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棺中之物

杜宇自然是要站第一班崗的，守夜的時間也是最長。

他坐在火堆旁，看塗博士也呆呆的坐著，目光深邃，沒有半點要睡的樣子。

便又從包裡取出一個睡袋遞給他問道：

“塗博，怎麼了？有心事？”

塗博士收回目光，面色滄桑的看了杜宇一眼，輕聲問道：

“這包裡有煙嗎？”

杜宇微微一笑說：

“就知道您老好這一口，我記得專門讓人備了一條玉溪來著。我給您找找看。”

說著，他便在地上的揹包裡來回翻找著。

終於在最輕的一個裝滿食品的包裹底部，翻出了那一條紅白相間的軟包玉溪。

杜宇在楊怡嫌棄甚至有些鄙夷的目光中拆開一盒，連同打火機一起遞了過去。

塗博開啟包裝，給杜宇使了個眼色說道：

“走，一塊抽一根去去溼氣？”

杜宇剛想拒絕，抬頭便看到了塗博士飽有內涵的目光。

又轉頭看了一眼旁邊整理睡袋的楊怡和程果，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各自點了一支菸走到黑暗處，塗博看了一眼杜宇拿煙的姿勢，調笑道：

“想不到幹你們這行，還有不抽菸的......”

杜宇面色尷尬的賠了個笑臉，說道：

“天天爬高上低的，沒有一個好的肺活量怎麼行。對了，您剛才.......？”

塗博士看了一眼遠處火堆旁的程果和楊怡。

見都已經鑽進了睡袋，這才將香菸伸到嘴邊，深深的吸了一口，說道：

“哎，作孽啊......我幹了一輩子考古，對每一件出土的古物都像親兒子一般輕擦細細、小心服侍，從沒出過半點紕漏。

沒想到啊，臨了臨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居然將這麼一座無價的瑰寶砸在了自己手裡。哎，真是心疼啊......”

杜宇雖然心知以塗博士的性格絕不會向其它教授一般迂腐，將他叫過來，也絕對不會僅僅是為了給他訴苦。

但話雖如此，老爺子對文物的熱愛之情卻也不會摻假，此刻又說到動情之處，也不免讓人感懷。於是便勸說他道：

“您也不必太過難受。活人總比死物重要。

自古以來，這陰冷的地下究竟埋了多少遺蹟和屍骨，恐怕我們數都數不清。如果我們被這些東西牽絆，還怎麼走的更遠不是？”

塗博士想了想，輕輕吐出一口雲霧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些許迷茫的說道：

“我自打四十六歲起便開始研究這瑪雅文明，到今天已經六十六了。

對於我們這種跑慣了地下的人來說，六十六這麼大的年紀，說是時日無多基本也不會有人反對的。”

杜宇心裡明白，這麼大的一番鋪墊，後面必然有極為重要的展開。

於是，他表面雖裝的不太在意，卻豎著耳朵，眼角的餘光卻偷偷盯著塗博士的表情。

“其實，我本不該陪你們來趟這一趟渾水的，但在我二十年對瑪雅文明的研究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疑問。

這些疑問，就像......就像一條條鐵索一般，時時刻刻的絞在我的胸口！我不想將這些疑問一同帶進墳墓，所以，我拖著這把老骨頭跟著你們來了！

孩子，我相信你們。

所以，你們究竟是什麼來頭，我不問。究竟來這裡做什麼！我也不問。

救人也好，考古也罷，哪怕就是盜墓，也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

我只想弄清瑪雅這一古老文明的始末，所以老朽也只求你一件事，與瑪雅文明有關的任何事，不要瞞我，好嗎？”

杜宇一愣，看著塗博士那彷彿被歲月無情刻畫過的側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薑還是老的辣啊。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做錯了什麼，在什麼時候什麼動作出現了破綻。

但終究還是沒能瞞過那雙被歲月磨礪過的雙眼，竟然讓這老傢伙對一行人的目的起了疑心。

還能說什麼？

自己做的事恐怕比盜墓更加匪夷所思，但也更說不出口。

杜宇有些尷尬又無奈的笑了笑說道：

“您放心，我們是好人，雖然現在還不能告訴您，但我們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對您，我們更是絕對沒有半點的不信任，不知您為何會這樣想呢？”

