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世達賴此時儘管重病纏身,但西線戰事的進展卻盡在掌控之中。

拉達克首領叫德勒南結,野心很大,在多爾濟煽動下,利用阿里活佛事件,出兵阿里,大肆迫害黃教僧人,掠奪寺內財物,奴役當地農牧民,並派其前鋒統兵官率主力深入到雅魯藏布江源頭桑木桑一帶,窺伺衛藏。一到這裡,正遇上道爾吉率兵阻截,雙方打了幾仗,拉達克統兵官嚐到了蒙古騎兵的厲害,自知不是對手,後撤到今中印尼三國交界處的普蘭鎮。

普蘭鎮位於喜馬拉雅山脈南麓、馬甲藏布河畔,風光神奇秀麗。由於山脈南坡陡峭,河谷與山峰的落差有一千多米,這種地形使騎兵根本無法作戰。拉達克人又在鎮前利用土石修築了許多半地下堡壘,屯駐大批士兵,對方衝下山來已成疲兵,他卻以逸待勞,不費什麼事就讓蒙古人吃了不少苦頭。道爾吉正好接到多爾濟密函讓他找個藉口拖延戰事,以觀其變。於是,雙方形成對峙。

甘丹次旺正是這個時候到達前線的。

當年五世達賴進京,一行人到達今蘭州後,並未按慣常的線路由天水、寶雞進入內地,而是北上進入內蒙古,直抵歸化城。這個路線是五世達賴親自選定的,原因有三:

1、高原下來的人到內地人稠之處易感染疾病,而當時缺乏必要的防疫條件。內蒙古地曠人稀,再斜插雁北進京,可避免或減少染病。

2、四世達賴雲丹嘉措是蒙古土默特部落出身,五世達賴對前世出生成長之地心嚮往之,藉機前往拜祭。

3、可藉此機會擴大、鞏固黃教在蒙古各部落的影響。

歸化城是內蒙古首府,市內及附近建有不少頗具規模的黃廟。五世達賴一行在此歇息多日,除會見部落首領併為信眾開示經文、摩頂賜福外,還頂禮朝拜了著名的大召寺、慶緣寺等,尤其是在席力圖召,觀覽竟日,留連忘返。

席力圖召就是四世達賴幼年學經之處。五世達賴先請寺內老僧講述四世達賴的故事,然後引領到各殿堂朝拜。他腳步輕輕,每見前世遺物都再三摩挲不忍釋手,有時不禁澘然淚下。出寺後仍數次回望,依依不捨,從者無不感動。

出寺右行拐過一個彎兒,只見路邊坐著一溜小乞丐,五世達賴命侍從拿出銅板發放,得錢的孩子們都高高興興去買糒子(即燒餅)吃。其中最小一個約五六歲的孩子,先是定晴凝視一會兒,突然鑽過人群,撲跪到五世達賴腳下,抱住一隻腿緊緊不放。侍從正欲轟攆,五世達賴擺手制止,他俯下身,端詳著孩子仰起的小臉,不禁身子微微一顫,扶起孩子交給侍從,從此,這孩子就一直跟隨在達賴喇嘛身邊。

事後,他對身邊人說:“這孩子前世是我前世的一個衛兵,我那天認出了他,看來我們之間緣分未盡,所以他在這裡等我,我記得他叫甘丹次旺。”返回拉薩後,先是送他到小召寺學習文化、佛經,大些後,發現他酷喜槍棒,又請哲蚌武僧教習,還師從內地武師學藝,十幾年下來,已然是一位智勇雙全又謙和恭謹的功夫高手。

這個甘丹次旺就是布達拉宮衛隊長甘丹次旺。讓道爾吉驚詫的是,他本以為這位布達拉宮衛隊長不過一個光桿司令,沒料到他卻在很短時間裡聚起上千人的隊伍。

這要回到五六年前。桑結擔任助理期間,不辭辛苦走訪了許多地方,深感堂堂第巴府,雖有治理、保護一方之責,卻沒有一支像樣的武裝力量,用現在拉兵差的辦法,只能是一群烏合之眾,且徵集費時,緩急派不上用場。

他擬定了一個改革方案,得到五世達賴支援。第一步是建立幾個民兵基地,常年堅持操練,政府發給補貼或免服其他勞役,遇事可隨時徵用。然後在這個基礎上擴充基地數目,逐步建立一支常設的半職業軍隊。經考察,決定首批建立三處,分別在拉薩以南的瓊結宗,西南方向的薩迦宗,以北的當雄和旁多。

