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清早,六皇子和瑤安公主就被叫醒了,宣王的馬車早已在府門前候著了。兩人上了馬車後,互相倚靠著還在補覺,宣王心情大好,看了看他們就閉目凝神了。馬車內,出奇的安靜,只能聽到馬蹄聲和車輪前行的聲音。

到了宮門口,宣王才將兩人叫醒,下了馬車後,他為這兄妹倆整了整衣巾,叮囑道:“新的一年,精神點兒面聖,都這麼大了,要注意分寸,別再給皇兄添麻煩了!”

“三哥,我記住了,我定會向趙小哥一樣優秀的!”沐珏莘很自信地回了宣王。

“哥哥,你今日好溫柔啊,真好,嘿嘿!”瑤安公主笑著說。

宣王給了她一個嚴肅不容反抗的眼神,三人快速地向朝雲殿走去。

王府內,昨夜醉酒的大家紛紛也起身了,趙遠筳沒有跟趙昀住在一起,而是去了江籬院裡的客房歇息。秉承著一貫早起的風格,藥房裡早早地就熬好了一鍋醒酒湯,然後先送去了趙昀的屋裡。

“我的好徒兒,要麼說還是你會照顧人呢,為師就喜歡你跟在身邊,什麼都能想到別人的前頭,真是省心不少呢!”江籬看著他提著食盒從外面回來,就知道他是去做什麼了。

趙遠筳略過了他,徑直走向了房內,端了一碗放在桌上。江籬也只是淡淡一笑,很默契地喝了起來。

“師傅,你昨夜的話我認真想過了,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我會透過其他的事來印證自己的真心,不論怎樣,不論是誰,我們都應該是公平競爭的,不是嗎?”

“你呀,就是如此的少年老成,為師相信你,這一次也能處理好!走吧,隔壁院子還沒去吧?昨夜我可是聞到了小苒青身上的酒味,哈哈,她都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了,真是歲月催人老呀!”

清木園裡,兩個丫鬟已經開始打掃院子了,張嬸還在廚房裡做早點。看到江籬和趙遠筳進來,其中一個丫鬟走上前說:“江神醫過年好!我們姑娘夜裡睡的遲還未起身,您先去廳裡稍等,奴婢這就去叫。”

“嗯,讓她好好休息吧,我們就是來送碗醒酒湯,她醒了再給她喝吧。”說完,就將手裡的食盒遞到了丫鬟手裡。

他們正準備轉身走時,張嬸從廚房出來,看見了他們,便喊道:“江神醫,你來了!吃了沒有,我剛做好的,一起吃點吧!”

江籬立刻笑嘻嘻地說:“我們還沒吃呢,那就謝謝張嬸啦!”

“來,你們趁熱先吃著,我去叫青兒,她還沒起呢!”張嬸熱情地將他倆帶進屋裡,添好碗筷,又出門去蘇苒青的房間了。

“青兒,你起了嗎?我進來了啊!”張嬸見無人答話,便輕輕推門進去了。她看到蘇苒青果然還在睡著,便又說,“青兒,快起來吧,江神醫和趙小哥也過來了,和咱們一起吃早點。”

蘇苒青坐起身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謝謝張嬸,我實在是太困了,今日有些睡過了。你先去和他們吃吧,我馬上就來!”

蘇苒青輕按了幾下眉心,忙起身洗漱更衣,她和張嬸不習慣丫鬟伺候,向來都是自己整理。

蘇苒青整日不施粉黛,平日裡還會編髮,今日著急出門,只尋了一根蘭花簪子將一撮髮髻綁住,便跑去了正廳。

張嬸見她是氣喘吁吁跑進來的,趕忙起身過去幫她整了整衣裳和頭髮,道:“著什麼急呀,連大氅都沒披,小心著涼了!快過來先喝點熱湯,暖暖身子!”說完,便拉著蘇苒青去桌前坐下了。

一個丫鬟走了進來,將剛熱好的醒酒湯端了過來,道:“姑娘,趁熱喝了吧,這是江神醫剛送來的醒酒湯。”

蘇苒青笑著說:“謝謝,我自己來吧!”她喝完醒酒湯後,看向了江籬說,“籬哥哥,你今日的醒酒湯真好喝,是換配方了嗎?”

江籬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小苒青,你這嘴可真是被張嬸養叼了,一下就嚐出味道不一樣了?好喝嗎?”

蘇苒青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可是你趙小哥專程一大早起來熬的,我也覺得好像是比我這個師傅強點,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呀,哈哈哈……”江籬說完,更是笑的合不攏嘴了。

“原來是趙哥哥熬的,怪不得這麼好喝呢!”

