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至戌時,宣王見江籬還未回來,轉頭說道:“信宴,你去趟趙將軍府,將他師徒二人接過來吧。”

“是,王爺。”

信宴應下,便趕忙出了府門,騎馬去往趙將軍府了。

此時的趙遠筳早已緩解了思緒,說道:“師傅,時辰不早了,您該回去了,徒兒已經沒事了。”

“那可不行,為師今日來,就是要將你帶去與大家共飲的,豈能食言?想來已是好久沒為你束髮了,今日就試試看這手藝生疏了沒有,坐吧,為師為你束髮!”

“這……”趙遠筳半信半疑地坐到了椅子上。

江籬拿起了梳子,仔細地邊梳著頭髮邊說道:“其實大家都是很關心你的,不然王爺也不會專程叫我來看你。既然我們都是因她而聚在一起的,那我們就更應該珍惜彼此,至少這樣能叫她走的安心些。”

“她,她走時可有……”

“放心吧,這一路上鄞桓都對她百般照顧,在驛站休息時,還專程叫她過來與我們道別。她對你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還託王爺要對將軍府照拂一二,她向來就是個細心周到的孩子,只是天不遂人願罷了。”

“其實徒兒心裡明白,她對我永遠都懷著兄妹之意,只是我不願面對現實罷了。”

“感情之事是這世間最道不明的,既做不成愛人,也可以是知己或親人。雖說她已遠走,但我們的心永遠都在一起,這是無人能替代的,不是嗎?”

“師傅,徒兒從前竟不知,您這麼會寬慰人呢?”

“呦,都能打趣為師了,不錯,看來你小子是沒什麼事了。好了,去洗洗臉,換件衣服出門吧。”

這時,只聽信宴在門外說道:“二位大人,王爺命我來接你們去府上用晚膳。”

江籬一聽是他的聲音,立刻說道:“信宴來了?快進來吧。”

信宴推門走了進來,滿屋子酒氣熏天,將他嗆的直咳嗽。

“瞧瞧你,怎麼著也算是和珏旻見過世面的人,這麼點味兒就把你燻成這樣了,依我看,肯定是你最近不好好鍛鍊,懈怠了!”

“哪有的事?我可是每日都有練劍的好嗎?身體結實的很呢!趙軍醫,咱能不能開窗透透氣啊,天氣這麼好,豈能浪費?”

“要不說還是我們信宴有眼力見兒呢,遠筳,一會兒叫人來開窗吧。”

“嗯,好。”

趙遠筳只是淡淡地邊笑邊更衣,並未參與他們的談話。

待趙遠筳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精神了許多,江籬見他如此,甚是滿意地點點頭。

出了府門,他們一人一匹馬揚長而去了。

三人進到偏廳之時,見到宣王他們已開始談天吃酒了。

“遠筳見過王爺,王妃。”

“你們來的剛好,快坐吧。來人,倒酒!”

“謝王爺。”

“信宴,你也坐下吧,今日只是尋常家宴,並無外人,你也坐下與大家一同用吧。”

“是,王爺。”

說罷,宣王輕瞟了一眼趙遠筳,只覺幾日不見,似乎成熟了許多,眉宇之間透著不合他年齡的沉著大氣,心想:這大概就是和親之事,給他帶來的別樣的成長吧!

隨後,眾人舉起酒杯,一同感謝宣王與宣王妃的盛情款待,就這樣,和諧而美好的家宴便開始了……

這邊,和親隊伍已經入住了客棧,只是他們人太多了,房間並不富餘,只能是三三兩兩的住在一個房間湊合一夜。

夜裡,蘇苒青熄滅燈躺了下來,卻怎麼也睡不著,便起身來到了客棧的後院裡坐著。

此時正值寧翊守值守,於是,他便走了過來與蘇苒青攀談了起來。

“苒青,不,現在應該尊稱你為瑤青公主才是。夜深了,公主怎麼沒有歇下?是有什麼心事嗎?”

“呵呵,公主?是啊,不是寧大哥提醒,我甚至都忘記自己該是誰了。”

“對不起,如果你不喜歡這個稱呼,我不叫便是了。”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發現,我似乎從未是真正的自己。”

“為何會這樣想?”