其中當雄民兵力量最強。戰士們的父輩都是隨老汗王平亂有功的,年輕一代則已融入當地社會,五世達賴多年來格外予以優待,桑結嘉措也很注意聯絡他們。按傳統,旗主是首領,因年邁,諸事都委託給協理圖布來辦。圖布雖已五十多歲,但身板硬朗,言行舉止仍透出一個老騎兵的風采。

這次接到第巴府的調令後,圖布立即趕往納木措,將正在那裡訓練的民兵精選350名,親自率領,取道南木林到日喀則與甘丹次旺會合。班禪佛爺助兵220名,還有已在拉孜等候的薩迦基地民兵250名,再加上沿途有農牧民和遭受拉達克迫害的逃離僧人不斷加入,到達普蘭時已成為一支一千二百多人的隊伍。

數日後,塔布輕騎趕到,因與甘丹都在宮中服務,是老朋友了,見面自然十分高興,先簡單瞭解了這裡的情況,放下藥品後去面見道爾吉呈交第巴府慰問函,並轉達第巴大人“專候貴軍早日凱旋”的祝願。

當晚在藏軍營地,召開了四人會議。塔布首先宣讀了第巴府的任命狀:甘丹次旺為藏軍總指揮,當雄民兵隊長圖布和薩迦民兵隊長次仁為副指揮,塔布任隨軍參贊。次仁是一個農家子弟,中等個頭,還不到二十,一雙關節粗大有力的手,表明從小就承受著繁重的體力勞動。他聰明靈巧,吃苦耐勞,見了生人還有些靦腆。

接著,塔布又傳達了第巴大人“速結戰事、務求全勝”的命令和下一步“兵分兩路、讓利友軍”的作戰指導原則。

翌日一早,四人前往蒙古軍營地拜會道爾吉。詢問了官兵生活、身體狀況後,塔布彙報了對戰馬的檢查結果,部分戰馬腸道不利,系不適應此地氣候水土,改換環境即可緩解,無大礙。甘丹次旺談了糧草供應方面的困難,並指出聯軍過於集中的問題,真打起來,兵力無法展開。

道爾吉問下一步打算,甘丹說出了兩路夾擊的方案:“由藏軍在普蘭吸引敵方主力,乘其戰線過長,後方空虛,請友軍沿大道攻其首府列城。成功後,除歸還掠奪的寺廟、莊園財物外,城堡裡所有金銀物資盡屬貴軍。”

道爾吉一聽心中暗喜:有這等好事?他們留下啃硬骨頭,我三千勁旅取列城如囊中探物。多爾濟那個老狐狸不知搞什麼鬼,先不管他,把財寶弄到手再說。當然大面上還要說幾句客套話,表個態。當天下午,道爾吉就拔營而去。

送走道爾吉,四人再次到前沿去視察。

甘丹邊走邊說:“我來時,大人一再叮囑,拉達克對我阿里早有覬覦之心,要狠狠教訓他們。現在看來,他們的野心遠不止阿里,連衛藏也盯上了。”

“小小拉達克有這麼大賊膽?”塔布問。

“前幾次友軍攻擊不力,他們的統兵官下了一封戰書,猖狂得很。”

“怎麼說?”

“記不全,其中有幾句是:如果你們打勝了,可將坐騎拴在拉達克王宮的門柱之上;如果你們打敗了,我們的戰馬便會栓在布達拉宮前面的大石碑上。”

塔布氣得攥緊拳頭說不出話來。

“對方陣地不能硬攻,太耗時間,傷亡也大。得想想辦法。”圖布一邊說一邊四處細心察看。

四人從坡沿望下去,最靠前的堡壘距他們站的地方不到一千米,但坡度很大,加之坡面不平,遍地是碎石雜草樹根,下比上還難,相當吃力。堡壘陣寬約三華里,縱深兩華里,兩側是深谷,正佔著中間這一塊平緩之地,要拿下普蘭鎮就必須先破這道障礙。它設計巧妙,各堡連環,攻其一處,周圍可支援,陣內通道縱橫,且有暗道,便於互相連通、運送給養,並挖有若干陷阱。

