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爾丹雖然從安多退回了新疆,但他那對鷹一般的眼睛始終盯著東方。厄魯特本屬喀爾喀,被逐出後一直心存夙怨,噶爾丹正好一邊藉此煽動部眾,一邊等待時機。三年後,他終於等來了機會。此時,五世達賴圓寂已有八年。

此時的喀爾喀分裂為土謝圖、札薩克、車臣三大部落,另有庫倫大寺的哲布尊丹巴活佛及其屬下黃教僧團,各方均與清廷保持著朝貢關係,邊界多年平靜。原來車臣勢力較強,後被札薩克反超,受到擠壓,內部開始失和。土謝圖汗聞聽札薩克汗新娶的小夫人美貌絕倫,不由垂涎三尺,於是前往拜訪,竟提出要借小夫人一用的挑釁要求,札薩克汗大怒,不想對方來時早埋伏下人馬,團團包圍,拔刀威脅,只好乾瞪眼看著小妃被明搶而去。土謝圖汗知道札薩克汗不會善罷甘休,而自已又不是札薩克汗的對手,遂聯絡車臣共同將札薩克汗打敗。札薩克汗賠了夫人又折兵,氣惱之下派人向漠西準噶爾求助。噶爾丹遣其弟前去調解幫助札薩克汗索回小妃,誰知那土謝圖汗偏賴著不還。哲布尊丹巴活佛知道後責備札薩克汗不該引來準噶爾人,於是聯絡土謝圖和車臣,三股合一,攻打札薩克。札薩克汗力不能敵,被斬,噶爾丹之弟亦被亂兵所殺。

正是這個事為噶爾丹準備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為弟報仇,三萬厄魯特勁騎殺向外蒙古,對峙、較量數月後,噶爾丹率精兵繞道杭愛山偷襲成功,土謝圖汗連美人也沒來得及帶,狼狽而逃,小妃落入噶爾丹之手。第二日,噶爾丹兵分兩路,一路緊追哲布尊丹巴活佛和土謝圖,另一路一舉攻破車臣,遂佔領外蒙。

喀爾喀敗兵挾裹百姓牲畜南逃,請求清廷保護。噶爾丹部下亦以追外蒙人馬為名,時常侵入清朝邊界,雙方多有磨擦。康熙責備土謝圖汗挑釁在先,應向準噶爾賠禮道歉,怎奈土謝圖汗不敢前往。考慮噶爾丹系達賴徒弟,一路之上又打著護法旗號,康熙於是速遣使者入藏,請達賴喇嘛派人與朝廷欽使共同調解,讓準噶爾返回新疆,喀爾喀各部返回原牧地。

桑結嘉措對噶爾丹此次出兵外蒙事先並不知情,所以當朝廷來人請達賴喇嘛遣使參加調解時,他的心情頗為複雜。噶爾丹此次越過和碩特,出兵喀爾喀,直接同朝廷對峙,其嚴重程度顯然超過上次出兵安多,他想,這位老同學敢冒天下大不韙,必須與他劃清界限,自已也應該有個明確的態度。所以,當噶爾丹與土謝圖汗一邊對陣,一邊邀請利誘和碩特助戰時,桑結以五世達賴名義傳出法諭,嚴禁安多各部出境作戰。

然而,目前西藏民兵力量仍感不足,京師遙遙,緩急難助,噶爾丹的存在,無疑是對內外蒙古各路王公的一大威懾,設若他真的得勢,又難保不會將目光轉向西藏。思慮再三,難有萬全之策。桑結嘆口氣,心想,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派誰出使呢?他想來想去,最後決定派功德林寺的濟隆活佛去。這人不但可靠,且與噶爾丹在哲蚌學習時同班,再者,該寺為五世達賴所建十三林之一,地位僅次於三大寺。他與濟隆活佛進行了一次秘密談話,主旨有二:一是要力勸噶爾丹尊從朝廷意見返回原駐地,二是要見機在皇帝面前對其保全。談完話送活佛時,桑結髮現門沒有關嚴,有點蹊蹺,就迅速拉開門,探頭向走廊看了一眼,好像有個人影一閃不見了。

濟隆到京後,與朝廷特使尚書阿爾尼前去勸諭噶爾丹西歸。噶爾丹好不容易得了喀爾喀,怎肯退去,不但不退,反而以追討土謝圖汗為名,驅兵入犯內蒙古。阿爾尼率內外蒙古士兵截擊,被殺得落花流水。

