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越往無色城走就越荒涼,天氣也愈發寒冷。

朝瑰從馬車中探出頭去,發現路邊的殘垣斷壁中有很多孩童,這些孩童皆是異色眼眸,形容好看。

但卻沒人要,每個都髒兮兮,瘦瘦小小。

“為什麼會這樣?”她喃喃道。

按理說,才這麼小的孩子,正是承歡於父母膝下的時候,金尊玉貴嬌養著的時候。

應搖光知她問的什麼,斟酌片刻沉聲答道:“駙馬當年私通外敵,放敵軍入關。那敵軍麼,就是個幌子……恍若無人進了城,能不燒殺搶奪?”

“首先遭殃的就是女人。這些孩子大多都是敵軍入境那年與邊境城鎮的女人們生的。大將軍穩定住局面後,又調過頭來打敵軍,敵軍退了,但留下了這些孩子。那些女人生下這樣的孩子後,想管也不敢管。”

那年敵國自西境登陸,段懷安的授意下,他們如入無人之境,燒殺掠奪,搶佔民女。

後段懷安攝政,他們按約定退回故土,卻留下了這些可憐的孩子。

大昭三十三年,實在不是一個好年。

這一年許多人家破人亡,這一年段懷安掌握了朝政。

文臣清高,最開始設立內閣也是對皇帝起一個監督作用,但因武將攝政,文臣硬是被逼到了和宦官一個陣營共同拱衛幼帝。

而段懷安掌權後的鐮刀便揮向了他們。

清算先帝手中的肱股之臣,從外圍開始,慢慢到核心,最慘的時候八位內閣閣老只剩下三位。

沒人能奈他何,只因他不止跟西境敵國交好,麾下還有北境軍隊,這支軍隊是在苦寒的北境以血肉之軀磨鍊出來的,虎狼之師。

最初是誰將他送往北境的呢,是朝瑰公主。

應搖光還記得朝瑰公主夜扣宮門回宮的那晚,駙馬輕薄了她,先帝一怒之下將段懷安一家派往北境監工摘星臺,這才讓他從一個生於錦繡帝都,只有將軍之子名頭的倜儻公子,徹底成長為上陣殺過敵的大將軍。

他的野心應是從那時生長出來的罷。

他對權力的渴望和認知,也是被一朝背棄後滋生的。

他或許在有些方面與應搖光相似,皆是愛而不得。

“駙馬他……真該死。”朝瑰並不懂朝政,也不知這其中的關聯,只覺得看著這些流離失所的孩童就很心疼,很心酸。

她作為王朝公主,雖受萬民供養,在沒有深入民間的時候完全想象不到百姓疾苦,“百姓”在她眼裡只是一個詞而已。越往西境走,路上的景象就越觸目驚心,她養在深宮時,外面的風雨都與她無關,只管歲月靜好。

而此時走了出來,才知皇權的更迭看似只在權力的中央,然而稍稍一動,便會將別人的人生碾為齏粉。

*

另一頭,中秋不遠了,各個有意拉攏大將軍段懷安的,都已送上了拜帖。

席間,段懷安酒醉後斜斜坐著,面前絕色舞姬的胡舞舞的尤為美麗,那舞姬伸展柔夷環上他,將酒杯遞到他唇邊。

恍惚中他突然想起曾經也有個女子這樣為他舞過。

那是朝瑰公主。

那時他還不是大將軍,只是她青梅竹馬的玩伴。

她學了一支舞,滿心歡喜的在廊下朝他招手,他亦滿心歡喜的過來。

“你看看我跳的好不好?”

朝瑰舞的時候有硬撐著的羞赧,黑亮清澈的眸子像看情郎那樣滿懷期待的看著他。

他的心砰砰直跳,像是要從腔子裡蹦出來。

他與朝瑰青梅竹馬,她應是喜歡他的。

她是當朝公主,他是大將軍之子,但若她願意,他也甘願放棄戍邊的男兒夢想。

皇帝防文臣、防武將,也防女婿,更何況是世代軍功昭著的武將女婿。

當朝公主,竟願意學舞姬給他跳舞……男人天生的征服欲作祟,那一曲舞的時間,段懷安心中滿是饜足的情緒,他志在必得。

舞畢,他無比自然的攥住她的手,她卻急切地推開他問:“怎麼樣?我跳的如何?你說江憫之會喜歡麼?”

在她閃動著亮光的眼眸中,任是再火熱的心,也冷了下去。

絲竹管絃之聲漸起,將他拉回了現實。

舞姬唇角含笑,坐在他懷中,香豔的瑩白露了大半。

他沒來由的感覺厭煩,腦海中朝瑰的臉越來越清晰……她“死後”,他很難過。

這種難過,時至今日他才敢面對。

他殺死了年少時愛而不得的女子。

她離去後,他的心還似往常,將外室扶正,清理不願俯首稱臣的力量,忙碌而麻木,只是偶有風吹來的時候,才覺察出心中那處已然空了。

這些年,他將心中有關朝瑰的所有都關了起來。

想起朝瑰,就彷彿是在照鏡子,鏡中的自己不忠不義、不擇手段。這樣的自己他尤為痛恨。

可誰知他也曾有過精忠報國的夢想,也想活成金戈鐵馬的熱血男兒,活成他的祖輩那樣。

他恨她,毀了他的夢想,悔了他的忠。

若不是她輕而易舉發落了他,他也不會奮起反抗!

可後來才知道,原來恨是不可單獨存在的。

是由愛,才生出了恨。

位高權重的大將軍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眾人皆以為是舞姬陪的好,羨慕嫉妒這次送禮送到點子上的陳大人。

可陳大人卻恨自己眼光狹隘,光想著尋一貌美舞姬,可這等舞姬皆是在年少時就被灌了絕育的藥……

誰都知道將軍無子嗣,即使今晚他將舞姬帶走,也只是一夜春宵,第二天什麼都不會留下。

若是再大膽一些,找了良家女子來,說不定就可被大將軍收入房中……若是再誕下子嗣,便這輩子都有了依靠!

“朝瑰公主在寺廟中修行已久,中秋宮宴,若是還不歸,只怕宗親們會寒心吶。”閣老提醒恰到好處。

段懷安神色一凜,突然間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朝瑰是先帝唯一的女兒,地位尊貴,若是她能與他生下一兒半女……

找個由頭廢了小皇帝,讓他們的孩兒登上那大統,多麼完美!

這朝野上下應無人再置喙了罷!

剛才還醉意濃重的青年,此刻眼睛亮如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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