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後的堡壘
門內極為明亮，一道強光順著門縫奪門而出，正照在沈星河的臉上。
他原本就一直蒙著眼，一路上沒見到半點光線，此刻突然被這強光一照，簡直晃得差點沒當場失明。
沈星河慌忙抬起手來遮擋，在指縫間，隱隱約約覺察到光線中彷彿有一個人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微眯起眼睛，適應了好久才慢慢習慣了這“地底的強光”。
然而剛睜開眼，就被眼前的這幅景象深深的震撼了。
只見門內碧海晴空！蔚藍的天空中萬里無雲，那動人心魄的藍色如此碧透，似乎輕輕一碰便能滴出水來。
天空左側，一輪熾白色的豔陽當空高掛，哪怕他身在門外，依舊感覺陽光照自己身上暖洋洋的，讓他幾乎忘了此刻在地底，此時已是深秋。
藍天下是廣袤無垠的大海，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泛著陣陣波光，璀璨的就好像鑲嵌了寶石一般，閃的人睜不開眼。
海水拍打著銀白色的沙灘，將一粒粒鑽石版的細沙整齊的堆砌，但凡被一個孩子看到，一定會忍不住衝上去感受它的柔軟。
【我擦？
這難道真的是在地底的世界嗎？】
沈星河感覺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甚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再仔細一看，更令人驚奇的是，坐在沙灘上的人中並沒有孩子，甚至連一個穿比基尼泳裝的金髮美女都不曾見到。
如此美麗的沙灘上，每個人竟然都身著一身再也熟悉不過的白大褂，腳踏皮鞋來回穿梭。
這……這特麼簡直是暴殄天物嘛。
他們似乎看不到眼前的美景，又似乎對這美景已經司空見慣，不知是什麼原因，每個人都目不斜視的牢牢盯著自己手中的虛擬螢幕，對身旁的盛景視而不見。
“今天的主題是美國佛羅里達州的清水灣。怎麼樣？這風景還算不錯吧？”
不知何時，那個模糊的人影已經走到了沈星河的面前。他看起來30歲左右，膚色潔白細膩，臉上沒有半點瑕疵，身材高挑卻瘦弱，讓人看起來感覺有些單薄。
更顯眼的是他那身白色軍裝樣式的長衣，這身衣服讓他站在那群科學家打扮的人中明顯有些不同。
“佛……佛羅里達清水灣？……如果我沒昏迷的話，我記得自己十分鐘前還在燕京郊區的破車廠裡，現在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到了佛羅里達？”
沈星河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不得不說，雖然剛才乘坐的磁懸浮列車徹底顛覆了他對“電梯”二字的認知。但論速度，這玩意最多也就比平日裡乘坐的客機快上一點。
論時間，滿打滿算也只乘坐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雖然走得是地底，但也不可能就這樣穿越地球，來到地球的另一端啊。
可週邊的美景、海浪的潮聲、甚至天上的豔陽似乎都在告訴他，此刻的自己確實已遠遠離開了北京。身穿毛衣的沈星河，甚至已經感覺到了自己背上緩緩流下的汗水。
11月的深秋，若非處在南半球或者熱帶、亞熱帶氣候中，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氣溫？
“不不不，您誤會了，我只是說今天我們採用的是清水灣的主題，並不是您本人已經真正抵達了真正的清水灣。”
“主題？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假的？”
沈星河難以置信的看著周邊這些讓人身臨其境的美景。最後也實在不得不承認，單用眼睛他是真看不出，這景象究竟假在什麼地方。
年輕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隨後，他從身後緩緩伸出右手，只見潔白如玉的手掌上兩顆色彩顯眼的膠囊，整齊的擺放在手心。
“這裡有兩顆藥丸，一顆紅色的，一顆藍色的，如果你選擇了藍色的藥丸，我將送你回去，一覺醒來，你會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至於今天發生了什麼，你永遠不會記起。”
年輕人抬頭看了沈星河一眼，見他無動於衷，於是微微一笑，剛打算開口說話。沈星河直接搶先說道：
“如果選擇這顆紅的，您就帶我見識見識？”
年輕人微微一愣，隨即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微笑著點了點頭。
“老橋段了。”
熟讀上千本科幻小說的沈星河對駭客帝國的劇情再熟悉不過了。他毫不猶豫的將紅色那顆藥丸捏了起來，看也沒看就扔進了嘴裡。
那年輕人看他如此果決，也是目瞪口呆的吃了一驚。片刻後才苦笑著說：
“這藥……外敷的……”
“………”
扶著牆嘔吐了半天，沈星河才將這可愛小東西吐了出來。
那年輕人搖了搖頭，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紅色的膠囊。將它擠破，用裡面流出的黃色液體塗抹在他的眉心和太陽穴。然後帶著他走進了大門。
門內極為寬闊，兩人沿著半圓形的海岸一邊踱步，一邊朝海天的盡頭走去。
腳下的沙子傳來陣陣溫度，但走上去卻如同踏上了鋼板一樣，沒有半點鬆軟的感覺。
海浪傳來拍打沙灘的“嘩嘩”聲，沈星河特意用腳去嘗試觸碰，但觸碰之後也才發現這海水竟也只是虛影，雖然有陣陣漣漪出現，但並沒有真實的阻尼感，自己的鞋子竟也還是乾的。