圖布估算了一下,陣中大約有堡壘四百左右,按平均每個有六七個人計,共有三千來人,加上鎮中留守數百人,總合接近四千。這正是拉達克主力。

“有了。”圖布的聲音不高,三個人回頭看他,“有了!”圖布以拳擊掌大聲說,“總指揮,我有一個想法,晚上咱們商量一下,我再往細琢磨琢磨。”

一直到半夜,終於制定出一個周密的破敵方案,並將全體人員做了細緻分工,連夜展開準備工作。甘丹興奮地說:“圖布大叔,回去我向第巴大人給您請頭功。那個統兵官做夢也想不到這條妙計,等著我把韁繩拴在他脖子上吧。”

第二天天剛亮,拉達克人發現藏軍正在對面山坡上築一道土牆。統兵官聽到報告後,從一個較大的堡壘裡爬出來察看。“難道是準備死守陣地,阻擋我軍前進?”稍頓,他突然哈哈狂笑起來,“一道土牆就想擋住我拉達克鐵騎,他們當成是小孩子過家家了。再耐心等等,待他們師老兵惰、糧草不濟,我一舉衝上先踹了那條泥巴牆,抖開韁繩直取拉薩。”

原來圖布發現,這一段山坡地勢較低,太陽直射,午後一個多時辰,山頂冰川殼下會有融化的潛水流出,匯成小溪流入兩側深谷。昨天途中靈機一動,多日的潛思維浮出並一點點清晰起來,終於在其他人的補充下形成一個完整計劃:先在山坡上選取適當位置,開一條三四華里長的濠溝,以溝底為地基在上築一道土牆,將牆後坡地鏟成平地,再將潛水引入,等準備工作停當,然後……

所有人分成四個組:

圖布帶三百人築牆或說築壩更恰當,鏟地,開縱溝引潛水入壩。

甘丹引五百人在附近尋找巨型圓石,移動到適當位置。

次仁領三百人日夜不停地攪水以防結冰。

塔布組織餘下的一百多老弱,負責後勤保障和放哨警戒。

拼了,晝夜不息。豁出命了,傷病咬牙堅持。最原始的工具,有時甚至就靠兩隻手。哪一個組也不輕鬆,任務都異常艱鉅。但減員最嚴重的是第三組。太陽一落山,氣溫迅速下降。另兩個組可以輪替稍微歇息一下,攪水組的攻堅戰開始了。

他們的工具就是半截子粗樹幹,在一頭橫綁上一根粗樹枝。兩人一樁,一起一落,狀似夯土。排成一排,每一樁的責任段是30多米。隨著水面加寬,還要有人用長杆或粗繩,捆上一塊石頭,反覆砸向中心水面。“夯水”時帶出和濺出的水迅即結冰,一會兒腳下就光溜兒的了,天黑又看不清,只聽“咕咚”一聲滑下去一個,別人趕緊拉起他,一會兒“咕咚”一聲又滑下去一個……

此時氣溫至少也有零下十幾度,掉下去的人被拉上來衣服馬上凍成鐵皮一般,腿打不了彎,要兩個人架著或抬著到帳篷裡去換衣服再回來幹。天快亮時,攪水隊的人員明顯減少。次仁像個冰棒一樣跌跌撞撞半跑半爬著找到甘丹和圖布,請求支援人手,否則凌凍一封水面,整個計劃就完了。三個人正商議調人去增援,只見塔布帶著百十號後勤組人員已跑步鑽入晨霧之中。

塔布永遠忘不了這幾個緊張忙碌的日日夜夜。

圖布選的地方很好,山體向裡傾斜,凹進一個大灣,不但蓄水量可觀,鏟地的工作量也大為減少,現在看上去儼然一個空中小水庫。

第四天日落後,其他準備工作全部就緒,全體人員加入攪水,但仍然發現有的地方開始“起凌”。後半夜氣溫驟降,那個冷啊。由於水面擴大,力所不逮,土壩邊沿已經結冰,並向中心擴充套件。人們急了,這時只聽次仁隊長大吼一聲,抱著根圓木跳入水中,其他人見狀,紛紛抱著木頭或乾脆抱塊大石撲通撲通跳下去,這麼多人幾乎拼命,才算終於克服了最後一道障礙。

