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收到汗王府大婚請柬時,大為驚訝且百思不解,只是照例給王府送去一份禮物。幾天來桑結臉色陰沉,神情低沉,經常坐著發呆,洛桑又不敢多問。幾日後又聽說大人要與旺秋成婚,甚感欣慰,特送去一份厚禮祝賀。

很快到了滿山金黃的季節,但還沒有找到卓瑪的下落,這使洛桑牽掛不已。這一日,他又拿出那個繡著天鵝的卡墊,回憶著她當時說的話,忽然,一個靈感上來,不禁自言自語說出聲來:“我真笨,怎麼沒有早點想到?!”他計算著,貢布每年這個時候要往拉薩送一趟酥油和毛皮,便吩咐根柱到貢布常去的那家旅店打探,要他人一到立即進宮。沒幾天,貢布來了,洛桑講了事情的經過和尋人的辦法,貢布和根柱都連連稱妙。

貢布穿著洛桑為他特別訂做的緞袍,儼然大賈模樣,根柱則扮作隨從。二人來到西街南頭,走進一家店鋪,貢布說明要訂做一隻卡墊,圖案是一隻天鵝。掌櫃要求他再說細些,貢布說是替內地一位官員朋友訂做,對方也未細講,只說有天鵝就行。掌櫃的聽說是內地官員要,自然很痛快應下。貢布二人告辭,臨走時下了定金,還一再叮囑活兒要做精,貨到付款,如滿意還有額外獎賞。

接著,二人又去了其他幾家店鋪,都是如此這般。

等候的這幾天,洛桑坐立不安,整天拿出那隻卡墊翻看。當第四隻送來時,洛桑驚喜地喊到:“就是它。”三個人反覆比對,果然幾乎一模一樣,都很興奮。

接下來是計劃的第二步。次日,貢布來到那家店鋪,表示滿意,加付了賞錢,要求再做一隻,成雙配對,必須完全相同,並說因有人近日去內地,要求三日內務必完活兒,賞錢加倍,臨走時又放下不少定金。

掌櫃當場即對一個夥計低聲吩咐幾句,這小夥子馬上牽出馬跨上就加鞭出城向西而去。貢布使個眼色,早已在外等候的根柱跨馬跟上。夥計過堆龍橋,又南行十里左右進入一座大莊園。根柱牽馬過去,向守門的老家丁打問,得知乃是頗有名氣的柳梧莊園。當年,固始汗由康區翻越雪山突襲小藏巴汗,路過此地時,不少上層人物持觀望態度,柳梧莊園主卻主動將大門敞開,故甘丹頗章成立後,對莊園主封爵賞賜,小藏巴汗投降後即被軟禁於此。

根柱見老家丁待人和藹,就問道:“老阿伯啦,我是聖城東街噶瑪廈的,想訂做幾張大卡墊,聽說這一帶作坊的活兒好,求老阿伯給指點指點。”說著遞上一包鼻菸,老人正欲告之,卻走來一個胖家丁,“去別處打問,這裡沒有,走吧走吧。”語氣蠻橫。

次日,貢布去商鋪催問,掌櫃說:“保證明日天黑前貨到。”摸準了路線和時間,洛桑才將救人計劃告知濟隆總管,並與卻傑聯絡,安排人手,策劃了具體的行動方案。

第三天日頭偏西,貢布和根柱來到店鋪坐等。

“老闆啦,時候不早了是不是派人早點過去催貨呀。”

“不用不用,一完活兒,作坊會立即著人送來。”

貢布飲著茶,“哎呀,天色已不早,作坊距離此地不遠吧?”

“不遠不遠,不會誤事的。”

其實大毛帶著四名士兵早就隱蔽在莊園門口附近,瞧見一名家丁揹著包裹匆匆向城裡方向奔去,即從懷中放出信鴿。安置在市場四周計程車兵接到報信,打出暗號,貢布知道是送貨的人快到了。

說也巧,這次送貨的正是那個胖家丁,待他取出卡墊後,根柱上前道:“大哥啦,你們那裡不是沒有作坊嗎?怎麼今天送貨來了。”胖子不理會,取了款扭頭欲走,卻被頓珠率兵封住門口。老闆嚇得發抖,貢布趕緊安慰:“與店鋪無關。”

