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涼如水,紫胤忽地懷念起容清的緘默,歡欣時的微笑……

原本他就是為容清而來。

紫胤已鮮少這般無力,他向來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年月周流無盡,悉為彈指一瞬,韓清於紫胤而言已非史書上的寥寥幾筆,是此間歲月的摯友,紫胤總是有些不忍的……”

此刻夜深,四下寂靜,紫胤的話音隨著吹來的風墜入幽幽黑夜中。

他目前的身份是大漢稷下學宮的祭酒先生,亦是韓清為數不多的摯友。

百年歲月不過彈指之間,面對韓清,他總能想起師門湮滅後的十年,他的心跳與呼吸聲都因此而格外明顯,卻是稍顯急促,卻全然不同於素日的平和穩定。

他想要慢慢調整氣息,重新定下神來,可心頭卻是無限悲涼,想起幾位摯友的離去,陵越肩負的責任,屠蘇苦難的命運,容清小友的身不由已……

他的靈臺被攪得一片混亂,恍惚之間真氣行岔,兩兩相沖逼出一口血來。

“不過是隨意問你一句,如何到了這般地步?”

恍惚之間聽到有一道清明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用一方素帕為他拭去唇邊的血跡,他彷彿聞到了淡淡的花香,似臨天閣東廂院中的秋海棠和薔薇。

那人的神色約莫是有些凝重的,不然不會在他耳邊翻來覆去唸叨:

“這可如何是好?從前我也未曾修習過醫術,治個外傷我倒是略知一二,可你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一看就是內傷……

現在醫館的大夫大多都安寢了,若我將你送去找大夫,也會饒人清夢,此乃大罪過一樁。

若放任你不管……我怕是良心難安。

好吧,你運氣可真好,遇上了我這麼一個好心人。

恰好我最開始是個會點法術的。”

這般熟悉的唸叨語氣,倒是與他一位故去的舊友極為相似。

他快想不起舊友的音容了,書房內的消寒圖也日漸失去原本的顏色……

虛妄幻境他也有許久未曾見到了?

印象中自從修得仙身,他便再沒有被這些東西困擾過,且今日只不過被問了一句乏善可陳的話,為何會想起從前的一些往事,還令他心神動搖至此?

韓清將人安置在東廂院的客房內,見紫胤面色灰敗,吃下了合氣丹也不見好轉,只好再次為他診脈。

“奇了個怪?”

脈象四平八穩,竟是什麼事也沒有。

一道靈光自他指尖而出,從紫胤的眉心鑽入他的識海。

他方才說過了,他會點法術。

“嘖,你這人真是奇怪,靈府也不對人設防,不怕有人趁你病,要你命嗎?”

天界日益勢微,凡間的靈氣也日漸稀薄,此人居然對自已的靈府毫不設防,不知道是太過自負還是太過單純。

他實在想不到能用詞語來形容這位看似上了年紀的修者。

焚寂煞氣?

韓清收了手,雙手結印,口中低聲吟誦著不知名的咒訣,燦爛的金色靈光星星點點凝聚在他手上,然後迅速向四周擴散,一個太虛妄境就此形成。

又在周圍佈下禁制,未免疏漏,他直接脫去這具凡身,露出他原本的法相。

眉心的紅痣更加豔麗,原本有些英氣的面容卻變得柔和起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一池深水,一襲長髮如瀑散在身後,她拿出一支白玉簪,隨意將一頭青絲綰了起來。

待諸事妥當,容清不再猶豫,凝神捏訣,一道極快的藍光閃過,自紫胤眉心刺入,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容清進入了夢境之中,環顧四望,只見一層層白色薄霧,隱約間似有琴聲掠過,細聽之下,卻是不甚明瞭。

她手持一柄普通的摺扇,抬手一扇,層層薄霧頃刻間消失在她眼前,遠遠望去有一個藍衣道袍的老者坐於窗前撫琴,容清收起了扇子,停在原地。

若她未猜錯的話,那位白髮老者理應是慕容紫胤。

這得是多大的心才能在被煞氣所浸染後還能悠然地撫琴自樂。

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紫胤的手指撥過琴絃,琴音泠泠,卻不是什麼叫得上名的曲調。

他習琴本也不是為了彈出什麼動聽的曲子,琴乃君子之器,可靜心治性,陶冶情操。

從前他尚未因傷閉關時也曾給屠蘇和陵越講過一二,希望他師兄弟二人以此助其安定心性,但是到了後來他自已不能再教導,也沒有其他人能代勞,此時便擱下不提。

悠悠樂聲裡,窗外日影緩慢移動,太陽從琴案一角移到漆亮的琴面,而後落在彈奏之人的身上。

柔順的白髮瀑布般流過肩頸,在暖陽映照下反射出一片溫柔明亮的光暈,而紫胤被籠罩在這片光暈中,微低著頭,半張臉被日光照亮,陰影如筆墨勾勒出他臉上流暢利落的線條。

他就坐在那裡,容清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他彷彿與周圍威嚴古樸又同樣被日光觸及的陳設渾然一體,如玉天成。

容清從前也見過旁人撫琴,卻是沒紫胤這般令人賞心悅目。

那人的琴音極為高尚,與紫胤是斷然不能相比的,只不過那位舊友眼裡總是盛著點點憂愁,讓人只顧著欣賞他的琴音和關心他身上的故事,反而忽視了他的容貌。

舊友長得並不差,可在容清看來,這位紫胤修者反而更仙風道骨些。

仙人遺世而獨立,從前她曾見過許多這樣的人,可隨著歲月的流失,那些人也都長眠於天地,入了六道輪迴。

在紫胤身上,她彷彿又窺見了故人的影子。

紫胤按住琴絃,琴聲戛然而止。

“小友來此可是有什麼事?”

紫胤對於容清的造訪感覺有些意外,因為此時她應該在後山練劍,陵越和芙蕖也在去找她的路上,她應當沒有必要來尋他。

他站起身,那種冷冷的距離感就又回到了他身上,即便站在燦爛陽光裡也肅然威嚴,絲毫未因暖色而軟化,讓人生不出半點冒犯的心思。

容清揚眉,似乎第一次聽到這種新奇的稱呼,打量著眼前人:“小友?”

紫胤見到她居然絲毫不覺奇怪,反而很是親暱地稱呼她。

她笑著點頭:“甚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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