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一群人泡在垃圾堆裡翻了將近八個小時,終於在快翻完第三箱時找到了那個針頭和那支司美格魯肽的藥劑瓶。駱君稀他們是下午到的黔丹,此時接近深夜時分。

謝倏一走出垃圾站就飛快扯下戴了一下午的口罩,用力吸了一口外邊的新鮮空氣。

“真的要累死了。”她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哈欠連連。

先前見到過的那位楊警官此時就站在不遠處,他朝駱君稀招了招手,說:“駱支隊,江科長,我來接你們去招待所。”

謝倏回頭看了一眼駱君稀,又看了一眼離他三米遠的江紫竹,臉上露出一種謎一般的微笑,說:”我要去泡溫泉了,駱支隊,晚安啦。“

“你這是什麼表情?”駱君稀皺著眉頭說。

“沒什麼,我太累了,所以五官都失去自控力了,抱歉抱歉。“謝倏無比自然地信口胡說起來。

駱君稀沒再搭理她,而是徑直朝楊警官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去梵溪村的車上,駱君稀向崔敘問起了球場監控的具體情況。

"哦,我讓酒店調出了事發當日所有可以拍到死者的監控錄影,有兩個機位拍到過死者,一處是俱樂部咖啡廳內部的監控,死者上果嶺前在這裡和朋友聊了一會兒天,但沒有吃東西,也沒有點飲料。第二處監控在俱樂部門口,拍到他們上球車,能看到車後放著礦泉水,跟工作人員核實過回來的時候少了幾瓶,但那些水都是未開封的而且是隨機拿取的,提前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上了果嶺以後就拍不到了,有沒有可能是同行的人下毒,就需要問了那幾個人才知道了。"

"你把情況跟李超同步一下,讓他們再詢問一遍當天影片裡和死者一起出現的球友,看看有沒有誰的行為比較可疑。明天讓酒店調一下事發前幾天套房門口走廊的幾處監控,看一下死者生前頻繁接觸的人有哪些。從死者毒發的病程來看,很可能是多次攝入少劑量毒素的累積效應,不像是單次投毒。"駱君稀吸了吸鼻子,敏銳地捕捉到空氣中瀰漫的垃圾站的味道,忽然對著崔敘問道,"你不會又沒有帶換洗衣服吧。"

崔敘漲紅了臉,撓著頭回答: "我也沒想到要翻垃圾桶啊……我以為就兩三天,沒必要……"

"我帶了備用的,你穿我的,下次出差不要再讓我提醒你,注意一下個人衛生。"駱君稀把聲音拉得很低,以免讓坐在前面和楊警官聊著天的江紫竹聽見。

"知道了,駱隊……"崔敘應得很勉強,在他看來,自己是個沒有女朋友的大老爺們兒,窮講究形象也沒有個欣賞的物件,屬實浪費。

梵溪村派出所的招待所是一棟有點年頭的三層小樓,他們給駱君稀、崔敘和江紫竹安排的房間都在三樓,並排挨著的兩個雙人間: 駱君稀和崔敘一間,江紫竹一人一間。

駱君稀洗完澡,到走廊裡點起一支菸。黔南的冬天並不寒冷,入夜後十度左右的天氣,對駱君稀來說,很是舒適。在他看來,涼爽的空氣更有助於他保持頭腦清醒,利於思考。

抽了一會兒煙,他們隔壁房間的門開啟了,駱君稀沒有回頭也知道來的是誰,只是此刻他更想一個人待著。

"駱支隊,煙還沒戒掉嗎?"江紫竹走到他身邊,背靠圍欄而站。

"戒不掉。"駱君稀並沒有看她,而是把頭偏向另一邊。儘量讓煙飄不到她那邊。

"壓力很大?"

"你在刑偵支隊待過,你不記得你們韓隊那會兒頭髮都快熬光了。"

"那你還行。"江紫竹笑了,"還能熬熬。"

駱君稀也露出一絲苦笑。

"哦,對了,你跟我說實話,那位小謝顧問後臺是有多硬,她可不像你會用的人啊。"江紫竹話鋒一轉,切入了正題。

"哪裡不像?"

"她是個自由派,你選手下不是最忌諱這種人麼。"

“你才見她一面,就瞭解她是什麼人了?"

“你們隊小崔提起來的麼,上一個案子不是破得很驚心動魄?”