這時只見一名身著官服的人進來,貢布介紹說:“這是第巴府刑官卻傑大人。”隨後,胖家丁被帶到店鋪後面的一間閒屋內,還沒審問,一看這陣勢,胖子只得一五一十招了。頓珠放出信鴿,三百騎兵從宮中直撲柳梧莊園——此前卻傑就考慮到,那莊園主一向恃功自傲,雖說不準成立私人衛隊,但手下家丁僕役,各類長短做工人員,總數近百,人皆側目,故為防意外,多派人馬。

隨後,卻傑和身旁幾個侍衛押著胖家丁,也來到了柳梧莊園。此時天已擦黑,大毛率兵圍住莊園,監視動靜,頓珠押著胖家丁進院。

莊園主情知瞞不住,擺擺手讓胖家丁引路前去。

在莊園大院後部,矗立這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推開進去後,掀起地板上一塊厚重的木蓋,下面赫然出現一間很大的地下室,其中還有套間。一切都明白了。這次一共解救出十七名織工,都是中青年婦女,面容憔悴,身體虛弱,卓瑪也在其中。後經一一詢問,這些人都是被騙來做工的,時間最長的有三年多了。

這樁事情震驚了整個西藏,震驚了這片雪域上善良的信眾。

卻傑經過調查,又陸續端掉四處這類黑作坊。桑結采納了達瓦的提議,命相關官員對每一處合法作坊進行檢查並編號,又明令規定商家只能收購、出售帶有編號的產品,一旦發現違規,嚴懲不貸。

在對五家黑作坊處理時,卻傑的方案是沒收五處莊園的全部土地、財產,大家覺得過重,出現爭議。會後,卻傑單獨對桑結匯報:“經過仔細調查,發現這幾家黑作坊的贏利資金大部分流向不明,而且似乎是流往同一個地方,再三詢問,都不肯講,重重處罰,是逼他們交待出來。”這一手果然奏效,五個人的交待指向了同一個人。桑結告誡卻傑要嚴守秘密,各返還一半土地、財產,另一半除償還織工報酬外,第巴府沒收。

隔了兩天,洛桑去看望卓瑪。一年不見天日,卓瑪又黃又瘦,看見洛桑很高興,把這一年的遭遇講了一遍。扎西大叔流著淚,不住地念著菩薩保佑。

“菩薩保佑,也靠卓瑪自已救了自已。”看二人不解,洛桑笑著說,“以後再慢慢說吧。卓瑪啦,大哥陪你出去走走。”洛桑這幾天情緒特別好。

天空落下初冬頭一場小雪,空氣格外清新。

“大哥啦,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呢?”

“我叫洛桑。”

“洛桑哥哥,謝謝你還記得我們窮人,來看我。”

“過去我也是窮人,不說了,今天請你吃燉羊肉。”

說著二人來到那家飯館,吃完,從飯館出來,漫無目的地走著。

“卓瑪,你以後是做熱巴呢,還是做個織工?”

“我也沒想好,幹什麼都是混口飯吃。”

“不能這麼想,我看你織工技術不錯,好好發展,有前途。你做的那個天鵝卡墊多好啊。”

卓瑪急說:“你說怪不怪?有個客人訂做卡墊,指定要天鵝圖案,我想起你喜歡,就照著做了一個,客人喜歡,竟然還要一個,剛做完最後一個,就被第巴府的大人們救出來了。”

洛桑笑了笑,沒答話。當然,後來卓瑪知道了那客人原來就是洛桑哥哥,就是六世達賴,她也沒有辜負大哥的期望,成為了遠近聞名的織工,至今那一帶的卡墊作坊裡還供著她的唐卡像。

“洛桑大哥,你看大昭寺廣場升起了佛旗。”

“聽說明天要開個大會,第巴府宣佈那幾個黑心莊園主的罪狀。”

“佛旗為什麼是五色?”

洛桑過去也未深想過,沉思片刻,說:“紅黃藍白綠五色,綠是草地,是這片土地上繁衍不息的生命。”

“嗯,有道理,那另外四色呢?”

洛桑皺著眉,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夏天,你到過草地吧?”

“當然了。”卓瑪不解地點點頭。

“草地上有幾種顏色的花?”

