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時,蘇苒青就被宮裡的嬤嬤叫起,開始梳妝打扮。今日是她要隨西境使團離開的日子,只因是沐珏熠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和親,朝廷上下都甚是看重。

皇宮上下皆是張燈結綵,途經各處更是十里紅妝,一片喜氣洋洋之象。

沐珏熠很守信,將宮中的一應事物都以高於公主出嫁的規格來辦,更是命皇后,為蘇苒青準備了豐厚的嫁妝,也算是不枉她替自己的妹妹遠嫁。

他還派了趙昀和寧翊等軍中大將,一同護送和親隊伍直至西境,

蘇苒青妝扮完畢後,由嬤嬤們帶著走出了自己的宮門,來到了大殿之上。此時,鄞桓已經等候多時了,當他看到蘇苒青的那一刻,雖說臉上有珠簾遮擋,也絲毫沒有遮擋住她的美貌。

蘇苒青站定後,行禮說道:“臣妹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免禮吧。”沐珏熠的聲音緩緩傳來。

接著,由沐珏熠身邊的掌事大太監開始宣讀聖旨。而後,蘇苒青與鄞桓一起,向沐珏熠和皇后敬了茶。幾句叮囑之後,蘇苒青便要隨鄞桓走了。

眾大臣隨著沐珏熠送他們出了大殿門後,蘇苒青站定下來,緩緩轉身跪下來,朝著沐珏熠和皇后叩首道別。起身後,她的目光看向了宣王,只一瞬,便看到了宣王那清晰可見的華髮,整個人看上去似乎蒼老了許多。

蘇苒青心下一怔,心想:王爺的頭上竟生出瞭如此之多的白髮,這幾日到底是怎麼過來的?王爺,請原諒苒青的一意孤行,此後餘生,苒青都沒有福分再為您煮一壺茶了……

鄞桓輕瞟了一眼,便猜出了她的心思了,低下頭溫柔地說道:“公主,吉時已到,請隨本王走吧。”

他的話將蘇苒青的視線拉了回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是,大王。”

隨後,她便在眾臣朝拜下,與鄞桓一同坐上了馬車,隨著和親隊伍出發了。

沐珏熠命眾人散去之後,宣王與身旁的遲苓悅耳語了幾句後,便獨自出了宮,悄悄地跟在了和親隊伍之後。

“稟報大王,後面有人一直跟著,是,是……”

出了城門後,夕疆還是察覺到了隊伍的後方一直有人偷偷跟著,他便想了個法子轉身去查探了下。看清楚來人後,便回到馬車一側,支支吾吾地稟報了鄞桓。

“說!”鄞桓閉著雙眼,嚴厲道。

“回大王,是宣王和江籬。”

蘇苒青在聽到他二人名字的時候,心下一緊,雙手攥緊,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鄞桓卻依舊在閉目養神,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笑意,並未看她。

“哦?看清楚了?”鄞桓問道。

“是,屬下親自去查探的,確信無疑!”

“嗯,等到了前面的驛站,就讓隊伍歇歇腳再走吧。”

“是,大王。”

夕疆接到命令後,便馬上去傳令了。

鄞桓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看著蘇苒青獨自發呆想事情的樣子,更是覺得好笑。

“想必公主方才也聽到了吧,那個人一直跟著咱們呢,本王想著,公主這幾日一直被困在宮中,與老朋友之間許是還缺一個正式的道別吧?”

“那大王希望瑤青怎麼做?瑤青照做便是了。”蘇苒青不動聲色地回道。

“本王認為,誰都有過去,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直面自己的過去。你們在御書房裡發生的事,本王已經都知道了,既然有誤會,何不在走之前一一化解了呢?省的到時候夜長夢多,本王還要為此擔上這善妒的名聲了。”

“大王果然訊息靈通,竟連這宮裡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真叫人佩服啊!”

“好說,好說,只要公主願意真心為本王,那本王自然也不會吝嗇真心實意。畢竟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可以與本王相提並論的人,本王愛才,見其少年華髮,也是於心不忍呢!”