"她不是我手下,甚至都不是體制內的,只要不違法,我沒有立場要求她怎麼做事。"

"還是不對。"江紫竹眯起眼睛,"即便如此,你對她的容忍度也太高了一些。"

"她有她自己的路子,但只要能幫助我破案,就可以合作,沒什麼奇怪的。"駱君稀把菸頭掐滅在牆上,在手上把玩起來。

江紫竹嘆了口氣,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只是有點吃醋啊……”

駱君稀無語,皺著眉頭擠出一句:“江科長……”

“好好好,知道了,是我自己提的分手,所以不能怪你,駱支隊。”江紫竹爽朗一笑,決定放過對方。

“早點休息吧。”駱君稀轉身朝房門走去。

第二天一早,駱君稀、崔敘和謝倏就齊齊坐進了隱廬酒店監控室,盯著一盞螢幕看起事發前總統套房外的監控影片回放。江紫竹靠牆坐著,觀察者他們每個人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早餐時駱君稀已經收到垃圾堆裡撿出來的針頭和藥劑瓶的化驗結果,雖然並沒有讓他非常意外,但顯然"未發現有毒化學物質"這個結論意味著昨天的那場卓絕的搜尋只能算是徒勞無功了。作為刑警,他已然習慣了遭遇這種挫折。

張聖廉在隱廬酒店下榻期間,除了有一天外出去了苗寨遊覽,以及每天下午去球場打球之外,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裡待著。期間各種人進出他的套房絡繹不絕,有來請示工作的員工、恰談生意的合作伙伴、有提供客房服務的酒店服務員、私人醫生、還有他的弟弟、兒子、妻子和情人……

”大部分人都進出多次啊……“崔敘有點洩氣地感嘆道,“完全沒有頭緒。”

“你看那幾個服務員,每次進去前出來後都是愁眉苦臉的,可見這老頭有多招人恨了。”謝倏補充道。

“難道像‘東方快車謀殺案’,這些人合起夥來給老頭下毒?”謝倏的眼睛刷地亮起來。

“那是小說,現實當中這樣的案例幾乎不存在。”駱君稀不以為然。

“我就這麼一說。”謝倏說著打了個哈欠,這是她上午打的第五個哈欠了。

“你怎麼困成這樣。“駱君稀問。

“哎,本來吧,泡完溫泉可以睡個好覺的,誰知道我樓上的人房間裡好像進了老鼠,後半夜開始大呼小叫的,還和酒店的人吵個沒完。”

“五星級酒店裡怎麼會有老鼠?”

“酒店工作人員說是一種山鼠,因為這邊自然保護得比較好才有的,不過那間房的住客顯然不買賬,吵著要賠償。”

"你在樓下聽這麼清楚?這酒店隔音這麼差?"崔敘忍不住吐槽。

"我後來上樓去看熱鬧了呀,所以到四點多才睡。"謝倏不無得意地答道。

“別聊閒了,再看一遍錄影,把每次送餐食和飲料的時間線和當時與死者一起在房間的人員名字詳細記錄,之後我們跟廚房、服務員以及相關人員逐一核對,縮小可能會被下毒的餐食的範圍。"駱君稀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對崔敘道。

"這你剛才不都記了嗎?"謝倏探頭去瞟駱君稀手裡的筆記本。

駱君稀用力合上自己的筆記本,冷冷地說: "怎麼,一會兒彙報工作的時候,也要看領導的筆記本?"

"是是是,領導您說的對,崔哥,咱們一起記,決不能讓你領導失望。"謝倏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嘀咕著"好大的官威啊"。

他們一直看到中午,謝倏正一邊盯著螢幕一邊大口大口往嘴裡扒拉盒飯時,梵溪村的楊警官風風火火地出現在門口,他喘著粗氣說: "駱支隊,我得接您去所裡一趟,有個人,您和您的同事,可能得見見。"

一行人坐上車後,謝倏不知道從哪裡掏出吃了一半的盒飯繼續吃起來。

注意到駱君稀的目光,她快速嚥下一口飯菜,憨笑著說: "這麼好的飯,浪費可惜了。"

"你慢點吃。"

謝倏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駱君稀說這話的語氣竟難得得柔和,他甚至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了過來。習慣了被他冷嘲熱諷,這一下子謝倏還真有些不知所措。她呆呆地接過紙巾,忽然感覺到車裡有些許悶熱。

梵溪村派出所的審訊室裡,駱君稀他們見到了楊警官嘴裡說的那個"來自首的年輕人"。

白白淨淨的一個小夥子,身材瘦小,魁梧程度比之謝倏尚且強得有限。他看到有人進來,不安地撓起頭來。

"元寶,這幾位是申海來調查酒店老闆死亡案子的警官,你把跟我們說的如實跟他們反映一遍,警官們問你什麼問題,也一定要老老實實回答,明白了嗎?"楊警官一面語氣頗為嚴厲地交代他,一面向駱君稀介紹道,"駱支隊,他就是今天上午來自首的龍曉元,村裡人都喊他的小名元寶。"

楊警官退出去後,駱君稀和崔敘在龍曉元對面坐了下來,謝倏和江紫竹則坐在一旁。

還沒等兩人開口,龍曉元已經慌慌張張地說開了: "警察同志,我真的沒有下毒,不是我乾的!"

