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腳的梁姝,這一養就是半月有餘,因著她住在寧壽宮,蘇苒青也不好前去探望,只得等到初一去向太妃請安時,才能藉口去看一眼。

鄞桓深知她的尷尬之處,便一個勁地在安慰著她,還說要與她一同前去,這樣會好些。

終於到了初一這天,寧翊卻突然告了假,讓蘇苒青很是奇怪。她也來不及多想,便跟著鄞桓走了,打算回來再問寧翊的情況。

“感覺你每次去的時候,都有一絲緊張呢。”

鄞桓將蘇苒青的手放到自己手心裡,發現她手心盡是汗水,於是,邊說邊用帕子為她擦拭著。

“其實還好,只是每次去時,都怕礙了母妃的眼,心中難免焦慮些。”

“有我在,你不必如此緊張,放輕鬆些。”

蘇苒青點頭笑了笑,將另一隻手附在了他的手上,表示自己明白他的用意。

到了寧壽宮門前,二人一同下了矯輦,整了整衣衫之後,便同往常一樣走了進去。

“兒臣見過母妃,母妃金安!”

“臣妾見過母妃,母妃金安!”

“快起來吧,賜座!”

行過禮之後,二人起身落座,與太妃攀談了起來。

“哀家看大妃的氣色不錯,想必這身子已是養的大好。”

“回母妃,臣妾已是無礙,之前一直沒來請安,還真怕過了病氣給母妃呢。”

“嗯,哀家也聽說了,這雲美人真是不知廉恥,竟然打了謀害大妃的主意,真是該死。在這王宮之中,自是不能容忍如此惡毒之人!這次叫大妃受苦了,以後可要多注意些,萬不可再心慈手軟,對宮人們也是如此,定要樹立你這大妃的威嚴才是。”

“是,臣妾定當謹記母妃之言。”

“嗯,好在這次沒出什麼大事,不然,可就真的沒法向大靖國交代了。桓兒,你也是,多派些精銳護著昭陽宮,別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若真是無暇分心,大可與哀家說,哀家派人去就是。”

“多謝母妃記掛,兒臣已派了人,定保證這樣的事不再發生,就不勞母妃費心了!對了,兒臣聽說表妹受傷了,便準備了些藥材,今日既然來了,不知可否去看望?”

“你說姝兒啊,當然可以了,這會兒想必她正在房中歇息,若是見到你來看她,定會高興的。”

“多謝母妃,那兒臣便與瑤青一同前去了。”

“去吧,到了時辰,哀家再派人去喊你們一同用膳。”

“兒臣告退!”

“臣妾告退!”

行禮後,鄞桓很自然地牽起了蘇苒青的手,一同朝梁姝的住處走去。

“太妃娘娘,您喝杯茶吧。”

身旁的老嬤嬤端了一杯茶過來,又站到了太妃的身後,為其揉捏起了肩膀。

“這麼久了,桓兒還是與她出雙入對的,瞧瞧他們在一起的模樣,連哀家都羨慕不來呢。”

“娘娘說笑了,您可是大王的母妃,豈是她一個外人能比的。再說了,大王正當壯年,總會對她厭倦的,到時再添些您中意的閨秀,哪還有她什麼事呀。”

“嗯,這個哀家倒是不擔心,就她那個身子,能活過這個冬天再說吧。”

“還是娘娘想的周到,您的福氣呀,可在後頭呢!”

“說起這個,哀家也一直奇怪著呢,這姝兒也應該開竅了,怎麼就是不見她對桓兒用些法子呢?”

“這,老奴也不甚明白,想必她一個小姑娘家,還抹不開面子吧,畢竟她面對的可是咱們大王,害羞些也在情理之中。”

“嗯,你這話倒是提醒了哀家。姝兒進宮也有些時日了,哀家是該與她好好談談了。”

“太妃娘娘明鑑,這表小姐可是白紙一張,還不是您想怎麼寫都成,娘娘無需太過擔憂了。”

“是啊,她再怎麼樣,也不過就是在曾經的小家子裡爭,如今可是在這王宮裡,自然用不上從前的那些小聰明。若是想把她送上位,還需哀家提點一二。”

“還是娘娘您厲害呢!”