“從前是因為湘姐姐的關係,認我作了妹妹,給了我這世間最好的身份,而如今,我卻又主動拋棄了我來之不易的親人,變成瑤青公主前去和親。短短几年的時間,我卻換了兩次身份,而這似乎都不是我,早知如此,倒不如依舊做那個孤女來的自在些。”

“正所謂,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人生本就變幻難料,你又何必如此執著?我既知你不是真心想去西境,卻又無法將你從這個漩渦中帶走,自是對不住曾經的一湯之恩,也對不住致淵兄的好友之誼。”

“寧大哥,如今怕是隻有你才會與我如此分說了,青兒內心甚是感激!”

“看吧,還說你不認識自己了呢,依我看呀,你依舊還是那個願意在寒風中,借我熱湯取暖的小姑娘,無論你是何身份,都無法抹去你骨子裡透出來的純善。”

“與寧大哥說話就是舒服,真不知以後會有哪家姑娘能得寧大哥傾心,叫人好生羨慕。”

寧翊見蘇苒青笑了,心裡也是高興了許多。

“這就對了,在我心裡,你笑著最是好看。”

“謝謝你,寧大哥。”

“都是自家兄妹,不必言謝。等到了西境,怕是再也沒有這樣寧靜的夜晚了。”

“咦,這麼晚了,你們在這兒聊什麼呢?”趙昀看到他們二人相聊甚歡,問道。

“姐夫,你忙完了?”蘇苒青說道。

“噓,小點聲,你現在身份可是不同了,別叫人抓到了把柄。”

“嗯,青兒知道了。”

“將軍,我見青妹妹睡不著覺,便與她聊聊天,那邊的事您都弄好了?”

“嗯,隊伍都安頓下來了,也多虧了現在是春季回暖,不然弟兄們可真是不好過呢。過了今晚,怕是要開始趕路了,二妹,你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路上有不舒服的定要說出來。”

“嗯,多謝姐夫關心,我的藥帶夠了,況且有鄞……大王在,不會有事的。”

“二妹,你別怪姐夫嘴笨,不會安慰人。依我所見,大王對你確實是真心實意的,不然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同意娶你為王妃。我知道,說到底,他不是你心尖兒上的人,但是……”趙昀說著說著,便有些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我知道姐夫想說什麼,我心裡也明白,他是真心對我好的。到底是我對不住他,就只此一件事,我這輩子便是無法償還了。”

“我記得當時他娶的側妃就是那個綁走你的人,此次入王宮,免不了要相見,你姐姐最是放心不讓下這個了,特意讓我給你提個醒,她怕你再受她欺負。”

“那就請姐夫回去好好勸慰姐姐了,青兒如今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不涉世事的小丫頭了,她若依舊秉性不改,青兒也斷不會讓她好過。”

“啊?你是說那個當初害你染下一身傷的人,是大王的側妃?那他還敢大張旗鼓地將你帶回去,真是荒唐至極!”寧翊回過神來,氣憤地說道。

“寧大哥,放心吧,我既已知她是什麼樣的人,便不會再給她可趁之機。”

“不過,坊間也早有傳聞,說是鄞桓做世子時便已將她禁足於宮中,不與外界接觸,當時我還以為是他不喜政治聯姻,才會對一個女子如此苛刻。現在看來,怕也是因那人害過你,才讓他如此厭惡吧。”

“此事說來慚愧,當初他是為了保下我,才迫不得已娶了她。如今,說起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竟都是他在為我妥協,想來我也是對他愧疚的很。”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事已至此,咱們也總歸是要向前看的,也希望你們今後能夠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和包容。”趙昀說著便起身了。

寧翊和蘇苒青也跟著起來,幾人又說了兩句,趙昀便叫寧翊將蘇苒青送回房間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和親的隊伍便再次出發了。

蘇苒青坐在馬車上很是犯困,腦袋一搖一晃的,幾次都差點要栽倒的樣子,鄞桓見她如此,甚是好笑。

“在本王面前,就別裝模作樣了,想睡就好好睡,省的晃的本王眼暈。”

蘇苒青聽的一激靈,瞬間抬起頭來,解釋道:“誰晃了?明明就是馬車顛的不行,與我有何干系?”

