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良宇和劉雅子他們打打鬧鬧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崔庭威也彷彿忘了那幾個人,就這樣呆呆地在原地站著看著窗戶裡面的那個身影,衚衕口和光線連線處有一條明顯的分割線,崔庭威站線上內,好像和時光一起凝固了,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線外燈火通明裡的煙火氣,他不由得連呼吸都放輕了,因為擔心自已用力吸氣會嚇破這個畫面……

顧盼盼等了一會,胃一直隱隱作痛,就在她覺得自已的忍耐快到極限的時候,面終於上來了,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攪拌了一下,然後拿起勺子準備先喝湯,熱騰騰的霧氣隨著筷子的攪動升起來,慢慢地籠罩住眼前,鑽進鼻孔裡,撲騰到額頭上,臉部的感官讓胃更加迫不及待,於是顧盼盼顧不上燙,小口小口地喝了兩勺湯,微微燙嘴的麵湯沿著喉嚨一路下滑,所到之處一股暖流經過,食道和胃都被這個溫度燙得熨熨帖帖,顧盼盼抬起臉閉著眼睛舒服地喟嘆一聲。

她放下勺子開始吃麵,喝了兩口湯之後,胃像被安撫下來的情緒一樣,不急不躁了,她用筷子夾起幾根面,然後耐心地慢慢轉動筷子,讓它們聚成一團,再滿足地放進嘴巴里,這樣一個無聊而幼稚的過程重複了多久,崔庭威就看了多久。他覺得自已一定是瘋了,連走過去打個招呼的勇氣都沒有,他插在褲子口袋裡的雙手緊緊握著,腦海裡幻想過無數次和她在人海中重逢的畫面,預演了無數句假裝不經意的招呼,可是此刻大腦一片空白,站在原地的腳步像灌鉛了一樣沉重,不敢走近。

就這樣慢吞吞地吃了個七分飽便放下了筷子,顧盼盼想找紙巾擦擦嘴,一抬頭,玻璃窗外幾米開遠的陰影裡,有個人影靜靜地站在那裡,他的臉在暗處,看不出表情,但顧盼盼知道她在看著自已。

那一瞬間心臟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來,顧盼盼其實很想低頭在自已包裡找紙巾擦嘴,她努力地看著玻璃窗裡自已的影子,想檢檢視看嘴角是否乾淨。玻璃上自已的倒影安靜地籠罩在那個陰影裡,顧盼盼突然很想逃,她條件反射般地往旁邊伸手,摸到自已的手機,低頭掃碼買了單,便拿起包準備走。

剛站起來便撞進了崔庭威的視線裡,自已低頭給錢的瞬間他就走進來了,站在桌子的對面緊緊地盯著自已,胸口微微起伏著,顧盼盼心裡慌得厲害,大腦拼命叫自已快逃,眼睛卻不受控制地打量著對面的身影,他的頭髮特別短,應該是手術的時候剃光了,額頭,頭頂和頭部兩側短短的發茬裡有長長短短的疤痕,臉頰瘦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眼睛亮得驚人,顧盼盼看到了瞳孔裡面紅著臉的自已。直到崔庭威開口,顧盼盼才猛地驚醒過來。

“盼盼。”他的聲音特別沙啞。

顧盼盼努力平復著自已的呼吸,假裝語氣平靜地和他打招呼:“崔經理,好久不見,”接著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你看起來恢復得挺好的。”

崔庭威也在努力調整自已的情緒:“心裡有期盼,所以特別配合治療。”

顧盼盼只覺得眼眶一熱,她低頭假裝整理包的拉鍊。

崔庭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很想你。”

顧盼盼只覺得耳邊像有炸雷響起,她猛地抬起頭看著崔庭威,她動了動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他眼裡的深情讓自已招架不住。顧盼盼手忙腳亂地推開身後的凳子,眼前的身影好像被無限放大,顧盼盼只覺得自已被壓迫得呼吸困難,她退後了兩步,掙扎了一下,還是轉頭匆匆離去。

崔庭威站在原地,看著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他死死地咬著牙關跟自已說:“第二次……”

羅良宇幾人在原地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崔庭威,便又轉身沿著原路慢慢地往回走,張欣然眼尖,看到了站在飯店裡面的崔庭威,疑惑地說:“崔經理這是準備吃宵夜麼?”

幾人一起走進餐廳,不曾想崔庭威卻突然轉身大步往外走去,羅良宇幾人驚訝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崔庭威,正準備張嘴詢問,崔庭威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拉開門揚長而去,只剩下幾個人驚疑不定地大眼瞪小眼。

顧盼盼一路橫衝直撞,也不知道自已走到了哪裡,她用力抱著自已的包,感覺這樣才能壓住心臟,不讓它從胸腔裡跳出來,有什麼順著臉頰一路往下滴,抬手一摸,居然是眼淚,顧盼盼終於忍不住,蹲下身抱著膝蓋痛苦出聲,她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已:這都是幻想……

星期一的上班時間總是特別地長,顧盼盼好不容易在遲到的前一分鐘趕到公司,立刻暗暗下定決心,今天下午下班時候一定要搬到新租的房子裡去。到自已位置上的時候高穎欣自已在了,看見她進來趕緊偷偷跟她招了招手,顧盼盼放下東西,拿起水杯跟著高穎欣走進了茶水間。

“盼姐,我今天上班時間比之前少了至少四十分鐘,你快點搬過去吧。”

顧盼盼喝了口水,然後才舒了口氣道:“是啊,今天下班時候就去搬,我剛剛又差點暈車了。”

高穎欣說:“好,下班我和你一起去,反正我也沒事。”

兩人聊了幾句就走出來準備做事,柳經理走過來,敲敲顧盼盼的桌子,卻看著高穎欣說:“你們倆稍微收拾一下,今天有個商務洽談,你們跟著去學習一下。”

顧盼盼和高穎欣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裡的驚訝,不過卻什麼都沒問,點點頭便收拾了點東西跟著柳經理出去。

崔庭威西裝革履,短短的頭髮也被打理得精精神神的,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帶著羅良宇走到宗健集團的大樓底下,抬頭看看這棟其貌不揚的舊建築,便大踏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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