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追正趴在床上撩起後背衣服,一名侍從將布巾在熱水中撈起擰乾剛給他敷在腰部。這時,值班喇嘛進來稟道:“大喇嘛,有一香客要求見您,正在佛祖殿外等候。”他閉著雙眼,好像沒有聽見,侍從做出一個不會客的手勢,值班喇嘛正欲轉身出門,只聽洛追像說夢話般哼道:“讓客人稍等,我這就過去。”

侍從無奈地把熱布巾挪開,二人扶他坐起。難怪一個月後,當第巴桑結率大隊到曲水宗江塘鎮迎接靈童時,半天竟沒認出這位老同學。五十出頭的洛追加措,頭髮全白了,臉上佈滿網路形皺紋,眼眶被擠得向裡凹去。年輕時落下的腰椎病經常發作,嚴重時整個身軀動彈不得,就靠怡和堂範老闆開的草藥,熬好後熱敷,起些緩解作用。

在客堂落座後,洛追合十頂禮,說明自已因病遲到,向客人表示歉意。對方是位四十出頭的婦女,聽口音是本地人,衣著還算體面。

“不知女施主有何事要見老僧?”

那女人好像在盤算怎麼答覆。

“師父就是央熱喇嘛?”

“正是。讓施主見笑。”

“寺裡可有一位叫洛桑的小僧?”她直勾勾盯著洛追。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從發生了幾起意外後,只要一聽什麼事沾上洛桑的邊兒,洛追就心驚肉跳。聽到對方打聽洛桑,他不由緊張起來。

“請問施主與洛桑是……?”

“啊,我叫熱丹,是洛桑的姑母。”

洛追迅速回憶了一下,從未聽洛桑提起過有位姑姑呀,也沒聽曲珍她們說過。“很對不起,洛桑不在寺裡,他隨師兄們外出做法事募集佈施。您有什麼話,等他回來轉告。”

洛追說的是實話。上次旺秋在小樹林的遭遇,使他意識到達旺寺已經成為對手的目標,反覆惦量,決定採取一個大膽行動,四位學僧分兩組,各由一名可靠僧人帶領,到偏遠之處暫住,以避耳目。洛桑和根柱去的是達旺西邊一個叫卡加的村子,住在村邊一座寧瑪小廟裡。秋收剛過,他們每天同廟裡的老阿尼去地裡撿麥穗,或幫農戶放羊、曬糧食。卡加距達旺有約四十里山路,洛追悄悄囑咐貢布,讓他收購山貨時多往那裡跑跑,注意觀察動靜。

這位姑媽有點不耐煩了,“央熱啦,你也是門巴人吧?咱們門巴可是最看重姑舅親的。實話告訴你吧,他爸死的時候,把孩子託付給我這個當姐姐的,我女兒17歲了,這回來是把洛桑接回去入贅成親的。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去找他。”

這可是洛追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他定了定神,心平氣和地說:“老妹啦,洛桑在這裡出家五年,已經是黃教僧人了,按黃教規矩不能娶妻成家,你為女兒另外找人家吧。”

姑媽大怒,口出不遜:“我家自古信的是寧瑪,他爸也是,他小時候在的那個烏堅嶺寺也是,什麼時候變黃啦,啊!?你為了當池巴戴上那頂黃帽,我可不能叫我侄子去信別的教派,把他……”聽到這兒,洛追一激動,不小心扭了腰,胳膊肘撐到桌子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姑媽一看,站起身往外走,說明日再來。

第二天,姑媽沒來。天擦黑,旺秋率50名騎兵到達,傑布為隊長。旺秋掏出信,簡要說明來意。洛追看過信想了想,覺得眼下還沒有必要把聲勢搞大,提議讓50名民兵先住到離寺100多米外的一所院內,那裡剛完工,準備作尼庵的。旺秋也同意看看情況再說,洛追派人去安置民兵的吃住。

