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爭揹著顧盼盼走出電梯,醫院的大廳燈火通明,偶爾還有人行色匆匆地走過,他們穿過大廳走到門口,接到訊息的羅良宇在門口的一輛計程車旁神色焦急地等著,看到他們走出來眼前一亮,連忙迎上來語氣急促地問:“盼姐這是怎麼了?”

顧爭沉著聲音說:“回去再說。”

羅良宇連忙轉身帶他們朝計程車走過去,自已快走兩步開啟後面的車門,然後連忙讓出位置。

顧爭走到車門處轉過身,彎低上身慢慢地蹲下來,羅良宇伸手扶住顧盼盼的肩膀,顧爭屁股輕輕地捱到後座的凳子,把顧盼盼放到凳子上,然後再站起來幫顧盼盼把腿扶進去。顧盼盼像是徹底脫力一樣沿著靠背緩緩地滑倒躺在凳子上,顧爭抿著嘴,乾脆將她雙腿抬起來擱在凳子上,自已擠進去斜斜地坐在她腿外圍剩下的一點空隙地方。

羅良宇輕輕關上車門,大步一跨走到副駕駛位坐下來,對司機說了個地址,然後回頭和顧爭說:“你看看盼姐包裡有沒有她家裡鑰匙,沒有的話我提前給我女朋友打個電話讓她送到地下車庫來,她之前放了一個鑰匙在我那裡的。”

顧爭點點頭,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羅良宇擺擺手,說:“小事情,大家都挺擔心她的,幸好找到了。”

顧爭低頭在顧盼盼的包裡摸到了鑰匙,便低著頭沒再說話,他看著躺在凳子上的顧盼盼,只覺得心如刀絞,從小顧盼盼就是大大咧咧傻大姐一樣,每天笑呵呵的,臉上的肉嘟嘟地鼓起來,自已每天在她屁股後面跟著盼盼長盼盼短地叫,她總是舉著拳頭轉過身,假裝惡狠狠地跟他說:“叫姐姐!”顧爭舌頭一吐做了個鬼臉,說:“你又沒我高,憑什麼我叫你姐?”

而現在她這樣躺在凳子上,形銷骨立,頭髮凌亂地搭下來將臉蓋住,顧爭抬起手,幫她把頭髮撥到耳後,看到顧盼盼滿臉淚痕,印溼了座椅,只覺得呼吸一滯,恨不能替她痛苦。

顧盼盼迷迷糊糊地,知道顧爭找到了自已,便放下心來沉沉睡去,夢裡看到自已坐在一葉孤舟上飄蕩,四周霧氣沉沉,一片死寂,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任何方向指引,耳旁只能隱約聽見水流聲,小舟毫無目的地順流而下,水面波浪起伏顛得小舟一搖一晃,顧盼盼只覺得頭昏腦脹地想吐,她扯著喉嚨大聲喊:“有人嗎?救命啊!”聲音剛傳出來就被濃霧吞噬,連自已都沒聽到。顧盼盼心慌不已,死死地抓住小舟的弦,儘量確保自已不栽下水去……

不知道撞到什麼東西,小舟猛地一抖,將顧盼盼甩出舟外,顧盼盼心下大驚,驚恐地等著落水,預料中的窒息感並沒等到,視線一晃自已又回到了南平新修的那條鐵軌,陽光照在嶄新的軌道上,整個周圍亮堂堂的,有人逆著光走近來,原來是崔庭威。

顧盼盼忙衝過去抓著他的手,驚喜地說:“崔庭威,你醒了?你沒事了嗎?”她大哭起來:“我要被你嚇死了!你沒事了就好。”

崔庭威並不回覆,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顧盼盼鬆開手,語氣歉然:“對不起,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說完眼淚又流下來。

崔庭威終於開口了,他笑著說:“盼盼,為什麼呀?”他一直笑著,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額頭有血流下來,劃過眉眼一路蜿蜒向下,恐怖卻不猙獰,眼神溫和地看著顧盼盼。

顧盼盼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語無倫次地說:“崔庭威,你流血了……我們快去醫院……你的頭怎麼了?”

崔庭威卻只是機械地重複著:“盼盼,為什麼呀?”

顧盼盼驚恐地一直後退,不小心絆到鐵軌上往後一倒,她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想抓著崔庭威保持平衡,手卻穿過崔庭威的身體,她不可抑制地向後倒去……

顧盼盼猛地睜開眼,被眼前的燈光刺得又立刻閉上。她感到有人幫自已脫了鞋,然後腿被輕輕地放平來,然後聽到顧爭的聲音:“良宇,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羅良宇說:“別這麼見外,你今天也奔波了一整天,那你們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然後有人走出去,輕輕關上了房間門,還有一個腳步聲走到自已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線,眼睛終於能慢慢睜開了。

顧盼盼一睜眼就看到了顧爭驚喜的臉,他微微彎下腰來盯著自已說:“盼盼,你醒了?!”

顧盼盼吃力地轉動了一下眼球,發現自已正躺在家裡的床上,她看向顧爭,嘶啞著嗓子問:“顧爭,你怎麼來了?”

顧爭蹲下來,假裝輕鬆地說:“你嚇到我了,所以跟過來看看。”停了停又問:“你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說完又好像想到什麼,立刻站起身來走了出去,不一會手上便端了一杯水,他側坐在床沿托起顧盼盼的頭,把水遞到她嘴邊:“喝口水潤潤嗓子。”

顧盼盼順從地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然後調侃他道:“長大了果然懂事了,知道照顧姐姐了。”

顧爭黑著臉抿著嘴,他心裡有無數的疑問,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好時機。

他放下水杯,坐在床邊耷拉著臉看著顧盼盼。

顧盼盼有點想笑,只是自已之前哭得太久了,臉上緊繃繃地笑不開,她打趣顧爭道:“誰惹我們家大少爺了?”

顧爭卻突然間想哭,他抻著臉懟顧盼盼:“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顧盼盼噎住,不滿地看著他:“不要對一個病號態度這麼惡劣……”

顧爭終於忍不住了,紅著眼問:“你怎麼把自已搞成這樣了?”

顧盼盼看著他紅了的眼眶,心裡軟得不得了,這是她血濃於水的親弟弟,平時打打鬧鬧的,到關鍵時刻卻比誰都心疼自已,顧盼盼不由得也想哭,她舒了口氣,悶聲說:“我就是,做了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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