“好,那就依大王所言,瑤青去就是了。”

到了驛站後,鄞桓下了馬車,轉身又將蘇苒青接了下來,兩人表現的濃情蜜意,羨煞旁人,此起彼伏的羨慕之聲在和親隊伍中迴盪著,就連柒昂也不得不表示,自己從未見過鄞桓如此喜笑顏開的一面。

蘇苒青在鄞桓的示意下,獨自朝後面走去,宣王和江籬也看出了她的用意,於是下馬,朝她走了過來。

“臣妹見過王爺,王爺安好?”蘇苒青畢恭畢敬地行禮道。

“苒青,你?”宣王被她的一句話逼的欲言又止。

“小苒青,這裡沒別人,你何故如此見外?”江籬皺眉問道。

“江大哥慎言!這裡哪有什麼苒青,只有皇上親封的瑤青公主,禮數自是不能省。”

“好,好,都依你吧。”江籬嘆氣地說道。

“我會永遠感念你為我做的一切,青兒,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若是他鄞桓對你不好,我定會帶兵踏平西境,迎你回家!你,你記住了嗎?”

“是,臣妹記住了,王爺永遠是臣妹最堅強的後盾,相信大王心中也是明白的。還請王爺放心,臣妹此去西境,定不會再授人以柄!”

“小……公主,你要記住我們大家都不會忘記你的,你一定要按時給我們寄書信來,但凡你在鄞桓那裡受委屈了,儘管回家,江大哥定會為你討回公道。”江籬認真地說道。

蘇苒青低頭笑了笑,輕輕地點頭應下。

“這是我之前給你買的,本想著成婚那天送與你的,可惜……他終究是比我有福氣!現在我還是想把它送與你,就當作兄長送你的成婚之禮,收下吧。”

“王爺……”

蘇苒青看了看宣王,又看到江籬一直在衝她點頭,想了想,還是將盒子接了過來。

“勞王爺費心了,臣妹定會好好珍藏!”

“好了,今日就只能送你到這兒了,願瑤青妹妹平安順遂!”宣王鄭重地說道。

“江籬願瑤青公主從此一生安康,順心如意!”

“多謝二位的祝福!瑤青還有一事相求,望王爺能應允。”

“青兒,凡你所求,我都必當做到!”

“瑤青唯一不放心的便是趙將軍一家,還望王爺能照拂一二。”

“好,我答應你,只要有我沐珏旻在一日,趙昀及蘇氏兄妹便是我的親人,此生定當護其周全!”

“多謝王爺成全!瑤青拜別!”

蘇苒青行禮後,起身時已是眼眶溼潤。她知道此去便是無緣再見了,以她的身體狀況,終將是要在西境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

鄞桓見她回來,便起身迎了上去,說道:“你,哭了?”

“我此生最對不住怕就是致淵哥哥和湘姐姐了,我的自私之舉不知會給他們帶去多大的影響,所以我都不敢當面與他們道別,只好請求宣王對其照拂一二,也能讓我的內心好過一些。”

鄞桓聽罷,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宣王二人,寵溺地將紅著眼眶的蘇苒青摟入懷中,輕聲說道:“我的暗衛們並未召回,他們會像守護你一樣,守護住你的親人!”

蘇苒青在鄞桓的懷中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走吧。”

鄞桓順手接過了她手中的盒子,另一隻手牽著她向馬車走去。

“夕疆,傳令下去,全隊出發,天黑前務必趕到客棧。”

“是,大王。”

隨後,鄞桓便帶著蘇苒青上了馬車後,趙昀回身,對他們拱了拱手,便上馬走了。

宣王和江籬看著遠去的隊伍,心中似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巨石。他們心中何嘗不知,以蘇苒青現在的身體,能扛過幾時還猶未可知,今日這一別,怕是今生都再難相見了。

“走吧。”宣王長舒了一口氣,說道。

說罷,他與江籬便一同策馬而去了。

馬車上,鄞桓將盒子輕輕地放在了蘇苒青的身邊,又開始閉目養神了。

蘇苒青心中怎會不知,鄞桓對自己一直都是百般順從的,只要她不說,他便不會追問,這便是鄞桓對她最大的尊重。

蘇苒青自然也願意對他投桃報李,想著既然已決心嫁與他為妻,即便不愛,也不想他對自己有任何的猜忌和誤會。

“我剛站的有些乏了,一直沒開啟盒子看看裡面的東西,請問大王能否幫瑤青開啟?”

“你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鄞桓並未睜眼,而是將一隻手放在了盒子上面,問道。

“只說了是兄長送的新婚賀禮,所以我才好奇,想知道里面到底裝了什麼禮物。”

“好,你說開啟,本王便開啟。”鄞桓睜開了雙眼,凝視著蘇苒青說道。

他將盒子開啟,裡面放著一套精美的翡翠首飾,玲瓏剔透的玉色,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其價值不菲。

“公主的兄長真是好大的手筆呀,就連本王都自愧不如呢!”