“大哥,別撐著啦,趴到床上去吧。”旺秋說著從包裡掏出銀針,又取出一張自已描畫的人體區域性穴位簡圖。遂將銀針紮下,半個小時後,洛追感到腰部輕快,旺秋囑咐行針須半個時辰,每天一次。洛追讓侍從退下,兩人交流了有關情況,旺秋告之佳莫已隱藏於附近,央金過幾天可能會率大隊民兵過來等等。交談中誰也未說出“靈童”二字,彷彿一旦出口就會引爆炸彈似的。

洛追談到昨天洛桑姑媽的到來,抓抓頭皮道:“旺秋啦,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當姑姑的提出成親,這在當地也是常有的事,可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不會有什麼……我都想糊塗了。”

旺秋也深感意外,皺皺眉道:“大哥啦,不管她什麼目的,咱們小心為好,大人說,也就剩最後一個多月了,咬牙頂著,過一天少一天。”

侍從送來糌粑、酥油茶,旺秋脫去袍子,裡面是一件棗紅色衣服。燈下,旺秋吃得汗流涔涔。

“那一年去你家,還不到10歲吧,轉眼這麼大了。聽說拉薩女孩子結婚晚些,在農村你這個年齡早成家了。”

“我才不急呢,嫁不出去就來這裡做阿尼啦。”

“別裝著滿不在乎,能看出小妹有意中人了。”

“大哥,你能看出來?”

“當你說到他時,整個人都變了。”

旺秋驚訝地放下碗,“他?他是誰呀?”

“你要真有心就去找他說,不行也沒關係,依我看他會答應的。”

旺秋的臉一下子飛紅,“大哥啦,你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不說啦,明早你安排一下,民兵對外就說是來這裡收購物品的馬幫,都不要隨便行動。”

第二天,那位姑媽又來了,身後跟著一個相貌粗野的男子,開口就講:“央熱啦,前天看你不舒服,話沒說完,成親的日子都訂下啦,今天我就帶走我侄子。”

“老妹啦,門巴有句諺語:山有山的規矩,水有水的規矩。格魯派戒律嚴格,雖說可以還俗,必須本人自願,並說出充足理由。”

“好、好、好,你把他叫出來,問他。”

洛追陪著笑:“不是告訴你啦,他們出外化募去了。”

“什麼地方?”那男子插問。

“僧人出遊哪有一定去處。”

“我不管,”姑媽急了,“後天我再來要人,到時候莫怪我不客氣。”

“敢問施主家住何處,一有訊息我會及時告知。”

“達讓村。”男子頭也不回。

洛追一聽,心撲通通猛跳一陣。原來達讓就在卡加以西七八里,緊靠今不丹邊境,當地人稱之為“布魯克巴”。

晚飯時,洛追講了自已的擔心。

“大哥,我想了一天,記得有一次大人說過:世間事因因果果沒有偶然。這姑媽的出現恐怕不簡單。”剛說完,旺秋想起昨天洛追那幾句話,不好意思起來,心中暗恨自已怎麼說著說著又提到他。

“大哥,來時和佳莫約好,單日天黑後在鎮北頭碰面,重要情況及時溝通,今天是單日,我想把這兩天情況對她說說,多一個人多一個主意,行嗎?”

其實這是桑結提出的要求,旺秋這回有意避開了“大人”二字。

“應該讓她瞭解這裡狀況,佳莫是個聰明人,聽聽她的意見,替我問候她。”

旺秋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光線昏暗,旺秋第一眼沒認出佳莫和小麗,二人都是村姑打扮。佳莫和小麗住在前邊幾里遠的一個偏僻小廟中,只有兩名阿尼,她們假稱夜間出來看護東家馬幫行李。聽了旺秋的介紹,佳莫沉思了一會兒果斷地說:“憑直覺,這個姑姑背後一定有文章,萬不可大意。這幾天晚上寺院周圍未發現異常,可鎮子上外地人比較多,請洛追大哥一定留意。”