“走吧,哀家坐的有些乏了,扶哀家去外面散散步吧。”

“是,娘娘您慢些。”

一番閒聊之後,主僕二人便起身朝花園裡走去。

“小姐,大王和大妃娘娘來看望您了。”

梁姝正坐在榻上發呆,腦海裡不斷回想著那日寧翊的言行,心中正是煩悶不安。

貼身婢女的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啊?快扶我起來見駕!”

梁姝在婢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慢慢向屋外走去。

“姝兒見過大王,大妃娘娘。”

“免禮,你腳傷未愈,這些虛禮便免了吧。”

“是啊,妹妹快起來,回屋好生歇息著。”

說罷,蘇苒青便上前攙扶起了她。

“多謝大王,大妃娘娘掛心!姝兒已經好多了,只是走路還有些不穩,讓大王和大妃娘娘見笑了。”

說罷,梁姝抬眼朝他們身後看了看,未見寧翊跟來,些許失落湧上心頭,但她立刻轉變了過來,不敢讓他們察覺到。

一番寒暄之後,三人便走進了屋裡,坐了下來。

“本王帶了些藥過來,每日塗抹可緩解些疼痛。”

剛一坐下來,鄞桓便說明了來意,快到讓梁姝有些措手不及。

“是啊,聽說你還不能隨意走動,大王便親自選了些藥送來。不過,本宮看妹妹的氣色還不錯,倒也放些心了。”

“是姝兒的不對,讓大家擔憂了。之前大王便送來了許多藥,姝兒用著很是管用,這不,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呢。”

“嗯,那就好,你王嫂整日都在唸叨,就想著來看望你呢。”

“本宮也不通醫術,只能跟著乾著急,還好妹妹無大礙,只是不知這怎麼走的,竟將腳傷成這樣!”

蘇苒青邊說邊拉起梁姝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卻不知自己問到了關鍵的問題,讓梁姝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氣氛頓時侷促了起來,怕是隻有鄞桓才知曉這情況的由來,依舊在悠哉地喝著茶,一副要看好戲的模樣。

“說來也是姝兒的過,記得當時有幾朵花開得正豔,就被吸引了過去,一時沒注意腳下,這才崴到了。幸好遇到了剛回宮的寧大人,是他幫姝兒喊的太醫來,這才沒有耽誤診治。對了,娘娘,說起寧大人,姝兒還沒有好好謝過他呢,不知他今日可有前來?”

“寧大人有事,本宮就讓他去忙了,妹妹若是找他,大可等好了之後再來,這呀,都是小事,妹妹不必掛心。”

“哦,原來是這樣。姝兒自知剛進宮,禮數怕是不周,想著必是要當面感謝一下的。今日確是不巧,等姝兒能走動了,再去昭陽宮親自謝他。”

“好,妹妹真是懂禮之人,本宮就先將妹妹的這份心意帶回去,告知於寧大人便是。”

見她們東拉西扯地聊著,鄞桓坐在那裡喝茶吃點心,只是聽著感興趣的,偶爾開口說兩句。

閒聊了一陣子後,一名宮女走了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稟大王,大妃娘娘,午膳已經備好了,太妃娘娘讓奴婢來請主子們去用膳。”

“嗯,下去吧。”

鄞桓簡單回覆了一句,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又轉頭看向了蘇苒青和梁姝,似是在等著她們起身。

“走吧,妹妹,本宮扶你過去。”

“娘娘是金貴之軀,姝兒怎敢勞煩您呢,屋裡的婢女夠用,讓他們扶就好了。”

“也好,還是妹妹想的周到。來人,還不快扶起姝小姐去用膳。”

“是,大妃娘娘。”