"不是你乾的你來自什麼首?"崔敘問道。

"我來是因為……是這樣,警察同志……那個藥,確實是我給她的,但是……我保證……藥裡是沒毒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什麼藥?還有,‘她’又是誰?"

"藥……就是……不是你們說的,山上那家酒店的大老闆死了麼,還是中毒?那他不就是吃了藥死的嗎?"

"你是否見過死者張聖廉?什麼時候見的?在哪裡?你說的‘藥’又是怎麼回事?你一個個問題回答,把前因後果交代明白了。"

"我不知道那個大老闆叫什麼名字,張什麼廉什麼的,我只知道,他和他女朋友那天來我們寨子裡了,我給當的嚮導,後來老闆他吃完午飯就先回去了,我領著他女朋友又玩了一下午。那女人聽我說我們苗族人有下蠱的技術,尤其是能下‘情蠱’,讓情郎對自己死心塌地的那種,她就非要我帶她去我奶奶那裡,讓我奶奶給她配一個情蠱的藥,回去給那個大老闆吃。我一開始不肯,但她說只要配了藥,就付我五千塊錢,我想著,只要讓奶奶隨便配點補藥給她,就能掙這筆錢,何樂而不為,就答應了。誰知道……誰知道真就把人吃死了! 我發誓各位警官,那個藥真的沒毒,就是一些普通的中藥……哦,還有……還有一點那女人手指尖的血……僅此而已啊!"

"你說的大老闆,是這個人嗎?"崔敘拿出手機給他看張聖廉的照片,龍曉元只看了一眼便點點頭。

"他的女朋友,是她嗎?"他又給他看於菡的照片,龍曉元同樣篤定地點點頭。

"所以,你的意思是,死者的女朋友,也就是剛才照片裡那位女士,曾經從你奶奶那裡購買過效果類似於苗族傳說中‘情蠱’的藥?那個藥是什麼樣的?怎麼服用?"

"就是藥材研磨成的粉,為了避免被吃出來,最好是裝到對方平時在吃的補品的膠囊裡。"

"需要吃多少有效果?或者,你們跟她說的是多少起效果?"

"當然是跟她說吃的越多效果越長久,這不是為了再多掙點麼。"

"那最後賣了她多少呢?"

"讓她先買了兩個月的量。"

"多掙了多少錢?"

"也沒有很多……就……再多收了一千塊錢。"龍曉元的聲音輕得像蚊子。

"你怎麼確定死者是吃了你們的藥中毒身亡的?"見崔敘投來示意自己已經問完了的目光,駱君稀緩緩開了口。

"我不確定啊,所以才要來自首嘛,你們警察不總是說,坦白從寬嗎?那萬一真的是吃了我們的藥吃死了,或者又有人往我們的藥裡下毒,那我可得先站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呀。"龍曉元一改方才的支支吾吾,這會兒竟有些義正言辭、理直氣壯起來。

"行吧,一會兒我和同事一起去一趟你家裡,有些話,還得問一問你奶奶。"駱君稀站起身,朝謝倏使了個眼色,緩步往審訊室外走。

兩人在走廊裡站定,謝倏先開了口: "你是不是想說那個護肝片?"

"對,痕檢在化驗的時候只會檢查是否含有氰化物,並不會去查藥物的具體成分。"

"但還有一個問題你似乎忽略了,駱支隊。"謝倏看進他的眼睛,"我剛才看了一眼出事當天的監控,就在張聖廉被緊急送醫的那個下午,只有一個人進過他的房間,你猜是誰?"

駱君稀輕輕吸了口氣,道: "於菡?"

這時,江紫竹從審訊室裡走了出來,倚在牆上問他們: "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呢?"

"聊案情呢,江科長。"謝倏抬起頭,離開駱君稀身旁,往審訊室的方向挪了幾步。

駱君稀沒有看江紫竹,只對謝倏說: "先去寨子裡吧,你叫一下崔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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