達旺鎮每年有兩個大集,一是正月過年,一是現在的秋收之後。大集時,要請喇嘛做法事祈福,然後演藏戲,還有物資交流,年輕人的歌舞也是少不了的。通常要五六天甚至七八天。

次日,旺秋跟著洛追到鎮上,因為明天就要開集了,家家門口立著長短不一的經幡,掛著風馬旗,一片喜慶。兩人來到貢布家的商鋪,一家人正忙著收購皮毛、藥材、酥油、糧食等物。還不到一年,熱熱長高了不少,一條綠絲帶盤住頭髮,穿一件黑灰色衣服,顯得大方利索,看到央熱喇嘛和旺秋,熱情地打著招呼。

貢布使個眼色,三人來到後屋。

“昨天我去卡加轉了轉,洛桑和根柱正在山坡上撿麥穗,還好,沒事。兩個人著急,想回來趕大集看戲呢。”貢布想了想又說,“往年布魯克巴也有人來趕集,今年好像人來得特別多,路上碰到好幾撥。”

洛追再三囑咐貢布多注意鎮子上的情況,出來同老貢布和熱熱打過招呼就回寺了。

洛追檢查了明天法事的準備情況,回來同旺秋吃過飯,天已大黑。這時,侍從慌忙走進來稟道:“池巴大人,有兩位女子說有要事求見。”

洛追與旺秋對視一眼,同時站起,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果然是佳莫和小麗,她們不該在此露面呀?

待侍從退下,佳莫顧不上說別的,“大哥,旺秋,情況緊急,剛才……哎呀,小麗還是你說吧。”

原來,天黑後,佳莫與小麗一前一後在鎮子上察看,拐角處兩個男子在低聲交談,被小麗無意中聽到:

——隊長,找到了兩個,在鎮子以東70裡的卡門村。

——有沒有叫洛桑的?

——沒有。我們裝作聊天,看來他們並不知道洛桑的去處。

——其他小組呢?

——西邊的還沒回來。

洛追一聽呆在了那裡。

“大哥,你怎麼啦?”旺秋髮現洛追臉色不對,一摸,雙手冰涼。

洛追長出一口氣,“看來那個姑媽在這裡纏住我們,他們卻遣人四下尋找。你們三位都是第巴大人派來的,可以告訴你們,洛桑和根柱正是在鎮西40裡的卡加村。事態證明了我的判斷,回來再講,現在馬上想辦法把洛桑他們平安接回。”

很快做出了行動方案:由寺裡兩名得力喇嘛帶路,中途留下10名民兵埋伏接應,旺秋帶30名民兵繞到村後,截斷通往布魯克巴的道路,5名民兵藏身小寺外,5名隨佳莫、小麗進那座小廟。

一刻也不敢耽擱,一行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對著鏡子,他把鬍子往短鉸了鉸。幾十年來,他始終保持著注重儀表、衣著講究的習慣,他深知這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每逢重大活動,他只要受到邀請都會參加,對任何一位來賓,包括隨員、侍從均禮貌周到,除了必要的寒暄、應對,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但他那對銳利的目光卻盡力搜尋著別人不易察覺的細節。

有一件事他印象太深了,終生難忘:

在與小藏巴汗的最後一戰中,蒙古方面只有兩千多傷病疲兵,而對方數萬人馬分三路夾擊日喀則,老汗王冒著全軍覆沒的巨大危險,虛張聲勢,周旋拖延,暗派七公子扎什和圖布僅率數百精騎,直撲敵後康馬莊園,將小藏巴汗在溫泉生擒,導致對方全軍崩潰。事後眾將請教原因,老汗王的回答令人大感意外。原來,老汗王進入王府後,命人仔細搜檢所有物品,發現盒內有種藏藥粉末,密訪當地門巴,得知是治療面板病所用,然後綜合各路情報,斷定小藏巴汗所在位置,果然四兩撥千斤,一舉扭轉戰局。