“如此便好。”

塗博士微笑著點點頭，隨後，轉過臉死死盯著杜宇，那雙銳利的眼睛在菸頭的照耀下顯得炯炯有神。

“那我問你，那座綠玉石棺中究竟存放著什麼？”

杜宇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塗博士繼續逼問道：

“當時那間石室裡地動山搖，玉石棺蓋被震開了一條細縫。

在我的位置，尚且還看到了棺材中的一個黑影。

你比我離的更近，又走的更晚，不會什麼也沒看到吧？”

杜宇這才弄明白塗博士的意思，他面帶苦澀的說道：

“塗博，您不會以為當時我是為了不想讓您看到棺材裡的情況，才將您推出石室的吧……”

塗博士瞪著一雙蒼鷹一樣的眼睛與杜宇對視著，絲毫沒有半點退讓，彷彿是想將他的一切秘密看穿一般：

“難道不是嗎？

如果不是，那事後為何不將那棺材裡的情形講給大家？

憑你的洞察力，千萬別跟我說，你沒注意到！

雖然我看的不真切，但卻也敢用性命打賭，棺材裡的那個黑影，絕不是什麼小孩或者老人的屍體！”

杜宇躲開了塗博士銳利的雙眼，嘆了口氣說道：

“這回您還真的誤會了……玉石棺材裡的東西我確實看到了。

但是，一來自打咱們出了那間石室，突發事件一樁接一樁，我哪有時間告訴大家？

其次，感覺那裡面的東西雖然有些詭異，但也絕不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所以也就沒有太過小題大做嘛。”

塗博士眯著眼睛，不置可否，似乎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自己才能做出判別。

不僅判別這件事算不算小題大做，更是判別他這個人，究竟是否值得信任。

“其實……那具玉石棺材裡確實不是屍體，額，或者說只是屍體的一部分。

說白了，也只不過是一個安放棺中祭臺上，帶了古怪玉石面具的骷髏頭骨而已。

雖然不是全屍，但棺材裡安放骷髏頭好像也沒有什麼太離奇的地方啊……”

塗博士沒想到杜宇居然說的如此直白而又坦誠，更沒想到棺材裡埋的竟然簡簡單單的只是一顆人頭，一時間竟然有些愣住了。

竟然只是一顆頭骨？這麼一顆小小的頭骨中，又能有什麼蹊蹺呢？

隨即他似乎突然反應了過來，大驚失色的叫道：

“難道是……水晶做的？！”

杜宇被塗博士的嗓門嚇了一跳，趕忙用左手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而後朝火堆旁看去，見眾人都已經睡熟了，絲毫沒有半點動靜，這才又小聲對塗博士說道：

“您別激動啊。我這雖然對瑪雅文化了解的不多，但多多少少還算有點。

那要真是水晶頭骨，可就太離奇了……我肯定會跟您彙報的嘛。

要真那樣，別說告訴您，恐怕冒著生命危險我也得把它拿出來研究研究。

只可惜，裡面的就是個普通的人類頭骨。如果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也就顱骨稍微比正常人小了一點，長了那麼一丁點而已，確實沒什麼特別的啊……”

杜宇這麼一番話，更是將塗博士說的一頭霧水。

世界各地雖然喪葬習俗不盡相同，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最基本的準則的。

古代中國人下葬講究全屍，因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果殘缺不全的到了地下，難免會讓親人看了傷心流淚，如此一來，便為不孝。

所以，哪怕犯了重罪被斬首之人，下葬時，也會找人將頭頸縫接在一起，好留住他最後的體面。

實在找不到全屍的，也會以死者生前穿戴過的衣物冒為屍身，葬為衣冠冢。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隻埋頭顱這麼一說。

而瑪雅文明更為神秘和血腥，他們雖然下葬時也沒有諸多的規矩和講就。

但也不至於有葬頭不葬身的習俗啊。

更何況，他們信仰輪迴，在太陽沉入地下後，終有一天還會再度升起不是？

只剩下個頭顱，哪怕真的再度復活了，又有什麼用？

可是，為何受萬人敬仰，喪葬格局如此之高，地位如此之顯赫的瑪雅先知。在死後只在墓中留下了這麼一顆被供奉著的頭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