“大王說笑了,大王久居高位,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豈會在乎這綿薄的賀禮?”

蘇苒青說著,便從裡面拿起了一根玉簪,來回地端詳著,看樣子甚是喜歡。

“本王知你喜歡玉簪,若是覺得好看,便由本王為你戴上吧。”

“今日是大喜之日,此玉簪與瑤青的紅妝不甚相配,待改日再戴也不遲。”

鄞桓那本已拿起玉簪的手,在聽到蘇苒青這麼說時,才知曉了她的用意,心中別提多高興了。他小心地放下了玉簪,又將盒子蓋上放了回去,笑著閉上了雙眼。

宣王和江籬剛一進府,便見到了前來拜訪的蘇致淵兄妹。只見他們快步走了過來,向宣王行禮。

“二位請免禮,這府中並無他人,就不必在意這些虛禮了,快進屋坐吧。”

兄妹倆跟在了宣王身後,在廳內坐了下來。

“二位此時來府上,想必是有要事相告吧?”

“回王爺,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聽妹妹說您與江神醫一起出宮了,便想來問問,是否有青兒的訊息?”

“你們還真是兄妹連心呢!剛本王去送她時,她還拜託本王要對你們好生照顧,你們便馬上過來詢問她的訊息了,你們之間還真是手足情深呢!”

“有勞王爺費心了,青兒她,她還好嗎?”蘇致淵小心地問道。

“她,她看起來挺好的,只是如今礙於身份,不免要與咱們生分幾分。但是她念你們的心是真的,臨別之際,她還向本王求了一個恩賜,就是無論何時,都要保全她唯一的家人。可見她對你們心天地可鑑!本王也已許諾,今後定會護趙氏與蘇氏周全。”

蘇致淵和蘇苒湘聽到宣王如此重情重義之舉,趕忙跪下來,對宣王叩首道謝。

“快快請起,今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正所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我們齊心協力,才能不讓他人有可乘之機。這樣一來,本王也算是對得起她的一番苦心相求了。”

“是啊,你們放心吧,她已經答應我,會按時寄書信回來的,我相信她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是啊,她長大了,性子也越發沉穩,總是能對事情提前預判,提早預防,就連我都自愧不如!但她這樣的性子,其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就是她太重感情了,有些事寧願自己扛,也絕不在人前吐露半分,這樣也很容易為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蘇公子分析的有道理,她若不重感情,事情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說來本王就甚是慚愧,妄本王還算計著未雨綢繆之舉,卻連一個小小的女子都護不住,真是妄擔這宣王之名!”

宣王說罷,拳頭便狠狠地落在了桌上。

“王爺是這大靖國的王爺,定要想他人所想不到的,辦他人所辦不到的,豈是我們這些百姓能相比的?相信她的心中,也是希望王爺今後能夠平安順遂。”蘇致淵說道。

“是啊,王爺!臣妾那日在御書房口無遮攔,險些壞了大事,還望王爺不要與臣妾一般見識。”

蘇苒湘睡著便跪了下來,想請求宣王寬恕她那日的行為。

宣王聽罷,笑著開口道:“趙夫人多慮了,那日情況複雜,本王又豈會不知趙夫人的心思?咱們無非就是想在陛下面前,保全她而已。如今看來,雖說咱們依舊沒有扭得過她,但起碼我們的初衷都是一樣的,本王覺得這樣就夠了!”

“王爺說的即是,橫豎都是我們兄妹在殿前失了禮數,應該自省!”蘇致淵也跪下說道。

“好了,好了,那日之後已經過去了,以後任何人都休要再提,今後有任何困難,儘管來找本王,本王絕不食言!”

“多謝王爺!”蘇致淵和蘇苒湘同時起身,行禮道。

幾人又一起聊了很長時間,便見遲苓悅走了進來,蘇致淵兄妹二人見遲苓悅進來時,趕忙起身向她行禮。

遲苓悅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宣王,說道:“王爺,妾身已命人備下晚膳,王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妾身一併去準備。”

“王妃辛苦了,這些事讓他們去準備就行,王妃還是不要忙了。想當年,蘇府上下對本王很是照顧,這麼久了,本王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謝謝蘇兄。今日得了這個機會,還望蘇兄與令妹能留下來,讓本王好好款待一番,如何?”