“得了吧,要不要本王拿個鏡子給你看看?怎麼,昨夜思鄉情切,睡不著嗎?氣色如此之差。”

“是嗎?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昨夜新換了地方,睡得有些晚了,今日我實在是沒精神跟你吵架,還請大王饒我這一次,我……”

蘇苒青還沒說完,鄞桓便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側,說道:“本王的腿是幹嘛用的?你想睡,躺便是了,說那麼多廢話幹嘛?”

說罷,蘇苒青整個身子便被他弄倒,腦袋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腿上,只見他大手一摟,便再也沒給蘇苒青逃走的機會了。

蘇苒青試了幾下,見掙脫無望,索性也不再反抗,沒一會兒便睡去了。

“大王,已趕了大半日的路程,可否讓大家休息片刻?”夕疆走到馬車側面,小聲問道。

“這點小事,你看著辦吧。還有,公主正在熟睡,切勿讓他人來叨擾!”

“屬下明白。”

夕疆得了命令後,下令讓隊伍原地休整。

坐在馬車上的鄞桓,早已是腿麻僵直,卻是絲毫不敢挪動半分,生怕吵到蘇苒青睡覺。

“這女人自從昨日和那兩個臭男人聊完天,便成了如此,怎麼,是一夜未睡嗎?竟在本王腿上昏睡了大半日都未醒,真拿本王當枕頭了不是?”鄞桓忿忿地自言自語道。

在蘇苒青這裡,鄞桓向來是個口是心非的人,他看似冷傲孤立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溫和柔軟的心。

他寵溺地看著懷裡的蘇苒青,用手輕輕撥開她零散的碎髮,輕聲說著:“你這妮子,何時才願對本王做到袒露心扉呢?”

說罷,他便低頭,輕輕地在蘇苒青的額頭上印了一吻,抬起頭來滿足地笑了。

寧翊一直關注著馬車這邊的動向,發現其一直未動,便走去對趙昀小聲說道:“將軍,這大王一直未下馬車,也是奇怪的緊。”

“你剛不是也聽到了嗎?那位夕大人傳令,任何人不許靠近馬車,依我看呀,八成是青兒在裡面休息了。”

“啊?可就算是青妹妹睡了,他總不能也一直陪著睡吧?”

“嘿嘿,寧翊呀,說你這情竇難開吧,這大王啊別看對他人冷血無情,對咱們的妹妹那可是情有獨鍾呢,青兒雖說是替嫁,可這未必就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在本將軍看來,這大王可謂是良配呢!”

“哦,原來是這樣,末將真是受教了!要這麼看的話,這位大王還真是對她千依百順的呢。”

“可不是麼!不過,怎麼說呢,青兒此去畢竟是要進到高牆之內的,這王宮後院裡的事情牽扯甚大,我只怕她如此受寵,難免會招來怨懟。”

“將軍,此行便將末留在西境吧。”寧翊突然拱手說道。

“哦?你可知自己的舉動意味著什麼?”趙昀眼神犀利地看著寧翊,問道。

“末將知道!末將心知將軍身邊人才濟濟,少一個寧翊,並不會對軍隊有任何影響。可青妹妹身邊卻無人可用,屆時萬一鄞桓護不住她,末將拼了命也會護她周全。”

“這……如此行事,豈不是會誤你前程?”

“將軍多慮了,末將一心保家衛國,得將軍抬愛,教我如何上陣殺敵,這才在戰場上有了一點威名,此生已是無憾!如今,正值將軍用人之時,寧翊又豈能為了自身的前程,而將青妹妹放任不管呢?”寧翊一字一句堅定地回道。

“說得好!寧翊呀,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臨行前,陛下確實許我可以全權處理此事,只是這合適的人選,我這心裡還真是沒數。今日你自請留下,真真是了確我一大塊心病呢!”

