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庭前,燭光搖曳。

“老爺,睡吧,別等了,大不了咱明天賣酒樓,反正也快經營不下去了,我已經聯絡好了下家。”大娘打了個哈欠說道。

燭光中,李通愁眉緊鎖,一言不發。

“吱呀......”

大門被緩緩推開,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耳。

門外,李幽探頭探腦,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見此情形,李通這才眉頭舒展,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閨女,你終於來了!”大娘激動的招呼道。

“爹,府金就在後山破廟,對不起,咱現在就去取。”李幽懶得囉嗦,直奔主題。

“不急不急,閨女你先坐,爹有話要說,家裡的,你先進屋,我和閨女單獨談談。”

李通說罷,大娘這才起身出門,輕輕拍了拍李幽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就轉身帶上了房門。

不想,李通卻沒開口,只是雙手緊握,低頭沉思著什麼,前堂裡頓時安靜得出奇,只有燈花啪啪作響.....

“爹,您是什麼時候知道府金是我拿的?”不等老爹開口,李幽忍不住首先說話。

聽到閨女的聲音,李通彷彿如夢初醒,這才緩緩抬頭,開口回答道:

“起初我是不知道的,是那地痞劉小七,那天你拿府金的時候,他應該就蹲在窗外吊簷上躲避追捕,正好看見你拿府金。”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殺人滅口?”

“哎!那廝說本來想跟蹤你來著,結果衙門一直追捕搜查了一整晚,他估計是被困在吊簷上沒辦法行動。

回來路上撞到我,那廝就以此要挾,想訛我三百兩銀子了事。”李通說到這裡,手止不住的顫抖著。

“你知道的,監守自盜罪加一等,何況這廝竟敢打我閨女的主意,我一著急,就順手撿了塊石頭拍在了他的腦袋上,不想那廝竟如此不堪,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我慌跑回家裡,冷靜下來後,有些提心吊膽,於是壯著膽子回去檢視,結果到了地方發現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哦,難怪他回去拿刀,原來是想找您報仇的!”李幽說著,卻見李通臉色有些發白,似乎心有餘悸,喝了口茶,開口說道:

“隔天早上你就中了邪人事不省,我找遍了郎中也沒用,最後還是那個老道士主動上門救了你。哎,李小七這事我就給忘了。”

“其實,那老道士和我是一夥兒的,我讓他做法,只要撞邪昏迷,您就再也逼問不出府金的下落。”李幽說著,忍不住的低下了頭,事雖然不是他乾的,但還是覺臊得慌。

“啊!?”老頭兒顯然有些意外,李幽繼續說著:

“他登門驅魔,是想護住我的魂魄,十五天後喚醒我就行,沒想到這雜毛學藝不精,中途出了岔子,讓我早醒了三天。”

“原來如此,哎,閨女,你這是何苦呢?”李通聽罷搖頭不止,緩了緩隨即又說道:

“對了,三天前那廝來找過我,他說他看到我用石頭砸劉小七了,現在失血過多已然身亡,然後還給了我一個地點,說人就埋在那裡。

我本來是不信的,因為當時我下手有多重自己心裡多少有點數,料想應該不會致命。”李通說著,嘴唇有些顫抖,呷了一口茶繼續道:

“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於是就先找到了劉小七的結拜兄弟狗癩子詢問詳情。

結果,卻得知那劉小七已經失蹤了多日,我這才相信自己失手殺了人,慌慌忙忙的趕到了老道說的地方,之後的事你就都看見了。”

“這老道是想訛銀子吧?”李幽好像明白了過來。

“不錯,我埋好屍體的第二天,他就上門要錢,整整三十兩。”

聽到這裡,李幽終於明白了一切,正要起身告辭,李通卻示意她坐下,表情凝重。

“閨女,有些事我不得不說了,否則誤會估計會越來越深。”

“誤會?您說,我洗耳恭聽。”

“你之所以這般胡來,是不是一直認為你娘是我們害死的?”李通說著,眼眶有些溼潤。

“對,沒錯。”

“哎!造孽呀……”話畢,李通低下頭半晌無語,似乎再次陷入了回憶。

就當李幽想說點什麼時,卻見他緩緩抬起了頭,已然老淚縱橫。

“其實,早年間我從過軍,是負了傷回來的,這傷不大,但從此無法生養子嗣,看了多少郎中都是無能為力。”李通說著,臉色有些尷尬。

“啊,無法生育,那我......”此話一出,李幽和腦中的女人都驚呆了。

“那時我還年輕,精力旺盛,這才娶了你娘。

你,你其實不是我的親閨女!”

老頭兒說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腦中的女人卻鴉雀無聲。

“那我是……”

“是你娘跟別人私會懷上的,我和你大娘都心知肚明,但好歹我家也算有了後,就沒再說些什麼,一直把你視為己出。”

“不,這不可能......”此刻,女人終於爆發,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吵得李幽腦袋嗡嗡作響。

李通擦了一把老淚,繼續道:

“你十歲那年,你娘忽然告訴我她又懷上了,把我氣得七竅生煙,無奈,只好和她說明我身體的真實狀況。

當然,這事我去說多少有點抹不開,畢竟是個大男人,而且當時我正在氣頭上,你大娘怕我動粗,就單獨和她談了此事。

不想隔天早上你娘她居然羞憤難當,竟然上吊身亡,哎,造孽啊!”

說罷,李通一把扯下包巾,把頭深深的埋在了裡面……

“爹,我錯了,對不起......”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此情此景,讓李幽再次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可憐天下父母心。

想想自己那個白髮蒼蒼的老爸,李幽不禁悲從心生,一把抱住了老爹李通,放聲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次日,眾人在後山破廟找到了失竊的府金,補上了庫房的虧空。

縣太爺堂前,李通主動自首,交代了殺害地痞劉小七的全過程......

沒想到,找到屍體後仵作一驗傷,這劉小七根本不是死於石頭,而是後背心的一處致命刀傷。

捕快們急忙尋找那道士王半仙師徒,不料兩人早已人去樓空杳無音訊......

自此,縣太爺斷定這老道有重大殺人嫌疑,而李通父女,縣太爺破天荒的法外開恩,只是羈押班房十五日,以示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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