“是啊,我與蘇公子也久未談天了,蘇公子那麼多,好不容易來趟皇城,還不許我們也做做地主之誼?你們就留下來吧。”

“多謝王爺和江公子的好意,蘇某心裡也是十分想留下的,只是這妹婿府上獨留了遠筳一人,蘇某答應過妹婿,他走之後,要替他好好看著弟弟的,這……”

“哦,蘇公子是擔心我那個執拗的徒弟啊,好說,我是看著他長大的,最知他心性。反正現在還早著,我就去趟將軍府,好好勸勸他,你們就先聊著吧。”

江籬說罷,便起身出門了。

到了將軍府裡,下人便帶著江籬去到了趙遠筳的院子。一推開門,江籬便見到了自己頹廢的徒弟。

趙遠筳被推門瞬間照射進來的陽光閃到了雙眼,他抬起一隻手遮在了眼前,直到門再次關上,方才放下手,看清了來人。

“我當是誰會想起我呢,原來是師傅啊。”

“我的好徒兒,你如何把自己弄成了這般模樣?”

江籬俯下身來,周身的酒氣顯得更濃郁了些,他用手撥開了趙遠筳眼前的碎髮,仔細端詳著他。

只是幾日的功夫,趙遠筳便已是滿臉鬍渣,頭髮自由散落,嘴角還殘留著點心渣。可見,他已是多日未梳洗了。

江籬又抬頭看了一眼已落灰的點心盤子,還有那桌上和地上的酒瓶,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樣子,也不怕被人笑話了去!”

“徒兒本就是孑身一人,還有誰會來看我的笑話?師傅也太高看徒兒了。”

“你這麼說可就是你的不對了。當年師傅設下了那麼多關卡,你可是眼都不眨一下,才用了短短几日,便一一攻破了它們。當時師傅就對宣稱,自己撿到寶了!可你看看現在的樣子,成日裡心高氣傲的趙軍醫去哪了?”

“師傅從不夸人,今日說的還是徒兒嗎?我怎麼聽著像是在誇別人。”

江籬看著他一臉輕蔑的樣子,想也沒想,狠狠地朝他臉上打了幾巴掌,忿忿地說道:“趙遠筳,她今日已經出城了,她嫁人了你知不知道,那可是陛下親封的瑤青公主,從此世上再沒有蘇苒青這個人了,你清醒一點吧!”

“憑什麼!明明就是他皇家的事,憑什麼讓我們去承擔!”

“可就算是苒青不去和親,她的心裡也從未有過你,你不是不知道的!”

“那又怎樣?就算我是一廂情願,也總比她代嫁強!她甚至不惜自己的清譽,去成全那些不相干的人!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是我?”

江籬氣的一拳打了過去,厲聲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還是大靖國的臣子,你這樣怨懟陛下,可是要誅九族的!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哥哥和嫂嫂想想吧,難道他們的心裡就好過嗎?誰還不是咬碎了牙往肚裡咽!”

趙遠筳聽後,終是流出了淚來,說道:“師傅,我曾以為自己能與你一般清心寡慾地生活,一門心思在醫術上。可就是她的出現,讓我知道了人生還可以又另一種選擇。作為大夫,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她無藥可醫的病症,如今又要我接受她去和親的事實,叫我如何能不恨?”

“遠筳,退一萬步講,鄞桓對她也是真心愛著的。不然也不會為了迎合她,冒這麼大的風險,將她帶回西境,對他也是百害而無一利!依目前來看,這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趙遠筳沒有再開口,他心知鄞桓對蘇苒青的心思,只要有他在,蘇苒青便永遠都是安全的。

“師傅,徒兒好累。徒兒的心裡疼,疼到失眠,疼到食不下咽……”

江籬將趙遠筳摟了過來,輕聲安撫道:“放手吧,小苒青一定不願見到你現在的模樣。我們每個人都該感念她的大義,我們應該以她為傲!你大可以去研製出更好的藥給她,讓她少些疼痛,而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這才是一個大夫應該做的事。”

趙遠筳抬頭看了眼他,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些。江籬見他如此,便心知這番話,他聽進去了。

“哭吧,孩子,哭過了今日,便帶著自己的信念重新開始吧!”

江籬坐在了他的身旁,靜靜地陪著哭泣的趙遠筳,一直到月色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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