“為將軍分憂,本就是末將的職責所在。如此一來,也能全了青妹妹當日的一湯之恩,寧翊多謝將軍成全!”

“好,好,這麼久了,你竟還記得青兒當日這一小小的舉動,真是難得啊!”

“在外人看來,這點小恩確實不足掛齒,可對當時的末將來說,卻是莫大的恩情!當初如若不是那幾碗熱湯,恐怕末將早已在帳外倒下,又哪來的好命成為副將!今日能有這樣一個機會,讓末將為恩人做舉手之勞之事,便是上天賜予末將最大的恩惠!”

“那本將軍可就將青兒託付給你了,這樣一來,夫人便大可安心了!”

“是,末將定不負將軍所託,誓死守護公主!”

“好,就這麼定了!”

他二人剛說完,夕疆便下令,讓大家繼續趕路了。

又過了幾日後,趙昀的家書便送到了蘇苒湘的手上。

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了書信,其中內容先是有趙昀報了平安,說他們已經過了垣巷城,快要到達西境了,還有就是代蘇苒青向他們問好,並且言明寧翊自願留下護衛蘇苒青的事,讓蘇致淵更是大為一驚。

他知道寧翊一直都是抱負遠大的人,卻甘願為了所謂的報恩而留在王宮中做蘇苒青的護衛,心中對他的敬畏更是油然而生!

“想不到寧副將竟是如此胸懷遠大之人,我哥哥當年可真是沒看錯他,他是真心待苒青如妹妹般疼愛,只這一點,就是我趙遠筳這輩子都比不上的!”趙遠筳感嘆道。

“是啊,早聽聞他們之間有過這樣的緣分,以前也只是對她百般照顧,如今還為護青兒周全,甘願留在王宮中,當真是血性男兒!如此一來,我也可放心離去了。”蘇致淵高興地說道。

“哥哥這是要走了?”蘇苒湘合上信,問道。

“是啊,此前只是因著心中記掛三妹,想等妹婿回來打問清楚了再走。如今,已都塵埃落定,我心中的石頭便可放下了。這仔細算來,此次離家已是半月有餘,是該回去料理家中生意了。”

“話雖如此,可一說到要和哥哥分開,我這心裡還真是不好受呢!”蘇苒湘難過地說道。

“你瞧瞧,都嫁了人了,還是小姑娘心性,當真是被寵壞了!哥哥答應你,以後會常來看你的,況且妹婿對你如此之好,府中又有這樣得力的弟弟,為兄對你可是一百個放心呢!”

蘇苒湘和趙遠筳聽言,二人相視一笑,便不再多言了。

三人一起在房中又聊了許久,直到下人來提醒吃飯,三人才慢悠悠地從房中走出。

晚飯時,蘇苒湘命下人送了好幾罈好酒進來,想著為明日即將啟程的蘇致淵餞行。

趙遠筳突然站起身來,說道:“蘇大哥,小弟先自罰三杯!”

他說著便一口氣喝掉了三杯酒,接著說道:“這幾日要不是有著您在府中坐鎮,這府中還不知要被我害成什麼樣子!”

接著,他又看向了蘇苒湘,說道:“嫂嫂,也請接受小弟自罰三杯,向您賠罪!是遠筳一時氣盛,一心只顧兒女情長,全然不顧嫂嫂府內府外的忙碌,讓嫂嫂為遠筳思慮,實屬不該!”

“好了,好了,只要你能看開了,也不枉你大哥當初對你的一番教誨!如今,事已至此,雖說都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卻已是最好的結果了。咱們作為青兒的家人,當然事事都要為她著想,只要她能過的平安順遂,咱們不管怎樣都是高興的,你說對嗎?”蘇致淵鄭重地說道。

“對,蘇大哥所言甚是!我不該為了一己私慾,就全然不顧大家的感受。我作為一名大夫,更應該為苒青研製出適合她的藥來,對得起大家對我的信任!”

“嗯,我同意遠筳這話,你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了!今後,我們更該團結起來,這樣才不會辜負青兒對我們的期盼!”

說罷,三人又舉起了酒杯,暢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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