“有紅的、白的,還有黃的,藍色的——噢,也有。”

“所以說,佛旗就像徵著鮮花供佛。”洛桑趁機發揮道。

後來,人們在六世達賴像前朝拜時,都要獻上五色哈達。若是情侶則會選擇不同顏色的哈達,以表達對愛情的理想,祈求這位愛神的護佑——獻紅色哈達是希求愛情激情似火,獻白色哈達是表示愛情純潔無瑕,獻藍色哈達是象徵愛情情深似海,獻黃色哈達是追求愛情地久天長。

天色不早了,又下著雪,洛桑送卓瑪回去,轉身時,看見兩個人影一閃不見了,好像是佳莫和小麗。

第二天就在廣場上開了個通報會,幾乎所有的拉薩居民都參加了。大會只是宣佈了五家黑心莊園主犯有重罪,有待細查,其餘事由均未提及。

原來多年來,王府開支巨大,應酬浩繁,但幾乎沒有進項,眼看坐吃山空,多爾濟才想出了這麼個法子。通報大會開過後,多爾濟知事情敗露,本以為卻傑會找上門來,卻多日不見動靜,令他更加焦躁不安,於是試著找那幾個莊園主探探風,可幾個人都躲著不見,弄的他六神無主,每天在室內惶惶然繞著圈子。

這些佳莫都看在眼裡,便上前勸解:“汗王不必過慮,我在街上聽到一些說法,桑結和卻傑那夥人,巴不得早日除掉咱們,不下手,說明那幾家未吐實情,他們沒有握住把柄。”

多爾濟拍拍佳莫的臉蛋,“哎呀,若不是有王妃在身邊開導,這種日子真怕是熬不過去。也罷,那咱們就放寬心。”

佳莫示意,侍女端上酒菜。

小麗自進王府,從未正眼瞧過多爾濟一眼,與別人也甚冷漠,每日陪著烏雲逗弄孩子打發時光。她奇怪,小姐過去極少飲酒,進府沒多久卻變得如此貪杯。

不一會兒幾碗下肚,佳莫又給多爾濟斟上一碗酒,握著他的手說:“汗王上回講到四方的關係,這真是高明的謀略。這兩天我反覆細想,覺得其中一個環節,似乎缺了點什麼,也可能是有的情況尚不瞭解……”下面的話欲言又止。

多爾濟已有六七分醉意,瞧著佳莫粉若桃花的面頰,忍不住用油膩膩的大嘴上去親了一口,佳莫擦了擦,嬌嗔一笑。

“愛妃呀,你我一體,但說無妨。”

佳莫揮揮手,侍從退下。

“四方之間,利益連環。王爺主西藏,阿媽復祖業,允諾七王爺安多稱汗,可是阿拉布坦呢?遊戲一場,他能得到什麼?”

“王妃果然精細。我曾讓道布登傳去口信,答應將阿里三圍劃入其勢力範圍,一來可以讓老七免去後顧之憂,二來讓他幫我牽制次仁,使其無力東顧。這麼一塊肥肉到嘴,他肯不幹麼?”

佳莫“噢”一聲,說:“這樣圈子就轉圓了。汗王手下無一兵一卒,卻在調動指揮著千軍萬馬,真乃世之奇才,我與汗王再對飲一碗。”

“不管此事最後成或不成,我多爾濟年逾花甲,得遇愛妃這般知音,平生足矣。”竟不禁淚花點點。

“怪不得上次捎信之人回來,言語閃爍,似有所指。阿拉布坦也算當世英雄,恐一句口頭承諾難保其不生他意。”

“依愛妃之見呢?”

佳莫邊想邊說:“不知能否立下文書以安其心,當然不宜講得直白,雙方會意即可。”

“愛妃所言不無道理,今日酒酣,就此安歇吧,明日再議。”多爾濟眼中掠過一絲閃爍,稍一頓,隨即提議中止話題。言畢,遂摟著佳莫滾倒在床。

次日,二人又談及此事,多爾濟沉思地說:“正如王妃所言,準噶爾、七王爺靠的是手下兵馬,你阿媽也有大公相助,我靠什麼?雖然要借重七哥,但最終還須得到朝廷的認可。若書之文字,萬一洩露,莫說什麼事業,連性命也不保啊。並且,我承諾阿里之地,並非明割於阿拉布坦,只是由他奪取,彼此默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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