正是老汗王的這一舉動,啟發他終生。

正是透過捕捉細節,他對三大寺高牆後的情緒瞭如指掌。

正是透過捕捉細節,他是外部第一個掌握五世達賴圓寂資訊的人。

正是透過捕捉細節,他判斷出靈童所在位置。

正是透過捕捉細節,他竟然鎖定靈童人選。

也正是這種非凡的能力,在上回桑結任命貢嘎活佛代理宮中總管時,他從旁邊一個人的複雜目光中,捕捉到極為寶貴的資訊,經過試探,成功了。

年已半百的他,依然身板筆挺、動作敏捷,容貌不顯老,只是鬚髮開始上霜。他離開鏡子,又踱到牆上那兩幅畫跟前。

如果讀者您也善於捕捉細節,此刻,您一定會發現他目光中少見的柔光。

前些天,他到汗王府去了一趟,暗示達萊汗,若近期時局有什麼變故莫慌亂,有個心理準備。達萊汗木木地聽著,半晌說了一句:“十叔到時看著辦吧。”

他在家中很鬱悶,妻子哲木蘭是個大大咧咧、無甚心計之人,沒有多少共同語言,這位侄子又一付半死不活的樣子,嘆口氣起身告辭,掃了一眼房間,牆上兩幅畫映入眼簾,走近細看,一幅標題為《辯經》,另一幅寫著《難言》。

“這是賢侄媳畫的吧?可否借我拿回觀賞?”

達萊汗擺擺手,他對這些毫無興趣。

回家後掛在牆上反覆欣賞,他涉獵廣泛,頗具眼光,《難言》畫得好,題目更妙,道出畫中人或者說畫者本人的切身感受。侄子那檔子事,他早有所聞,不禁對其其格生起一片同情憐惜。《辯經》中兩名僧人的激烈交鋒,不正反映了畫者內心的不平靜嗎?他收回目光,坐到椅子裡,微睜著雙眼,一邊喝茶一邊將構思的方案最後梳理一遍。

開始,他沒料到皇帝會批准這個桑結一手操辦的靈童坐床,訊息傳來,他清楚只剩最後的機會了,宮中傳來話,第巴正在為黃教內部取得共識而奔走,尚未公佈靈童姓名。必須抓緊機會,一旦公佈出來,作為信仰達賴喇嘛的蒙藏民眾,你給一座金山也不會有人去幹,就連自已,作為一名黃教信徒也決不敢再起那種念頭。

方案由五個環節構成:

1、先由孩子姑媽出場鬧事,攪亂局面。

2、請求不丹小法王就近協助擒獲一名“妖僧”,事成之後,允諾將達旺地區奉送。

3、由呼穆樂在安多招募數名武士潛入達旺秘密行動,捉拿“妖僧”。

4、散佈靈童出身門巴,信奉寧瑪,且與表姐訂婚。

5、命呼穆樂知會七王爺不可鬆懈,一有訊息即殺向拉薩。

他很滿意,覺得萬無一失,屈伸了幾下手指。考慮道布登在達旺露過面,改派副總管阿巴代前往達旺協調指揮。

對於女修的安置,多爾濟也頗費一番思量。欽使一入拉薩,就通知她悄悄撤離,秘密接入府中,獨處一個小院。對哲木蘭說,是從安多來朝聖的一位堂妹,丈夫死了,要住一個時期,命府中上下人等呼其為姑姑。

第二日,他去小院探望。

“夫人這些年辛苦了,由於您的努力,使大皇帝及早識破當今第巴隱瞞達賴已死的陰謀,現欽差已入藏問罪,奸人終有惡報,不妨拭目以待。”

說話間,多爾濟打量著對方,不覺驚奇。略經梳洗,彷彿換了個人,儘管已40多歲,但身段性感,面容姣好,目光如波,風韻不減,臉部稍顯黑紅,給原本所具氣質平添幾許自然、粗獷。多年的封閉,使她對新環境本能地警惕、狐疑,態度沉默,有時舉止古怪。