趙遠筳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有意加快了吃飯的動作。

飯後,蘇苒青雖然和他們聊的很開心,但精神還是有些蔫蔫的,趙遠筳便提出帶她出門走走,於是兩人披上大氅一起出門了。

宣王的馬車停到了府門口,就碰到了正要出門的兩人。宣王很是嚴肅地問:“遠筳,你們這是要出去?”

“是,王爺,我和苒青妹妹想去外面散散步。”

“好,那你們別回來太晚,小心點!”

“是,王爺!”

蘇苒青沒有說話,她只是微笑著看著宣王,想起昨夜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好似做夢般的不真實,卻又真真切切地翻起了她心中的漣漪。

趙遠筳走了幾步,回頭見蘇苒青還站在那兒,叫道:“苒青,你怎麼了?”

蘇苒青定了定心神,回他:“沒事,咱們走吧!”

當她路過宣王身邊時,聽到宣王小聲說:“晚上,我去找你。”

蘇苒青的臉頰瞬間緋紅,害羞地輕點了下頭就走了。

因為是初一,街上很是清靜,這是蘇苒青的心裡很是舒適,趙遠筳看到她這樣高興,說道:“你竟這樣歡喜,是不喜熱鬧嗎?”

“嗯,我很享受這樣安靜平淡的氛圍,讓我覺得特別真實!”

“這倒是很與眾不同,顯然你是個很有想法的姑娘!”

“我跟你說個秘密,我一直在苦練自己的茶藝,就是為了能開一間茶館,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如果生意做的好的話,錢攢夠了我就可以開一座茶樓,這樣才是真正地立足,你覺得怎麼樣?不過,我知道,這個想法一定很難實現,但我依舊願意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我覺得你這樣想很好呀,至少能證明你是一個有著夢想的女子,與其他女子不同,你很獨立、敢想敢做,我相信你肯定能成功!你已經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唯唯諾諾的小姑娘了,你要相信自己,要堅持下去,總會有回報的,就像你能重新說話一樣,不也是靠著一股毅力才走到今天的樣子嗎?”

“嘿嘿,謝謝你支援我!小哥哥,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天天請你來店裡免費喝茶,怎麼樣?”蘇苒青眉飛色舞地說著。

“好啊,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哦!”

“不過,你可能要等,以我現在的能力和經濟,我不能保證多久能成功。我一直在跟著張嬸學習做生意,學習做衣服縫東西,雖然也可以掙錢,但攢錢的速度總歸還是有點慢。”蘇苒青突然有些洩氣地說道。

“沒關係,你今年才十七,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我們可以慢慢走,一點一點地向你的夢想靠攏!”

“嗯,你說的有道理,嘿嘿!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本就不是什麼千金之軀,總不能一直住在王府裡。當初,我只是以治病的名義住進王府,不可能一輩子都以這樣的藉口住在裡面。雖然王府裡的人都待我很好,但我心裡清楚那不是我的家,我需要為自己組建一個家,我想自力更生,想活出自己的人生來。”

“我想應該沒人比我更懂你了,你知道的,我也是孤兒,當年要不是趙昀哥哥將我從死人堆裡救出來,我怕是早就剩白骨了,所以我一直在拼命向前衝。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不怕吃苦不怕失敗,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這樣才能不愧對哥哥的救命之恩。”

“嗯,我希望當自己長到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會像你一樣優秀,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奮鬥的動力!”

聽著她的話,趙遠筳笑的更燦爛了,他輕輕撫過蘇苒青的頭,對她重重地點頭表示肯定。從這刻起,他已和那個內心掙扎的自己和解了,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被眼前的人迷住了心神。蘇苒青好在自顧自地說著笑著,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然成為了別人追求的方向。

宣王起先還在書房裡看書寫字,然後坐立不安起來,眼睛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門外,直到後來的來回踱步,看的信宴眼都暈了。

“王爺,您有什麼儘管吩咐,屬下即刻去辦!”

“嗯呢?本王看起來像是有事的樣子嗎?本王就是坐的累了,想起來走走。”

“可是王爺,您這個樣子都已經一個時辰了,屬下實在是擔心您!”

“什麼?他們出門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回來!”

“王爺,屬下沒聽清,您在說誰呀?您想找誰,屬下去給您尋來!”