幾名婢女異口同聲地應了一聲,便立刻跑來攙扶起了梁姝。

眾人一同來到了寧壽宮的偏廳落座,等待著太妃的到來。

一刻鐘之後,太妃才姍姍來遲,眾人行過禮之後,便各自坐了下來。

宮人們紛紛將佳餚和美酒奉上,太妃最先舉起了酒杯,準備與眾人一起共飲。

“來人,把哀家給姝兒準備的茶送來,她的腳傷還未痊癒,不宜飲酒。”

“是,太妃娘娘。”

一名宮女應聲後,出去沒多久就端來了一壺茶水,眾人這才舉杯共飲了起來。

“多謝姑母掛心,這茶甚是好喝,姝兒喜歡的緊呢!”

“喜歡就好,這是安國進貢的參茶,對你的身體有益,你多喝點也無妨。”

看著她們一來一回地和著,鄞桓和蘇苒青只是輕輕一笑,低頭吃著自己的飯菜,並未多言。

“大王,大妃,今日這膳食可還合胃口?”

“回母妃,這膳食都是兒臣和瑤青愛吃的,勞煩母妃一直記著兒臣和瑤青的喜好,甚合胃口。”

“那就好,這炎炎夏日,難免胃口不行,多吃些清淡的才是,尤其是大王,整日忙著朝堂上的事,更應該按時用膳才是。”

“母妃說的是,兒臣記下了。兒臣平日裡太忙,鮮少在母妃跟前盡孝,今日藉此機會敬母妃一杯,還望母妃不要責怪兒臣。”

說罷,鄞桓便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太妃看著他誠懇的模樣,也不好再多刁難,只好將杯中酒飲盡,說了幾句安慰自己兒子的話,便又動筷吃了起來。

約摸半個時辰之久,眾人才用完了午膳,跟著太妃起身,走出了偏廳。

“今日,兒臣和瑤青叨擾母妃多時,已不便再留,還請母妃好生歇息,兒臣和瑤青便先回去了。”

“嗯,去吧。”

行禮之後,鄞桓便牽起蘇苒青的手,往宮外走去。

“姑母,姝兒送您去就寢吧。”

“無妨,姑母有人侍候著,你腿腳不便,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姑母,那姝兒就先告退了。”

說罷,梁姝便在幾名宮女的攙扶下走了。

回昭陽宮的路上,蘇苒青略帶疑惑地看著鄞桓,起初他還未曾在意,只是被她盯得久了,身上難免不自在。

“想問什麼便問吧,照你這麼盯下去,本王的矯輦都要著被你給盯穿了。”

“你果然有事瞞著我,你一直派人盯著梁姝和寧翊,說吧,他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知道你是為了此事,不過,我也是得到訊息不久,這幾日忙,就沒顧上和你說,就被叫來請安了,可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不怪你,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大抵是前些日子沒有得到回應,梁姝有些著急了,就在寧翊回宮的必經之路去堵他。可能兩人談的並不愉快,寧翊轉身要走之際,梁姝著急追他,這才崴到了腳。我知道的也就是這麼多,至於那日,他們談了些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啊?居然還有此事,那你說,母妃知道嗎?”

“母妃應該不知,不然,今日這午膳就不會是你我看到的這番景象了。”

“沒想到這姝表妹有如此心性,待我何時見了寧翊,和他聊聊。他一直躋身於軍營,想必還未遇到過這樣的女子,也不知是哪句話說的不對,可別真傷了表妹的心。”

“應該說,是從未遇到過這樣難纏的女子吧。要我說,男人嘛,本就不細緻,就該直來直去地說,越是態度不明,才越傷人呢。”

“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他們二人也沒見過幾面,姝表妹的情義應該還未到極致,想必是可以扭轉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知她對寧翊就不是真愛了?這世上,屬情愛之事最叫人慾罷不能,最難忘的也當屬這一見鍾情之人。喏,你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誰敢說我對青兒不是一見便誤了終身?”