“夫人,真不好意思,還未請教芳名。”

她想了一下,似乎自已也感到陌生,“碩林拉青。”

多爾濟一震,“夫人,當今克什米爾碩林大公與您……”

“是我叔父。”

“失敬失敬,沒想到夫人乃貴邦公主,能如此堅韌,實屬不易,敬佩、敬佩。”

“王爺,不談這些。”碩林抬起臉,好像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夫人,當初的承諾,本王爺定會兌現……”

碩林木然地擺擺手,站起送客。

“也好,夫人休息調整一段時間,以後慢慢談。拙妻將身邊金花撥來侍候,不用客氣,我會常來拜望夫人。”

望著她回身進屋的背影,多爾濟自語:“不簡單,堪稱人上人啊。”

道布登30歲尚未成家,原先還算安份,自當了總管後,一雙色眼只在丫環們身上巡睃,收買金花為其通風報信後,二人便勾搭上,哲木蘭一不在,便溜入房中廝混。自金花到小院服侍碩林後,不再方便。這一日道布登路過小院,見門半開,又動了那心思,推門進去,院中無人,房門虛掩,便輕輕推開向裡張望。房間佈局類似漢地的一明兩暗,中廳空蕩蕩。

道布登正疑惑,發現有熱氣從側屋門縫散出,踮著腳過去,從門縫往裡瞧,屋內一片熱氣蒸騰,不時還有水聲。片刻才看清是碩林正坐在木盆中洗浴,鍋裡還在燒水,金花在一旁伺候,她面向裡,展露著一片白花花的脊背,看得道布登骨酥。大約是感覺到涼氣,讓金花關嚴門。道布登一慌神弄出響動,還沒跑出兩米,不提防碩林一個健步,竟光著身子將他撲倒,緊緊掐住喉嚨,若不是金花拉住,險些……

第巴府瀰漫著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氛。不知從哪兒傳出的流言,飄蕩在聖城大街小巷,隨風鑽入每一個大門和窗戶。甘丹頗章政權剛成立時,不包括僧人,拉薩人口僅數千,這些年逐步發展,已有上萬,此刻卻象座空城,寂靜得令人恐怖,達瓦和卻傑分明感到無數雙眼睛在盯著看,看得這座二層小樓正一點一點矮下去。

事情已然明瞭,沒有什麼可顧忌遮掩,他們將聽到看到的訊息如實向大人稟告。半個多時辰了,桑結不停地在室內走動,眼裡噴著怒火。

有幾條訊息破壞性、煽動性極強:

——桑結嘉措已被欽差革職待罪;

——所選靈童是一個門巴寧瑪僧人,已同他表姐結婚;

——各路蒙古王公正源源而來,若雪域不再受菩薩庇護,將把五世大寶移供草原。

有幾條訊息令人十分憂心:

——三大寺內部躁動不安,幸虧首座活佛和部分僧人一力維持,若不明真相僧人衝出寺門,後果不堪設想;

——楚布寺內有謠言說派人監管,是桑結假五世達賴之名擅自為之;

——發現成群的人湧向娘熱溝方向。

面對最後一條訊息,桑結陷入沉思。這麼多年來,除每年雪頓節瓊結宗歌舞隊到帕崩卡表演外,人們為了不打擾佛爺清修,少有人去,現在突然冒出這麼多人,不管動機如何,都容易發生意外。

“卻傑,命大毛率衛隊迅速趕赴娘熱溝口,任何人不放入內。另外,飛鴿傳信,近郊民兵前往指定地點,以備不測,曲水民兵集中待命。”

卻傑出去後,桑結轉向達瓦:“達瓦,事情明擺著,有人唯恐藏土不亂,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怎麼看?”