“算了,本王沒什麼,你去忙別的吧,不用在這裡候著了。”

“是,王爺,屬下就先告退了!”信宴邊說邊狐疑地看向宣王,心想:今日的宣王真是太過反常了,不過還好沒有牽連到自己,已是萬幸,趕緊溜之大吉,要不然抓回去又要白白挨訓了。

到後來,宣王乾脆去院裡練劍了。沒練多久,他就會停下來聽,直到聽著院裡有了些風吹草動的聲音,就猜到是蘇苒青他們回來了,他便又假裝頭也不回地開始練劍。

趙遠筳不願打擾宣王,只好遠遠地行了禮便走開了,他和蘇苒青又說了些什麼,就走出王府了。蘇苒青也看到宣王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便獨自走回了清木園。

夜晚,宣王簡單地吃過之後,就匆匆地離開了,他悄悄地走進了清木園,看著裡面好像還有人在吃飯,也不打擾,就一直站在梅花樹下等候。

一刻鐘後,兩個丫鬟一前一後的收拾起碗筷往廚房走去,她們看到了站在樹下的宣王,正準備上前行禮,宣王伸出手指做了噓聲的樣子,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又等了一會兒,蘇苒青才從裡面走出來,她一點一點地走近,直到看清楚了所站之人,才真的敢相信,宣王確確實實來找她了。

“王爺,什麼時候來的?等了很久嗎?”

“也沒有很久,我說過會來找你,就一定會來。”

“夜裡冷,快進屋裡坐會兒吧,我去端碗薑湯來!”

宣王進了廳內,站在了暖籠旁搓著手。沒一會兒,蘇苒青就端著碗走了進來,他快步上前,接過了她手裡的薑湯喝了起來。

“王爺,苒青有東西要送你,請稍等!”

片刻後,只見蘇苒青拿著一個包裹走進來,說:“王爺,這是苒青送你的生辰禮物,開啟看看吧!”

宣王將包裹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開啟,一雙繡著金色祥雲花紋的黑色長靴映入眼簾,他驚訝地問:“這是送給我的?”

“嗯,這是我自己做的,望王爺不要嫌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原本是要在生辰那日送給王爺當賀禮的,可惜……出了點意外,沒能送成。今日幸得王爺前來,苒青才有機會將它送出。”

宣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要不是那日發生的糊塗事,他怕是早已穿上了這雙靴子。

“王爺先試試吧,我不知道做的合不合腳。”

“嗯,好。”

宣王很聽話地坐了下來,將靴子換上,又走了幾步才開口道:“嗯,這雙靴子既保暖又合腳,我很喜歡,謝謝苒青了!你現在做東西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你看這靴子做的多舒服,我都捨不得穿了,我還是脫下來帶回去吧!”

“王爺說笑了,苒青第一次做鞋子,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如果王爺喜歡,我還可以多做幾雙的!”

“別做了,再累壞眼睛可不好了,以後倘若我想要,定會知會你的,到時候你可是想偷懶都不成了!”

蘇苒青被宣王的這番打趣給逗笑了,看著他將原本的靴子換回,又將新的整齊地放入了包裹中,心裡很是感動。

宣王走近她,說道:“苒青,我覺得有必要向你鄭重地道個歉,那天的事本不應該發生,都怪我酒後失態。儘管我知道你已經原諒我了,可我還是沒法心無旁騖地面對你,我沒辦法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是真的……”

蘇苒青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心裡好怕他會說出不該說的話來,只好開口打斷了他:“王爺,苒青都明白了,不必再多說什麼,真的,我接受你的道歉,也願意接受你對我的好,如果這樣能讓你心裡好過一些。”

“我要說的不僅僅是這些,我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希望你能一直住在這裡,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我……”

“好了,王爺,不用再說了,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了!”蘇苒青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我現在就住在這裡,我不會走,只要王爺需要,我一直都會在的!所以,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了!從今以後,王爺不用再有任何顧慮,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大大方方地相處,可以嗎?”

“苒青,你……你真的就只是這麼想的?”宣王失落地問道。

“對呀,不然王爺還以為我是怎麼想的?那件事過去了,我們的心結也都過去了,還能如往常一般對待彼此,這難道不是我們最想要的結果嗎?”蘇苒青鎮定自若地接著說,“王爺,苒青還小,有很多事都不懂,也不想去懂。苒青真的希望王爺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許我慢點長大,我相信總有一日,我們能再重新地審視彼此,到那時站在王爺面前的,一定會是一個更璀璨的我,好嗎?你能答應我嗎?”

“好,我明白了,我相信你是一個有主見有智慧的姑娘,我願意等,等你希望的那天,但我更想著那天能夠早日到來!我答應你,不過,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今日之後,請讓我日日還能再見到你,不要躲著我,好嗎?”

蘇苒青笑著流下了幸福的眼淚,她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點點頭,說:“王爺,謝謝你!真的!”

宣王很是機智,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怕再呆下去,會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美好。於是,他展開雙臂,輕輕地抱了抱蘇苒青,拿起桌上的包裹走出了清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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