“你,你真是沒羞沒臊的,這不是在說他們的事呢,怎又扯到自己頭上來了。”

“哎呀,我就是喜歡你這一臉害羞委屈的樣子。好了,就快到了,咱們回宮再說。”

蘇苒青看著他一臉的誠懇,又好氣又好笑,卻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只好作罷。

翌日,寧翊一早便守在了屋外,蘇苒青起身去用早膳,在看到他時嚇了一跳。

“咦,你不是說有事要忙嗎?這麼快就解決了?”

“回公主,事已辦妥,屬下便馬上趕來值守了。”

“也好,寧大人用過早膳了嗎?”

“回公主,屬下已用過了,偏廳已備好了早膳,公主請。”

蘇苒青明顯感覺到了寧翊的用意,也不好在這人多的地方說太多,便動身朝偏廳走去。

早膳過後,來到書房的蘇苒青還是沒有藏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將宮人盡數屏退,留下了寧翊,準備問話。

“寧大人,你可知我為何將你留下?”

“屬下,屬下不知,還望公主明示。”

“昨日我見到了姝小姐,本是想著前去看望一下,誰知她竟提到了你,還說是你為她叫的太醫診治,可有此事?”

“回公主,確有此事。”

“那你可知,她是如何傷到自己的?”

“這,屬下不知。”

“哦?看來你們還挺有緣的,這偌大的王宮,怎就你與她恰巧遇到,還上演了一段英雄救美?”

“回公主,屬下沒有,沒,沒有英雄救美。屬下真的就是恰巧路過,見姝小姐腳受傷了,屬下也不好直接走人,便禮貌性地去請了太醫,真的,公主可要相信屬下呀。”

說罷,寧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驚得蘇苒青趕忙起身,將他扶了起來。

“寧大人快快請起!瞧你這著急撇清關係的樣子,你可是我的人,我即便知道了什麼,也不可能對你怎麼樣的。昨日閒聊時,姝小姐突然提到了你,我也只是好奇這其中的緣由罷了。”

“姝小姐竟然提到了屬下?”

“是啊,她說是你救了她,她想當面謝你,只可惜,你昨日告假,未能隨我前去,這才叫我帶了話回來。”

“回公主,那日,屬下也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與姝小姐並無私下接觸,還望公主替屬下回絕了才是。”

“人家一個小姑娘都說出口了,豈有拒絕的道理?我看她是鐵了心地要當面謝你的,估計呀,你這次可是跑不掉的。”

“這,這屬下幫人,怎麼還幫出麻煩來了?”

見寧翊抓耳撓腮的模樣,蘇苒青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心裡特別地確信,當日梁姝聊到情濃之時,寧翊定是拒絕的乾脆,否則,以梁姝的性子,定不會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來,還傷到了自己。

“寧大哥,我叫你一聲哥哥,你能不能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那日,你們真的沒發生什麼嗎?”

“公主,你都這麼問了,屬下哪還敢有所隱瞞!真的,屬下對天發誓,不管姝小姐是如何想的,屬下對她從未有過不臣之心,更何況是逾越之舉!屬下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心知公主的處境,屬下做任何事都是恭敬有法,公主大可放心!”

“那我豈不是小人之心了?”

“這,屬下絕無此意,公主……”

“好了,好了,我的好大哥,我還能不清楚你的為人嘛。你可是我最敬重的大哥,我是打心眼兒裡希望你過得幸福,你既無心於她,我便不再做這和事佬了。只是,這姝表妹雖說年紀尚小,卻是個有執念的,我怕,我怕這件事不會這麼輕易地結束。”

“屬下明白,屬下自有分寸,絕不會辱了大靖國的顏面!”

“好,那你定要萬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她還小,我怕她會受傷,然後想不開,千萬,千萬別讓她成為第二個雲俏。”

“屬下明白,今後若有何事,屬下定會第一時間向公主稟報。”

“嗯,你去忙吧,我還要再看會兒書。”

“是,屬下在門外值守,公主若有事,儘可吩咐。”

蘇苒青未答話,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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