“這……這一切竟然真的是假的？”
沈星河再度問起。
“哦，也不全是，還是有些真東西的。比如說那輪太陽，就是我們用慣性約束可控核聚變技術創造出來的人工太陽。當然，它遠遠不如真正的太陽那麼巨大，而且能量計算還是有些入不敷出，根本無法作為能源。不過作為我們這群地底人的取暖工具，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還有這片海的最深處，那是中微子通訊接收器。當年為了實現這個，大家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如果你仔細辨認，應該還看的到池底安裝的光電倍增管。
哦，當然，它其實也沒看起來這麼大，說白了，那也不過是個游泳池而已。”
聽了中年人隨口提起的兩項技術，沈星河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一下炸開了鍋。
他雖整日做著和物理毫不搭邊的工作，但好歹也是物理系出身，對這兩項技術可謂是再熟悉不過了。
這都是人類正在研究的最最尖端的技術！
對於地表那些人來說，這兩樣技術頂多也就掌握了皮毛，不要說沒什麼科學研發成果，甚至充其量也就能算的上未來的研究方向而已。
可在這地底，這些技術竟然已經進入了應用階段？這令他根本無法想象。
年輕人似乎也看出沈星河的震驚，他靦腆的笑了笑，謙虛的說道：
“這也都是被逼無奈而已，畢竟這是地下世界，電磁波受干擾實在太嚴重了，引力波通訊又需要龐大的接收器，在咱們這種環境中又不太合適。所以想要實現與地面的通訊，就只能藉助中微子了，這也是沒辦法才想出的辦法。
還有這人工太陽、全智慧空氣迴圈系統和3D全系投影，其實說白了，這些都是為了讓這裡的人能夠更好的生活下去，才被髮明出來的，對於地面來說，暫時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實用價值。”
沒什麼實用價值……
沈星河是真不知道如果這些研究成果都沒有實用價值，那他們所謂的有研究價值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他用手掌輕輕摩擦了摩擦自己的額頭，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今天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似乎都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是夢遊仙境的愛麗絲，又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剛一開始還根本難以接受，但到此時，他的心臟似乎反倒也隨著見識強壯了不少。
“那咱們現在真的是在地下嗎？”沈星河再度抬起頭審視著蔚藍的天空問道。
“是的，我們確實在地下。其實，更加確切點來說，應該說是在海底。”
“海底？”
沈星河回想起中國漫長的海岸線，對照自己當時推算出的距離，思索了半天問道：
“這究竟是哪裡？天津港？還是渤海灣？”
“抱歉，具體位置不能告訴您。我只能告訴您這裡被稱作地下世界或者最後的堡壘，它在你出生前就已經建成了，只不過近幾年才開始啟用。隨著一代代人的擴建，有了現在的這種規模。”
年輕人轉頭看了看沈星河，似乎看出沈星河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於是微笑著繼續說道：
“上世紀60年代，華亞聯盟新成立後，為了同時應付歐美兩個超級聯盟的核威脅，我們便在沿海的大陸架上，建造了這個防禦工事。好在後來核戰爭並沒有真的爆發。但這裡卻被作為研發基地，被一直儲存了下來。”
青年人又指著這些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員繼續說道：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聯盟人口眾多，黃種人的智商相對於其他人種平均水平又偏高，但我們卻為什麼幾乎沒怎麼拿到過諾貝爾獎項嗎？“
沈星河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年輕人微微一笑說道：
“因為聯盟內最最頂尖的人才，都在這裡。
從19世紀末起，針對我們的“威脅論”就從沒有停止過，我們渴望和平外交，共同發展，但換來的卻是忌憚和敵視。所以不得已，我們只得在國際上採取“中庸”政策，暗地裡發展自己的科研力量。
當然，這絕不是為了稱霸全球。而是為了有一天，當我們真正的被丟進銀河系這個大家庭的時候，能夠更好的保護好“地球村”罷了。
可惜人類……實在是太狹隘了。只會在圈中相互搶食，卻沒有人去看看羊圈外那廣袤的草原……”
聽著年輕人的話，沈星河一時間聽出了神。雖然他歷史學的並不好，但卻也知道，也許面前的年輕人說的並不錯。
“所以啊，這次的入侵，也許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對於人類未來的發展並不一定是件壞事。”
年輕人拍拍沈星河的肩膀，輕嘆了口氣說道。
沈星河突然回過神來，狐疑的看著年輕人的眼睛，他總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對，但至於哪裡不對，自己卻一時又說不上來。
年輕人看出了沈星河眼中的異樣，與他對視一眼，草草的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