圖布提議拂曉行動,甘丹點點頭。

四個人再對行動的每一細節作了推敲,之後請出一尊佛像,依次上香頂禮,求菩薩保佑,明日一戰成功。

黎明前的黑暗過去了,東方透出一絲晨曦。上千人全部扎束停當,屹立在刺骨的寒風中紋絲不動,彷彿神工雕鑿出的一個石人軍陣。四周靜極。

戰鬥開始。

副指揮圖布持旗站在一側高處。只見令旗“唰”地高高舉起,隨著一個有力的斜劈,數百支長木同時將土牆推倒。剎那間,猶如天崩地裂,大水狂瀉而下,一股氣流挾帶水沫向人群倒卷而來,幾乎將人颳倒。待大水鋪滿堡壘陣時,頓失滔滔,凝固成一片耀眼的冰川,而一個個堡壘就像是一個個隆起的墳頭,太神奇了,以致小夥子們都看得發呆。總指揮甘丹看此情況,只好改為吹口哨發令。只聽三聲短暫的口哨呼叫做好準備,隨著一長聲尖利的口哨,上千塊圓形巨石以雷霆萬鈞之勢,順著冰坡連崩帶跳重重砸下,一個個小墳頭頓時冒起一股股煙塵,不一會兒,整個陣地上黃塵瀰漫,與兩側山谷中升起的白霧糾纏在一起。

第一道陽光衝破雲層而出,一座座雪峰像是披上金鎧甲的將士。

圖布的令旗再次高高舉起,隨著令旗向普蘭方向猛地一揮,上千健兒同時蹲下,溜著冰呼嘯而下,有如神兵天降。

甘丹率三百士兵衝入普蘭鎮。鎮內只有留守官兵二百多人,還有一些眷屬和僕從等,早嚇呆了,沒費什麼力全部俘獲。然後馬上派出一百士兵警戒和封鎖道路,二百人負責看押俘獲人員和清點財物,甘丹自己帶了幾個人出鎮會合。

圖布帶著大隊清理戰場,提防殘餘敵人的抵抗或逃跑。有的堡壘完全塌陷了,有的還能進去,只見死者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活的缺臂少腿,哭嚎瘮人。戰士們只是低著頭忙著搬抬,神色黯然,沒有人說話。那個統兵官被帶上來,渾身血汙,拖著一條傷腿。甘丹本想訓訓他,一看這景況,擺擺手帶下去了。

利用午餐時間,幾位指揮官碰了個頭,作出兩項決定:

1、亡者按拉達克人習俗處理,傷者治療。

2、由甘丹、圖布、塔布率領八百精壯明早出發。

次仁身受凍傷留下,帶領其餘四百來人處理善後,然後將那個統兵官和另幾名主要官員押送拉薩。

第二天凌晨,令旗在寒風中微微飄揚,八百壯士跨上戰馬準備出發,大家不約而同回首,深情地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寧靜而秀麗的普蘭鎮。告別了送行的次仁副指揮,幾乎沒有什麼聲響,八百精騎緩緩出鎮,待跑上大路後猛然提速,直撲拉達克首府列城。

八百精騎,日夜兼程,第七天到達阿里重鎮噶爾,駐紮休整。小城依傍一條大河,河水清澈凜冽,奔騰咆哮,故當地人叫它森格藏布江,譯成漢語就是“獅子河”,流出境外叫印度河。黃昏的落日將餘暉投射到河面,森格藏布象一條通體暗紅閃耀金斑的猛龍,穿山而出,勢不可擋。

軍事會議就在河邊召開。

“下午,據噶爾寺喇嘛說,數日前,蒙古騎兵趕走了拉達克人,現正在班公措一帶與對方相持。依各方情報分析,達拉克將剩餘力量幾乎全部投入抵禦蒙古人的攻擊,並利用班公措一帶密佈的渠溝來遲滯騎兵行動。”圖布說。

“大叔,那我們是不是趕緊上去助友軍一臂之力。”塔布著急地說。

“當年我奉老汗王之命在這一帶平亂,到過列城。從這裡有兩條路可通。道爾吉走的是大道,但班公措水面狹長,易守難攻。”頓了頓,抬眼望望翻卷著泡沫的大河,用手一指,“沿河下去大約100多里,是巴里加斯山口,河水由此流出。這是一條近路,但山口地勢險要,築有一座要塞。出山後,路就比較平坦了。”

