覺得在北境的日子不能虛度一天,虛度一天都對不起與應搖光分開所遭受的苦難。

換上輕便的裝束,在院子裡來回走動踱步,甚至還慢跑了幾圈。

一番運動下來,臉色透著一股健康的紅潤。

身子要調理好,才能做大事。

素檀微怔,看著來回走動的公主,看了不少時。

直到朝瑰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怎麼了?這樣看我?”她停下動作,問。

素檀憂心忡忡,卻還是遮掩道:“無事……”

“你有什麼與我都不能說的事麼?素檀,從我記事起你就在我身邊伺候,如今在這北境,我最信任最親近的人就是你了。”

“若是你什麼都不願再跟我說,我又能依靠誰呢?”朝瑰抬眸深深看著她,“何況你是我的婢女,我若出什麼事,你能有好日子過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你不會不明白吧。”

“駙馬這些日子對我的確不錯,但你才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

駙馬!

聽到這個稱謂,想到那日見到的一切,素檀不由得顫了一顫。

公主這樣嬌貴明媚,自小炊金饌玉,身子日日用花瓣牛奶嬌養著,面板一碰就會落紅印子,怎就落到駙馬這樣的人手裡呢……

眼看著公主和駙馬的關係愈發緩和,感情越來越好,素檀只恐公主知人知面不知心。

公主還未與駙馬同房,若是駙馬將對那些女人的手段也用在公主身上,公主怎麼受的了啊…

駙馬錶面上對公主溫柔體貼,暗地裡卻是那樣變態噁心的人!

朝瑰見她不語,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問道:“可是跟段將軍有關?”

素檀瑟縮了一下,欲言又止道:“公主,您和駙馬……如何了?”

“他對我如何,你都看在眼裡。”朝瑰道,“但他是他,我是我,我與他不是一體的。你想說什麼儘可直說。”

素檀急的不行,思如亂麻,眼瞅著公主和駙馬的感情越來越好,但公主說的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駙馬也對公主和關在後院那些女人一樣,公主絕對受不住,到時若是公主死了,她又該去哪?!

念及至此,素檀咬牙道:“駙馬他…他養了外室。”

又覺得外室這個詞不妥,那些女人在後院啊。

“不對,是府中還有其他女人……”

朝瑰笑了笑打斷她,“我當什麼事呢,從我入大都護府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有別的女人。”

而後將繫緊的袖口鬆開,伸了伸筋骨,淡淡道:“他有就有,我意不在他的寵愛。何況他一直都不是什麼專情的人啊。”

素檀急的直跺腳,壓低聲音道:“不是的!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樣!我看見後院那些女人像是被用刑了一樣,慘的不忍直視啊,院子裡還堆著鐵鏈、鋼索、繩子這種刑具。”

回想起她看到的那一幕,仍是發抖,“那些女人披頭散髮的,面無人色,衣服也不好好穿,露出來的地方沒一塊好皮。”

“公主,是將軍做的!將軍…太可怕了,他上陣殺敵殘忍也就算了,竟然對自已的姬妾也這樣……公主,給應督主寫信吧,讓他來救我們走,駙馬他、他實非良人啊!”

朝瑰停下手上的動作,深吸了口氣,垂眸輕緩道:“帶我去看看。”

素檀知道段懷安並不想讓公主知道那些女人的存在,便在朝瑰耳邊耳語一番。

不多時,朝瑰換上了婢女的衣裳,二人一同向那隱秘之處走去。

七拐八拐亂走一通,朝瑰不知不覺被帶到了另一處庭院。

是與大都護府相連的,隱蔽的地方。

並沒有人看守,門上也沒有落鎖。

門裡面死寂一片。

朝瑰右眼皮跳了下,意識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並不簡單。

素檀一咬牙,將門推開,把朝瑰往裡引。

映入眼簾的是乾淨到過分的院落。

但恍惚間令朝瑰腦海中忽然閃過冷宮的樣子。

寂靜無聲、蕭索、絕望。

還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素檀道:“公主,跟我來。”

她隨著素檀的牽引向內室走去,一推開門,塵埃在陽光下紛飛。

籠中的女子們彷彿很久沒見過太陽了,被晃的睜不開眼,害怕地往後躲。

朝瑰一驚,仔細打量她們。

她們雖披頭散髮、衣不蔽體,露出的肌膚上有剛好不久的紅痕……

每個人卻都很乾淨。

眼神卻木訥。

死一樣的安靜。

素檀看出朝瑰的疑惑,指了指籠中女子們的嘴,搖了搖頭。

她們都被割了聲帶,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了。

這間居室內掛著各種像刑具一樣的東西,地上還有清理過的暗紅色,已經風乾了,應該是有段日子他沒有來過了。

這時有一個女人忽然撲向鐵籠欄杆,張開嘴,黑洞洞的,卻發不出聲音。

朝瑰蒼白著臉後退了幾步。

那個女人用手比劃著什麼,眼中滿是痛苦哀求,朝瑰穩了穩心神,走上前去將自已的手遞給她。

女人在她手心寫下兩個字:救我。

還未等朝瑰反應,其他籠子裡的女人們都如潮水般向欄杆處湧來,猛烈晃動鐵欄,發出震人心魄的響聲。

她在唇上比了個“噓”的手勢。

冷靜道:“我會救你們出去,活著,等我。”

朝瑰回到自已院中時,蒼白的臉色方才緩過來些。

只是手心的冷汗還未消去,整個人如同被打了一棍子。

她想過段懷安有妾室,卻沒想到是這樣的…

他真不是個人。

那些女人甚至都沒穿褲子!

還有牆邊立著的鐵棍,威懾她們用的。

他怎會變成這樣?!

他也會對她這樣嗎?

可這些天,他的眉眼溫和,對她言聽計從,難道都是裝的?

還是那宮中密藥所致……

朝瑰心緒煩亂不已,她知道若是與段懷安不同房,就永遠無法讓他信任她。

人,向來只會被自已信任的人傷害啊……

窗外的白楊樹遮擋了部分日光,朝瑰面容上落下光怪陸離的陰影,半張臉都籠在陰翳裡,眼中是孤注一擲的神色。

整個人冷豔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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