此時,濟隆雖在噶爾丹軍中,也勸阻不得。

康熙得報,決心親征。他深知,若兩軍草原對陣,雖已方兵多,恐未必佔優,須將其誘入騎兵不易馳騁的地方再行殲滅。於是先派恭親王常寧統兵出喜峰口,深入草原900裡,幾經接戰,佯敗退回。那噶爾丹也是昏了頭,竟一路追殺,兵鋒直抵烏蘭布統,距京城僅700裡。

噶爾丹看到前邊有大批清軍隔河列陣,自家也依山紮營,準備明日大戰。為防清兵突襲,噶爾丹將大批駱駝捆住四蹄,臥於地上,再蒙上溼氈,作為駝城列在陣前。第二日天明,清軍並未渡河攻擊,而是推出一排大炮,轟擊敵陣,從早到晚,人駝倒斃無算。這是康熙請西洋傳教士繪圖所制,稱“紅衣大炮”。對方士兵何曾見過這等猛烈火力,個個膽戰心驚,抱頭鼠竄。此時,清軍見天色已晚,也未敢渡河。

是夜,噶爾丹見大勢已去,寫悔過書一封,內雲:“達賴喇嘛明鑑,遣濟隆額爾德尼來責以禮法,今倘蒙皇上惠好,則自此不敢犯喀爾喀,謹以印文為驗。”並當著濟隆活佛的面跪在佛像前發誓,將信交給活佛,請他於明日到清營講和。次日一早,濟隆將信交與清軍,待再與清朝使者一起過河,才發現噶爾丹已連夜逃遁。

康熙為了安撫噶爾丹,特下諭:“……今爾以誓書來請罪求和,王及大臣體達賴喇嘛及朕好生之素心,按兵不行追殺。爾率爾兵出界而居,不得擅犯我屬下部落喀爾喀一人一畜,亦不得有一人與眾部落往來通使。爾倘有窘迫奏聞與朕,朕必如前旨撫養,斷不念爾前愆。若再違誓言,妄行劫奪生事,朕厲兵秣馬,見俱整備,必務窮討,斷不終止。”康熙皇帝心裡明白,他這樣放噶爾丹一馬,喀爾喀為求自保,只有死心塌地歸順朝廷。

康熙三十年(1691年)4月,喀爾喀三汗王奉表歸順,御駕經張家口出塞大閱。依照內蒙古的盟旗制度,將喀爾喀劃分37旗,削減汗王勢力,加強各旗與朝廷的關係,並宣佈遊牧、商貿及解決糾紛之法令,建多倫大寺,請來西藏活佛主持。在宴會上,康熙皇帝再次申斥土謝圖汗,念其知罪,保留汗位,封札薩克汗之弟承襲汗位,又給王公以下授貝勒、貝子、臺吉等銜。桑結嘉措得知清軍獲勝訊息後,派人向朝廷送上賀表。康熙也將處置外蒙內附事宜知會達賴喇嘛。

五月的草原已是蔥綠連天,望著各部落紛紛返回所劃牧場,康熙想到此前的平三藩、收復臺灣島,不禁豪氣油然,對眾臣說:“朕閱經史,塞外蒙古多與中國抗衡,溯自漢、唐、宋至明,歷代俱被其害,而克宣威蒙古,並令歸心如我朝者,未之有也。”

這一年,中國版圖進入有史以來最遼闊的時期。

康熙心情大好,帶著眾官和喇嘛們沿長城一線巡遊,一路詩情盎然,在《入居庸關》詩中寫到“須識成城惟眾志,稱雄不獨峙群山”,在《古北口》中寫到“形勝固難憑,在德不在險”,眺望著蜿蜒曲折的萬里長城又不由感慨道:“昔秦興土石之工,修築長城,我朝施恩於喀爾喀,使之防備朔方,較長城更為堅固。”

與此同時,另一場較量也正在洶湧發展。

桑結和濟隆的談話,很快被傳給多爾濟,他兩手交替著一伸一屈,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從此,雙方角力的天平開始一點一點向後者傾斜。

哲木蘭嫁給多爾濟20年,只回過一次孃家,早就想回去看看,可一提這事丈夫就哼哼呀呀,裝聾作啞,最近他倒一反常態主動提出這事,還說多年不回,禮品要像樣些。一行六人,兩名侍女,兩名護從,管家道布登隨行。到京城後,道布登安排幾名僕從跟隨女主人四處遊覽,說自已去採購禮品。