甘丹次旺興奮地說:“我馬上派出探哨,估計目前守兵不會多,普蘭的訊息還到不了這裡,這可是出奇不意的一招。”

第三天清早,探哨返回報告:“要塞位於半山腰,只一條小路可通,爬到山頂下望,要塞內有堡壘工事和數座營房,兵力有一百四五十人。”

圖布沉思一會兒,向甘丹建議,上午全體出動到附近山坡打草,再向住戶和寺裡購買一批,糧食也補充一些,同時要放出話,就說要向日土前線輸送給養。甘丹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午飯後,兵力沿大路開拔。備用馬匹馱著高高的糧草垛,行進不快。開黑後,隊伍拐上一條岔道向山口方向奔去。

天快明時到達山口下方。探哨帶路,八百人一線拉開,順山勢直達要塞上方,柴草依次傳遞上去。上面由圖布領一百人留下將乾草捆成捆兒,再尋些大塊石頭。下面人馬分成兩撥,乘江面起霧接近前後門。圖布聽見甘丹發出暗號,隨即指揮士兵將準備好的草捆點火投下,待有人跑出營房,又將大石推落。山谷風緊,火勢猛烈,噼啪之聲爆響,如同放串鞭,那敵營中,有夢中做了望鄉鬼的,有身帶火苗滿地打滾的,有被亂石砸中的。兩個軍官住在堡壘裡倒沒受傷,帶著殘兵欲突圍,剛開啟門,只見黑壓壓一片人,數十支長矛對準了胸膛,只好投降。滅火清理後,噶爾寺僧眾已趕到,將俘虜帶回寺內看押。

山谷小路狹窄崎嶇,僅容單騎。隊伍小心翼翼,成單列前行,戰鬥如此乾淨利落,年輕人按捺不住心中喜悅,歡快的歌聲、口哨聲在山谷中迴盪。

走出山口已是正午,圖布指著遠處說:“列城在西北方向,距此有五百里地,路不難走,我們一直沿著河右岸就到了。”甘丹考慮這幾天戰士們都很疲勞,前面還有惡仗,沿途也要預防不測,提議一天行軍150裡。圖布和塔布都同意。

按計劃,第四天下午,他們在距列城20裡的地方停下,找一隱蔽之處安營,派出多名探哨四處察訪。但對於一步的行動,三個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一個方案是直取列城,另一個方案是從背後攻擊與蒙古軍對峙的拉達克守軍。正在討論,探哨卻報來一個出人意料的重大情況。

在探哨帶領下,三個人匍匐在一個土崗上仔細觀察。距他們不到10裡之處,冒出一支人數眾多的軍隊,圖布估算能有三千多人,看樣子像是剛過河,隊形不整,物資散亂一地。這不會是友軍,但,是哪裡的軍隊?來此目的何在?正在焦慮時,另一探哨帶著一個喇嘛爬過來,說這是附近一個小廟裡的僧人,知道些情況。喇嘛說:“因班公措前方吃緊,拉達克首領請克什米爾大公發兵救援,這夥人定是援兵無疑。”

甘丹與圖布對視了幾秒,已經取得了一致意見,攻其不備,突然襲擊。隊伍憑藉小樹林和土崗迂迴靠近,最後停在一道坡後。此處再往前是開闊平地,與敵軍距離只有一千多米。

“大叔,看來我們一口吃不下這股敵人,我帶500人突擊,您在後壓陣,乘亂直取其頭目,他們要是逃過河就不必窮追。”

小夥子們早就憋著一股勁,前兩仗雖說大勝,但不過癮,今天終於可以掄刀上陣了。五百戰馬從土崗上順勢衝下,轉眼間殺入敵陣。穿著厚厚皮襖的克什米爾大兵們,還未弄清怎麼回事,有的已中槍挨刀,哇哇大叫。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將對方完全打懵了,大兵們東一堆西一堆,毫無目的地亂竄,剛上岸的掉頭就回。

圖布發現中心有一方陣,五六百人,排列有序,裡外數層,護衛嚴密,判斷敵軍頭目必在其中,於是率300將士直衝過去。不料剛一接近,在敵騎每兩馬之間忽然冒出許多持弓射手,箭飛如雨,箭停,外層的鐵騎長矛已齊齊壓上,圖布未料遇此頑抗,竟有些抵擋不住,手下已有數十人傷亡,塔布手臂也中一箭。

危急之時,甘丹趕來援救。其餘大部敵人有的傷亡,有的回逃,有的四散,有的投降,空闊的河灘上,對壘分明,一方是七百藏軍,一方是人數差不多的克什米爾精銳衛隊。天快黑了,對藏軍來說,拖下去境況險惡,而對方似很沉穩,並不主動出擊,等著散兵聚集或列城接應,拖下去有利。

甘丹讓部下後撤一段,抓緊救治傷員,吃口乾糧喘口氣。

“塔布,傷怎麼樣?”