“大人,依下官之見,所有謠傳都是為了阻止靈童坐床,這確是最惡毒的一招。眼下當務之急是安撫三大寺,萬勿上當。我已派出府內幹員分赴三大寺,隨時反饋情況,看來問題最嚴重的是哲蚌寺,控制不住會立即波及全藏黃廟。”

桑結讚賞地說:“達瓦啦,分析得很準確,措施也及時。你再講講吓一步該如何做?”

還未及開口,派到哲蚌的府吏匆匆趕回,講述了那裡一觸即發的局勢:寺內僧人三五成群議論紛紛,寺門處堵著許多喇嘛。流言不知從何而來,一會兒一條,好像有人提前編好似的。

——第巴同敏珠活佛關係密切,前些天還有人看見他去第巴府;

——聽說找的靈童是山南達旺人,敏珠活佛正是那裡人;

——山南是寧瑪教區,有的說那個靈童已結婚,有的說訂婚,反正破了戒;

——眾僧合力,到第巴府,要求派三大寺代表對靈童察看確認;

——是啊,三世達賴喇嘛轉世在歸化城,萬里之遙尚且專門邀請三大寺代表前往確認,現近在咫尺,察看有何不可,果然靈異,豈不更好;

——聽見沒有?昨夜乃瓊大神作法,吼聲傳出老遠,沙圖(即沙子上的圖)亂糟糟的,連助手也說不清。

府吏找的是達瓦的同學——梅林扎倉的堪布助理希格。希格說:“昨天就鬧了起來,多虧根敦活佛壓著,昨日上午根敦活佛召集各堪布、活佛開會,沒說幾句話就喘不上氣抬回去了,一直到現在沒露面。今天一早,看看局面要失控,根敦的領班侍從旺堆傳出活佛法喻,命寺內陀陀僧守在寺門,擅出者一律剝奪僧籍,永不準再回哲蚌。儘管堪布等職事僧在外叫喊,根敦不理。”希格讓他轉告第巴大人,儘快採取措施。

“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請你再跑一趟,查問這兩天有哪些有身份的人去過寺裡。”

府吏走後,桑結扭頭問達瓦剛才那個問題,這時卻傑返回,桑結示意他坐下一塊討論。達瓦有些遲疑,看到桑結鼓勵的目光後說:“大人,下官以為應儘快宣佈靈童姓名,以絕流言,澄清疑惑。”

桑結沉思著點點頭,“達瓦,你說的有道理,是該提前了。”

此時已是下午,桑結命卻傑去通知烏力吉,佈署近郊民兵進城日夜巡邏執勤,飛書曲水民兵連夜趕赴聖城,飛書守護堆龍大橋的薩迦民兵小隊,抽調人員監視楚布寺。佈置停當,又命一隨員去請塔布,他正在宮中監造五世達賴靈塔和靈童坐床所需物品。

不久塔布就到了,桑結介紹了情況之後,意味深長地說:“塔布,你記得那個漢族說書人講的‘夜長夢多’的故事吧?達瓦說的對,到宣佈靈童的時候了,我決定今晚到哲蚌寺宣佈,明日在大昭寺廣場向僧俗各界宣佈。還有兩個決定一併宣佈,已經寫好了,你們看看。”

一份是布達拉宮正副總管任命的決定,另一份是立達旺寺池巴洛追加措為活佛。

“好,好,大人的任命佈局長遠。今晚請允准下官同去。”達瓦神色堅毅地說。

桑結點點頭。

“塔布,你作為宮、府迎請靈童的特使,明天就出發。”

塔布擔憂地問:“去哲蚌用不用多帶些人?”

桑結笑說:“不用,不用。哎,達瓦,你讓人去外面打三份面,要多放辣醬。”

達瓦出去後,桑結又說:“我今晚寫封信給洛追,你們商量個辦法,若貿然告之,怕那孩子接受不了,”停頓一下,“他叫洛桑。”

後四個字,雖是壓低了聲音,聽在塔布耳中,卻似迴音一般,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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