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藍紋,還有一地的紅。

生的盡頭,它們不顧一切在空中翩飛起舞。

儘管這一幕只有殺死它們的人能看到。

“來”

“不來”

“來”

“不來”

玫瑰從含苞待放開到荼蘼,躲過了鳥雀的啃食,躲不過痴情人的相思。

過了一會兒,便只有最後兩片花瓣守候在伶仃的花枝,仍舊負隅抵抗。又過了一會兒,最後兩片也消失。

黑髮青年毫不猶豫,用他那雙人人都誇讚勻稱漂亮的雙手,將最後的花瓣一齊扯了下來,“來。”

“他要來”,他抿著唇瓣,眼神死死地盯著手心,久未被太陽照曬的臉頰與牆壁呈現一致的死氣。

玫瑰在他手心被無情碾碎,鮮紅的汁液浸透出來,鬼使神差地,黑髮青年將手掌湊到嘴邊,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

甜的。

他因此更加偏執地相信自已所相信的東西,“他要來”。

然而下一秒……

“呸”。

一頂帽子精準撲向青年的面門。

令人感覺奇怪的是,門口推門而入的精緻少女,一張嘴卻是粗魯大漢的聲音。

不僅如此,這男聲還帶著十二分的咬牙切齒,“歷!明!珽!”

哐當,作為回禮,一個蘋果也朝著“少女”的胸脯飛了過去。

“少女”起初還手忙腳亂地護胸墊,發現護不住,直接開始擺爛,“你丫找死啊。”

“少女”的怨氣似乎養活三個邪劍仙也不在話下,剛才的一頂帽子根本不足以宣洩他的憤怒,他關上門後又把身上的外套假髮和小皮鞋一股腦全朝病床上的人砸了過去。

環顧四周,直到再沒什麼可以砸的東西才堪堪住手,“少女”叉著腰,指著青年的鼻子破口大罵,一點在門外惹得路人頻頻回頭的窈窕淑女形象也無。

“歷明珽,我真是受夠你了,你在這裝什麼變態?傷好了趕緊滾回去當你的牛馬,外面找你都找瘋了你不知道啊?你不賺錢我花什麼?”

“噢”,黑髮青年,也就是歷明珽將口中的花瓣渣吐了出來,直挺挺地砸在床上,好在被子足夠軟和,沒受什麼傷,“原來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你的粉絲?還是靈鳴澗?就告訴你倆字,甭天真了。”

黑髮青年對“少女”的話至若未聞,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低迷了許久,不知想到什麼,忽而唇角勾起,“我上次送給他的墜子,他喜歡嗎?”

“喜歡…又怎樣?你覺得有那幾個人在,他們會讓他收下嗎?”

歷明珽一個鯉魚打挺,精神明顯振作起來。卻在聽見“又”這個字眼之後,失魂落魄地倒回床上,“好了,別說了”。

“少女”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你真是有病”。

“你沒病”,歷明珽看也不看一眼對面“少女”,語含譏諷,語調溫吞,面無表情地開始捅刀,“你室友真可憐”。

他沒明說,但兩人都心知肚明室友“可憐”在哪兒。

“好好好,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反正沒人知道你在這,我現在就送你上路”。

“兄弟鬩牆,好戲碼,請便”。

“滾”,“少女”不顧形象翻了個白眼,放著現成的沙發不坐,一屁股坐到病床上,狠狠推了歷明珽一把,把人從床上退了下去,“煩死了,看那傻逼煩,看你更煩,你說他怎麼就就和你一樣蠢得聽不懂人話呢,我現在都開始後悔當初去招惹他了。”

“噢,所以,你跑我這裡來是想躲人”。

“少女”詭異地沉默了幾秒,然後就是機關槍不聽突突突,彎腰將地上的破碎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拾起,將顧左右而言他這幕戲表演得活靈活現,“你真是絕了,我都說給你多找兩個護工你不願意,天天淨知道使喚我。你到底能不能消停點,我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命嗎?”

黑髮青年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望著天花板。也不知上面有什麼好看的,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過了許久,他惆悵地嘆息,“你說,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得得得,又開始發病了。

“他怎麼能這麼對我?”

“少埋怨他人,多指責自已,你還看不明白嗎?因為你是個變態”。

“噢”,黑髮青年沒有氣餒,自顧自繼續問,“那你能不能讓他把我帶走,關起來。”

“辦不到,不過我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少女”年拳頭捏得吱吱響,“比如,我可以現在就送你去見他”。

“你說……”

“啊啊啊湫”

剛開啟車門,一陣冷風就朝人颳了過來,靈鳴澗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下完雨最容易感冒,同學你注意身體嘞,慢走”。

“好,您也再見”,靈鳴澗付過車費,抬腳朝前方的醫院大門走去。

又是接連兩個噴嚏,“啊啊啊湫”

哎,好奇怪,難不成真感冒了。

可惡,人類身體的本質就是脆皮鴨。

靈鳴澗一邊自已和自已生悶氣,一邊朝住院部走。他這回倒沒有穿上自已墨鏡口罩鴨舌帽三件套,光明正大地露出那張無瑕的小臉兒來。

以至於穿過住院部樓下的花園時,不少曬太陽的老頭老太都在問候他,“小夥子跑那麼快乾什麼,結婚了沒有啊?”

山大王聽到“結婚”兩個字就犯怵,脊椎麻到天靈蓋,腳下生風,一溜煙上了樓。吸取前車之鑑,這次沒坐電梯。

對,忘記說,他剛才在車上順便看了一下日曆,今天婚喪嫁娶,諸事皆宜,好日子。

定然不會再偶遇席家的變態!

“予”

“阿澗,你怎麼來了”

靈鳴澗還未敲門,剛出現在門前,門便第一時間從裡面被開啟,彷彿是門內的人,早知道他要來一般。

林予鍾一臉驚喜地看著靈鳴澗,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捏緊衣角,像在期盼什麼,“你是來接我的?”

“恭喜你,猜對啦!你是準備出門嗎,予鍾?”

山大王大方承認,收回打算開門的手,因為這個巧合不自覺彎了彎眼睛。不笑就有三分笑意,粉雕玉琢的小臉因為爬樓而紅撲撲的。

“嗷”,不待林予鍾回答,就在這時,山大王又想到什麼,抬頭問道,“對了,你吃過早餐了嗎?”

靈鳴澗揚了揚另一隻手上拎著的湯包,有些羞赧,“半路堵車買的,我路上沒忍住替你嚐了一下,好次”。

“謝謝你,阿澗”,林予鍾將東西接過,把人帶進房間,激動的心情始終不能平靜,“這一路過來,累壞了吧”。

“不累”,靈鳴澗用溫度稍低的手背冰了冰滾熱的臉頰,強調道,“一點也不累噠。”

一個人類看不起他就算了,怎麼可以兩個都看不起他!他堂堂長白山山大王的體力,可好著呢。

撒謊,不累怎麼臉蛋緋紅。不過林予鐘沒有戳穿心上人,他的心臟還泡在醇香的蜜罐之中。

只因為阿澗今天,是跑著來見他的。

病房內窗戶大大朝外敞開著,能隱約聽到樓下不遠處花園裡的噴泉聲,但花園裡的人卻聽不到,兩個青年,一個話嘮似的沒完沒了說個不停,一個拼命收斂著愛意只餘下溫柔去側耳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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