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到站,列車員的聲音及時響起,顧盼盼猛地醒來坐直身體,崔庭威忙鬆開衣服,迅速收回手,衣服滑落下來搭在顧盼盼的腿上,顧盼盼並沒注意,只是隨手抓在手裡,轉頭問:“崔經理,到站了嗎?”

崔庭威點點頭,起身將兩個人的行李拿下來,慢慢推著往下車的門口去走過去,顧盼盼忙拿起其他東西跟上去,一邊說:“謝謝,我自已來吧。”崔庭威沒有鬆手,只是回頭示意她跟著自已走。顧盼盼咬咬下嘴唇,抱著衣服跟在那個高大的身影后面。

車廂裡有三三兩兩出遊的小情侶,男生推著車,女孩子揹著小挎包親暱地跟在旁邊,時不時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兩人一起捂著嘴吃吃地笑,顧盼盼低下頭,莫名覺得臉有點發熱。

兩人一起走出站,高鐵站外有稀稀朗朗的計程車司機在拉客,顧盼盼正準備開口,計程車司機們感覺到她的意向,迅速圍攏過來推銷自已的車,崔庭威拉住顧盼盼的胳膊把她往自已身邊帶了帶,沉著聲音對他們說:“我們不用了,謝謝。”說完推著行李箱朝另一側走過去。

顧盼盼歉意地衝司機們笑笑,跟著崔庭威往旁邊走,他徑直走到一輛本地牌的黑色私家車面前,和站在車旁的男人交流了幾句,男人便將鑰匙交給他,自已則坐上另一輛車揚長而去。顧盼盼疑惑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崔庭威開啟後備箱將兩人行李放進去,她才小跑著過去小聲詢問:“崔經理,這車是哪來的?”

崔庭威幫她開啟副駕駛門,示意她上車,自已繞過車頭走向另一側,坐上駕駛座才開口說說:“我要在這裡待幾天,租輛車方便點。”

顧盼盼忙坐好並繫好安全帶,“您準備在這裡待幾天?”

崔庭威沉默了一會,說:“下週一早上吧,”說完又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呢?”

顧盼盼心頭一動,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我也買了週一早上的回程票。”

崔庭威笑笑,之後便沒再說話。

兩人一路上都沉默著,車裡安安靜靜,顧盼盼卻好像沒有了尷尬和不自在,她看著窗外刷刷後退的高樓大廈,不由得又開始近鄉情怯:十幾年過去,小鎮已經悄然改變,新建起的高鐵站隱隱成領頭之勢,周邊的商場、住宅區漸漸成型,承載了高中大學七年寒暑假閒暇時光的舊糧廠已經完全不見蹤影。好多舊樓也已經拆除了,那些曾經擺滿琳琅滿目小商品的小巷子已經徹底被填平,這條曾經的主幹道也不如記憶裡那麼光鮮亮麗,不過已經長成大樹的黃風鈴撐亮了整個天空。她不由得感慨到:“變化真的好大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崔庭威說:“我每年回來兩次,每次都看到一點改變,所以還好,舊的新的都覺得很熟悉。”顧盼盼側過頭,看著他的側臉,突然覺得好神奇,原來覺得互不相干的人現在居然覺得有點熟悉,那眉眼和鼻子都好像似曾相識,看著看著突然間心“砰砰砰”跳起來,她忙低下頭掩飾自已的情緒,說:“我倒是好久沒回來了。”

崔庭威嘴角微微上揚,說:“那這次好好認識一下這個全新的地方。”接著還意有所指地說:“人沒必要一直糾結著過去,你看看現在的這個城市,更好看了不是嗎?”

顧盼盼心想,是啊,全新的,回憶好歸好,終究都是過去。這樣也好,時光已棄,一切朝前。她看著這個車水馬龍的新城市,悄悄附議道:確實是挺好看的……胃隱隱作痛時才想起在高鐵站買的早餐根本就沒吃,她揉揉肚子,餘光偷偷瞄了一眼崔庭威,見他正認真開車沒注意自已,便從包裡翻出已經壓得變形的小麵包,糾結著要不要開啟來吃。

崔庭威餘光瞥到她像老鼠一樣悉悉索索地擺弄著那個小麵包,不由得暗自發笑,他輕咳了一聲說:“去四中路口盡頭那家麵店吃點熱的吧。”

顧盼盼驚訝地問:“麵店難道還在嗎?”

崔庭威說:“那條巷子沒有拆,裡面的小店倒是林林散散換了不少,只有幾家舊的還在。”

顧盼盼脫口而出:“那太可惜了!”

崔庭威挑著眉頭看了她一眼,表示不解。

顧盼盼解釋說:“以前那裡面基本上全是吃的,我這次還準備找一天去從巷頭吃到巷尾呢!”

崔庭威笑了一聲,說:“你確定你能從巷頭吃到巷尾?”

顧盼盼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說:“以前總是一大群人去,確實是從巷頭到巷尾每樣都能嘗一點,一個人確實是吃不完……”

崔庭威說:“先去試試麵店老闆的手藝退步了沒有。”

顧盼盼連忙搖頭:“您有事忙,不用理會我的,我自已……”

崔庭威打斷她的話,哀怨地說:“你昨天說請我吃飯。”

顧盼盼噎住,也假裝哀怨地說:“您不太適合這個表情。”

崔庭威哈哈大笑起來,說:“沒辦法,到手的食物飛了,有人說請我吃飯又不請了,心態有點崩了。”

顧盼盼賭氣似的將那個小麵包塞回包裡:“請就請!”

崔庭威心情很好地側過頭瞥了一眼窗外:還是那個熟悉的小鎮,雖然高樓林立,但沒有紙醉金迷的味道,空氣裡仍舊是海風質樸的鹹香味,主幹道仍然堅強地挑起重任,道路兩旁的黃風鈴在風中揮舞,一眼望去是看不到頭頂亮黃,陽光真好!崔庭威彷彿看見空氣中每一粒微塵都在笑著招呼自已:你們終於一起回來了呀!他感到自已的渾身的血液在歡快地奔騰著,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是呀是呀,我們一起回來了!他看到曾經那個少年跟在另外三個人影后面一步步丈量過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了新的變化,十幾年的兜兜轉轉,那個少年終於和心底住了十幾年的那個女孩坐在同一輛車裡,駛向同一個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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