理藩院在今六部口一帶。道布登在不遠處一茶攤上坐下,觀察起來。約半個時辰後,理藩院門口走出兩個蒙古人,裝束看起來頗有點兒身份,後面跟出一位官員相送,待蒙古人走後,相送的官員正欲轉身回衙時,道布登急走幾步近前施禮,官員見他身著藏裝,便問:“你有何事?”道布登低聲答道:“有密事相告。”

官員打量他幾眼,遂領進衙中。

清廷有規定,凡告密之事,要依據被告人的身份地位來決定由何人接待聽取。一聽說告的是藏區第巴,理藩院主管官員及其秘書即剛才那位官員,大吃一驚,他們不僅不得擅自過問,更無權擅自拆看密信。主管吩咐幾句後,衙役抬來一頂小轎,讓道布登坐進轎子裡,秘書一側步行向西華門行去。通報後,出來一名乾清宮侍衛,在門內一室中,詳細記下來者姓名、職務、年齡、民族、在京住址等一應情況,並畫了相貌圖形,取走狀紙,約定明日仍從理藩院乘小轎前來。

第二天,那位侍衛將道布登引到乾清門西側耳房,內外兩間,讓他在外屋坐定。

“你家主人是何身份?叫什麼名字?”

“回稟大人,家主叫多爾濟,是順治皇帝欽封的固始汗第十子。”

“現居何職?”

“在家散居。”

“他狀告何人?”

“狀告第巴桑結嘉措。”

“你可知第巴乃達賴喇嘛親近弟子,且數十年來藏區治理頗有口碑,若狀告不實,罪責不輕。”

道布登抬起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啟稟大人,為人臣子,第一要忠於大皇帝,如陽奉陰違、口是心非,只怕是越有幹才越會治理越對朝廷不利。”

侍衛將氣從鼻孔撥出,微微頜首,“他如何陽奉陰違、口是心非,你據實以陳。”

“噶爾丹肇啟兵端,對抗天庭,朝廷命達賴佛爺遣使調停,第巴在濟隆行前的交待中,竟命濟隆無論如何要保護逆賊噶爾丹。果然噶爾丹兵敗後,與濟隆合謀,行緩兵之計得以逃脫。”

“第巴與濟隆所言,果真確實?”侍衛盯著對方眼睛問道。

道布登一副坦然,“千真萬確。家主行事曆來謹慎,且與第巴並無過節。”

“第巴袒護噶爾丹所為何來?”

“第巴為人城府極深,箇中原因,外人難窺,只知第巴與噶爾丹多年前在哲蚌寺學習時即為好友,後噶爾丹在漠西吞併鄰部自稱大汗,第巴力主授他‘博碩克圖汗’稱號。”

停頓片刻。

侍衛問:“達賴喇嘛閉關已10多年,還在人世否?”

道布登聞言一副惶恐,“大人,佛爺之事,小人不敢妄言。”

“這裡是皇宮大內,你但說無妨。”

“大人鑑諒,小人實不得而知。”

“你聽到過什麼不妨道來,我也只是好奇,隨便聊聊,不會向皇上去說。”這最後一句壓低了聲音。

道布登略略猶豫地說:“以往佛爺每年靜修一次,最多不過三二個月,可這次時間這麼久,免不了有些議論,聽說三大寺僧眾還想前去叩關,被第巴阻攔了。議論歸議論,誰也不敢明說。小人只是偶爾聽得一言半語,望大人切勿外傳。”

其實康熙帝就坐在裡屋,上述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按事先佈置,他向窗外打了一個手勢。只見一個太監推門而入,高聲宣道:“道布登代主人多爾濟接旨。”

事出突然,道布登一時手足無措,侍衛趕緊提醒他跪下接旨。

“茲有固始汗之子多爾濟,忠勤王事,予以嘉獎,特賞貝勒銜。欽此。”

侍衛又讓他向公公道謝,太監走後,侍衛上前拱手道賀,並說:“這貝勒僅次於郡王,不是輕易能得到的,你家主人有此銜後便可直接上奏皇上。今天是通知你,朝廷會派專使前去頒旨。”

道布登出宮後,上街買了禮物,第二日便隨哲木蘭前往尼布楚。到尼布楚後,哲木蘭要多住些日子,道布登第三日便經甘青返回西藏。

家丁僕從們發現,總管這趟出門回來有了大變,說話尖聲細氣,好像在捏著嗓子。眾人私下猜測:“莫非內地漢人都是這般說話?可藥房範老闆就是漢人,何曾如此怪聲怪氣。”

道布登那天跪接聖旨時,太監的嗓音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一想起就發笑。回來後,開始不過是對著下人模仿模仿,逗個樂,不想後來成了習慣,再也改不回來,弄得多爾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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