“不要緊,甘丹,得想辦法收拾他們。”

圖布也受了傷,不重,包紮後走過來。

“大叔,您看怎麼辦?”塔布迎上。

圖布若有所思,很快臉上露出一絲只有甘丹才能覺察出的表情。

“大叔,您有辦法啦?”

“我在想,草原上的狼群如果圍住一群獵物,它們是怎樣下手的。”

甘丹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帶三百人過去,您就當那個‘頭狼’。”

塔布聽得一頭霧水。

敵軍方陣長寬各有200米,士兵雖是訓練有素,但增援遲遲未到,對於突如其來的敵人又不摸底細,開始有些沉不住氣。這時,只聽一聲呼哨,對面小土坡上冒出無數人馬,敲鼓吶喊,彷彿有千軍萬馬。一轉眼,又見一將率一股精兵衝殺過來。

方陣中的人趕緊打起精神來應對。但見那隊人馬衝到相距一百多米時突然停下,然後排成一縱隊圍著方陣開始兜圈子,一圈、二圈、三圈……為首的將官手持一根長矛,虎氣生生,其餘都是一手持盾一手拿刀。放了一陣箭紛紛被撥擋。

兜圈的人似乎並不急於出手,一個個雙目炯炯盯著方陣,自來的威風。方陣的人不由心裡發毛,不懂這是什麼戰術。

這就是狼的“圍而不打”戰術,狼是最有耐性的動物,它們經常採用兜圈子的方法圍困數目較多的獵物,有時甚至不惜兜半天、一天或更長的時間,直至將對方精神摧垮,炸了窩,再衝進去,先不吃,而是儘可能多地咬傷。這種戰術不但抓獲量大,自已也能減少傷亡。

方陣中的人發現兜圈子有了變化,一會兒快一會兒慢,一會兒圈子縮小相距才幾十米,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突然,傳來“啊呀”一聲,只見為首那將官長矛一刺,疾如閃電,一人應聲而倒,每個人都提心吊膽,不知誰會是下一個。果然,又聽“啊呀”一聲,方陣中立刻傳出一片驚呼。看那將官出手利索又不慌不忙,有時只是虛晃一槍,前排士兵趕緊倒退。有一個士兵太緊張了,看見矛尖對準自已比劃著戳了戳就驚得跌下了馬。一個頭目看見拿矛的過去了,出陣訓斥部下整飾隊伍,不想那將官猛地回馬殺到,一矛竟將頭目挑到半空。

但聽方陣中“轟”的一聲炸了營。

看到敵營陣腳已亂,甘丹長矛一揮,三百刀手衝入敵群,圖布也率兵衝下。甘丹一杆鐵矛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正與敵將格鬥時,忽聽“嗖”地一聲,趕忙低頭,一支冷箭射飛了頭盔,頭髮披散下來,只見他“唰”的扯下左袖,匆匆在頭上裹了裹,又大吼一聲衝入敵陣。那“帽子”上面是個尖兒,敵人一看尖尖帽殺過來就落荒而逃,一會兒的功夫,就結束了戰鬥。

在降兵指引下,甘丹來到一帳子前,準備擒拿敵軍指揮官,待衝進一看,只見一人極肥碩,渾身抖如篩糠。原來他是一個親王,克什米爾大公的弟弟。甘丹嚴正告訴他,說:“拉達克本屬藏土,德勒南結不但僭立王號,又公然叛逆掠地,現大軍前來征伐,與爾無涉,放你回去,不得再有動作,我萬餘藏蒙聯軍兩路夾擊,列城不日可下。”大胖子一聽不殺他,立即遵命留下武器和輜重糧草,帶著殘兵敗將渡河而去。

夜幕徐徐垂下,最後一抹晚霞隱沒到山後。戰士們圍坐在河灘上的篝火旁,吃了一頓親王“賞賜”的豐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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