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盼盼第二次坐崔庭威的車，這一次沒有了身體的不適，顧盼盼只覺得自己全身的感官系統都被開啟來，她甚至聽到崔庭威開車時手掌和方向盤細微的摩擦聲，能發出這種聲音，手掌一定很粗糙吧？眼前浮現他遞菜時的手，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手指骨骼分明，右手中指第一節有微微凸起，這雙手下午在天台時還拉了她一把……
顧盼盼猛地晃了晃頭，心裡暗暗唾棄自己：“顧盼盼，你是瘋了麼？”
崔庭威看見她這樣搖頭晃腦的樣子，好笑地說了句：“有疑問你不如開門見山直接問我好了。”
顧盼盼側頭覷了他一眼，小聲道：“你確定你能好好說話麼？”
崔庭威樂了，“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話。”
顧盼盼難得地鼓起勇氣直視他：“你這是在浪費時間。”
崔庭威搖搖頭：“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從來不浪費時間。”
顧盼盼沉默了一兩秒，側過頭看著窗外說道：“我也以為我知道自己要什麼，可是到頭來才發現，陪伴就是一個過程，得不到的始終會離開，你看這些樹，從萌芽到相伴生長，時間一到還不是枝葉分離。”
崔庭威將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涼涼的夜風拂窗而過，他看著顧盼盼，她的髮絲在夜色裡飛舞，有無數的小飛蟲逐光而聚。
顧盼盼回過頭，她頭頂有暖黃的路燈光形成朦朧的光圈，整個人無比真實溫暖，聲音卻冷得出奇：“我和一個人在一起十幾年，剛結束一段亂七八糟的婚姻，這對你來說不公平，而且，我現在真的沒有在生活裡再加入另一個人的打算，你要的我給不了。”
崔庭威突然笑了，昏黃的夜色裡，他的笑燦爛得刺眼：“你開始為我考慮，其實你對我，也沒有那麼牴觸對吧？”
盼盼頓時有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崔庭威卻繼續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我一直在泥土裡看著枝葉相伴生長，我親眼見它萌出嫩綠的牙，看著它枝繁葉茂，陪著它枯黃憔悴，現在，它葉落歸根了。”
盼盼的心臟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眼眶熱熱有什麼東西即將噴湧而出，她努力忍著情緒，微笑著搖搖頭。
崔庭威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盼盼，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求你做什麼，給什麼，現在我只是換一種方式陪伴，我不想再做埋在土裡的根，我也發芽了，我要做和你並肩生長的那棵樹，你可以忽略我，看不見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生長呀！陪在你旁邊和你一起隨風同頻率搖一搖，你落葉我也枯萎，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顧盼盼低下頭，眼淚一滴滴落在手背上，灼得崔庭威心臟生疼。
淚眼朦朧間，她看見一隻大手伸過來懸在自己手上，眼淚落在那隻手手心，盪開一圈圈小小的漣漪。顧盼盼忙擦了擦臉，啞著嗓子說：“先回去吧，免得違停被拍。”
崔庭威收回手，捏緊掌心，溼漉漉的眼淚像熱油一樣在手掌中發燙，他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地說道：“聽說女孩子晚上哭了第二天會有眼袋，你明天是不是打算訛我一套護膚品？”
顧盼盼忍不住笑出聲，白了他一眼，說道：“代購的東西沒那麼快能拿到，你可以遲幾天再給我。”
崔庭威點點頭說：“也不用那麼麻煩，我今天晚上回去看看我媽有沒有沒拆封的，偷一套更快。”
兩人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笑嘻嘻地互相調侃，崔庭威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我們像老朋友一樣，坐著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