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庭威開著車,一路壓抑著自己的憤怒,或者委屈,他也說不清是什麼情緒,跟在一個人身後十幾年,喜她之喜,怒她之怒,終於有一天自己可以走到陽光下她面前大方承認自己的感情了,十幾年的歡喜在這一刻無限膨脹,滿心期待地一步步走近,而她卻釜底抽薪,離開得毫不猶豫。

崔庭威只覺得臉上溼噠噠的,有什麼東西流到嘴裡,鹹得發苦,他自嘲地笑笑,笑自己一直以來的自作多情。後視鏡有燈光一直在閃,他看看左邊窗外,原來是自己一直壓著線行駛,抬手抹了一把眼淚,他將方向盤往右打一點,走回自己的車道,然後聽到尖銳的喇叭聲,有什麼東西從後方撞上來,他好像看見自己的車從右側副駕駛門開始變形,車裡玻璃四濺,幾個座椅瘋狂地朝自己擠過來,他聽見自己的頭“砰”的一聲撞在方向盤上,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盼盼昨晚和王婉聊到凌晨兩點多,顧爭過來敲門抗議兩人才戀戀不捨地睡下。早上醒來隔著窗簾都能看到外面陽光明媚,她只覺得心情極好,伸了個懶腰才發現王婉已經起床出去了。拿起手機一看,原來已經十點多了,有很多的未接來電和資訊,她坐起來靠在床上慢慢地看。

王婉和顧爭的語氣出奇的一致:姐姐,我上班去了,桌上有煎餅,今天你好好休息,顧爭輪休在家,你使勁使喚,明天我們一起陪你四處逛逛。

顧盼盼嘴角不自覺地微笑,回覆了句:好。

零零碎碎有一些群訊息,顧盼盼心不在焉地瀏覽了一下,後來看見羅良宇給自己打了很多個語音電話,最後還有一條語氣特別急切的訊息:盼姐,打了很多電話都聯絡不上你,出大事了,給我回個電話!

顧盼盼皺皺眉頭,她以為是自己辭職的訊息已經爆出去了,咬咬下嘴唇有點猶豫,她不是很想回電話,因為還沒想好怎麼和大家說,只是心裡總是莫名地有股不安。掙扎了一秒,她還是撥通了羅良宇的電話,剛接通電話就立刻被接起來了。

“盼姐,你在哪,出大事了!”羅良宇的聲音非常急切。

顧盼盼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問:“我出來透透氣,出什麼事了?”

羅良宇說:“崔經理出車禍了,頭受傷,還在搶救中!”

顧盼盼只覺得自己耳朵嗡嗡嗡地響,太陽穴一扯一扯地,讓自己聲音都聽不太清,她問:“你說什麼?”

羅良宇提高音量:“崔經理,崔經理今天早上出車禍了,六點多,現在都還在搶救!”

顧盼盼張張嘴想說點什麼,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只是機械地重複了一句:“崔經理出車禍了?”

羅良宇的聲音有一絲哽咽:“頭部受到重創,現在都還在搶救。”

顧盼盼只覺得呼吸困難,她努力張大嘴呼吸,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她聽見自己問:“怎麼會這樣?”

羅良宇後來說了什麼,顧盼盼已經完全聽不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掛了電話,她覺得自己可能睡太久,有點缺氧了,秋已經很深了,早上的溫度出奇地冷,她只覺得呼吸困難,身上一陣陣地發冷。

顧盼盼用力蜷起雙腿,雙手環抱著腿才覺得暖和了一點,她要回去看看,昨天還好好的,那麼期待地佈置辦公室,還拍照給自己看,照片裡一眼就看出了他買杯子的小心機,怎麼會那麼突然就出事了,顧盼盼要回去看看,讓他親口對自己說發生了什麼事。

顧盼盼拿起手機想買票,只是手一直不聽使喚地發抖,眼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她只好放下手機,爬起來先收拾東西,再去高鐵站現場買票。站起來的那一刻她聽到自己的膝蓋“咔”的一聲響,想要走動腳卻提不起來,身體卻已經出發,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撲倒在地上,身體的疼痛終於讓情緒釋放出來,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顧爭聽到動靜連忙衝進來,看到顧盼盼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蹲下來問:“盼盼。怎麼了?聽見我說話嗎?”

顧盼盼抬起頭,一把抓住顧爭的手:“幫我買票,送我去車站!”

顧爭連聲說:“好好好,我現在送你去,你現在起得來嗎?有沒有哪裡痛?”

顧盼盼搖頭,只是說:“送我去車站。”

顧爭走到她後面,兩手從顧盼盼胳膊底下伸過去,用力將她拉起來,嘴裡安撫著她:“我馬上送你去,你先坐好收拾一下,我幫你買票。”

顧盼盼坐在床上一直抽噎著,淚流滿面,顧爭只覺得自己心痛如絞,他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幫她買票,一邊說:“你趕時間,東西先不收拾了,拿齊證件就可以了,下次再來玩。”

顧盼盼置若罔聞,直到顧爭拉著她站起來說:“買好了,你去洗把臉我們就出發。”

一路上顧爭不停地回頭看顧盼盼,快到高鐵站時才猶豫著問:“發生什麼事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顧盼盼聲音沙啞,說:“不用了,會好的。”說完她又期盼地看著顧爭:“對吧?”

顧爭只覺得心疼得厲害,他用力點點頭,說:“會好的!”

顧盼盼扯了扯嘴角,大概自己也知道這個笑不好看,她低下頭。

高鐵上,顧盼盼正襟危坐,腰桿挺得筆直,彷彿這樣能給崔庭威支援一樣,她一直想:你要醒過來,親口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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